曲线救国

9.
    叶青青在医院翻来覆去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医生要求出院。
    医生依她的要求开了出院单，叶青青却不好意思地对医生说，对不起我没带钱包来，能不能让我先回家拿钱包？我保证我绝不逃跑，一个小时以内把钱补上。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号码，工作单位还有住址都写给你。
    医生笑道，不用了。你的朋友昨天早就预交了一笔钱，我百分百的肯定绝对有剩。我想你现在应该去收费室退钱。或者，你再多住两天，等你眼睛上的黑眼圈消失了再回家也不迟。
    叶青青没理会医生的调侃，她心里一阵发愁，昨天她不知发哪跟神经出了问题话不经过脑子又得罪了秦放，秦放再次重申不想见到她，她现在要还他钱，该怎么办啊？还有工作，是不是该写辞呈交给谢安？
    每一件事情都让叶青青苦恼，以至于让叶青青忘了自己现在正身着睡衣在医院里晃荡。当然，她也早已忘了这点，反正她现在穿了内在美，也不怕别人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想到内在美，叶青青的头又开始痛了，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内在美穿在她身，也痛在她心，随时提醒她昨天是如何的没脑子，如何把秦放的善意当成驴肝肺。
    叶青青苦着一张脸去收费窗口结帐，苦着一张脸出医院打车回家，回到家里继续苦着一张脸看着走廊上晾晒得整齐的衣物长吁短叹。
    阳光下迎风飘扬的被单睡衣，花花绿绿的小裤裤，叶青青失神了。她这时恨不得找把刀自插，以死谢罪。有哪个被甩的前男友还会如此细心如此体贴地给前女友洗衣拖地，就算是热恋中的人，也不一定肯啊！
    “叶青青啊叶青青，你真是个大猪头！”叶青青长叹一声，秦放这次肯定又被她伤透心了。唉！
    昨儿个晚上她冥思苦想了一宿，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叶青青是个大猪头；第二，叶青青还是个大猪头，没长丁点脑子的大猪头。今儿看来，这点再清晰不过了。
    “啊！”叶青青大叫一声，烦躁地揪了揪头发，很想将满心满腹的郁闷和后悔给弄出去。
    “青青，怎么啦？”胖婶在楼下的院子里遥声表示关心。
    “没事！”叶青青也大吼着回她一声。吼完了才觉着自个儿中气不足，这一楼到三楼的距离，还是需要点技术含量的。
    叶青青郁闷的扑倒在床上。恨恨地捶了捶叠着整齐的被褥，不用说，这又是秦放的功劳。
    秦放啊秦放，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是学不乖呢？你不是早就应该明白我叶青青不是什么好人了吗？！你看到我应该早早避开才是嘛？干嘛要自讨苦吃？！
    在家里继续宅了两天后，叶青青销假回去上班，同时也递给了谢安一纸辞职信。
    谢安非常惊讶，问她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叶青青心里一阵苦笑，面上却特诚恳道，谢经理，真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辞职的，只是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无法长时间的工作。这次住院，医生说从我的身体检查报告来看情况不太好，他建议我最好休息一段时间。
    谢安关心地问道，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叶青青继续扯谎，没什么大的病。就是一点内分泌失调，压力过重导致的身体免疫机能下降，需要花时间调理。
    谢安沉思几秒，道，这样吧，你先等几天。你看，你要走的话，我们也得找接替的人选吧？！
    叶青青道，不好意思啊，经理！
    谢安挥手道，没事！
    叶青青转身准备出去，手放在门把上的一瞬间，她咬了咬牙，还是转身过来，“经理，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谢安翻文件的手停了下来，“什么事？”
    叶青青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递给谢安，“经理。麻烦你下次碰到秦放的时候，帮我把这些钱还给他，就说谢谢他帮我出了住院费。”
    秦放？住院费？谢安眼里精光一闪，“你怎么不自己拿给他呢？”
    叶青青有些尴尬，避开了他的问题，“经理，你好人做到底，拜托你帮我这次吧。谢谢了！”
    谢安见状，也不再追问她，点点头。
    叶青青如蒙大赦，又道了声谢后，转身出门。
    谢安在她的身影消失后，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快到下班时分，秦放收到一封谢安转发的Email，信件名为“辞职信。”。
    秦放点开一看，谢安在信里面问他什么时候方便，他好把叶青青托他交给自己的住院费给送过来。后面转附着一封辞职信，辞职信的末尾署名赫然是叶青青。
    秦放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双眼紧紧盯着那个署名，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叶青青叶青青，在他下定决心不要再扯上这个人的两天半后，她又跳了出来生事扰乱他的情绪。她想辞职就辞职，他不会留她，但她为什么要托别人来还钱给他？难道她想让人人都知道秦放被她甩过一次又一次，秦放一次又一次自作多情？还是她的心冷硬更胜当年，她比他更不愿见到他？
    想到后一种的可能，秦放的左手不自觉握成拳状，“砰”地一下捶在桌上，桌上的茶盏跳了跳，歪了歪，最终倒了下去，又顺着光滑的桌面滚下地去，发出清碎的破裂声。
    剧烈的声响，惊了门外的秘书高慧，她飞快地扭开门冲了进来，“秦总，发生了什么————”最后一个“事”字，在秦放恶狠狠的眼神里，吞咽了下去。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毫无温度的声音，暴怒又寒冷的眼神，高慧一个激凌，转身飞快地冲了出去。
    随着身后门板的合上，高慧这才发觉自个的手脚发软，心脏快从心窝里跳了出来。当了秦总一年多的秘书，从没见他如此失态过，他这是怎么了？
    叶青青正准备下班，她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手机一看，不认识的号码，估计又是哪个对她表示关心的小伙吧？今天上班后，她接了N个类似的电话。叶青青耸耸肩，按了接通键，“喂？！”
    “下班后在公司前面的那个路口右边等我！不要想逃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后，就是“滴滴～～”挂断电话的盲音。
    叶青青有丝错愕，直觉那打电话的人要不是打错电话了，就是脑子有问题。但几秒后，等她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时，叶青青全身都僵硬了。
    秦放，打电话的人是秦放！
    意识到这一点，叶青青有些慌了。秦放这时候找自己干嘛?他不是才赌咒发誓过不要再见她吗？为什么还要她在路口等他？还不许她逃跑？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难道是因为她辞职的事?还是因为她委托老谢还钱给他，他觉得她没有诚意，折了他的面子？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不想见她，她才出此下策的嘛！…….
    太多的问号，让叶青青头大，只觉得自个儿的脑瓜子又不够使了！
    “叶青青，你怎么啦？下班了，你还不走？！”张晶看她呆坐在座位上，问道。
    “哦！就走就走！”叶青青回过神来，连忙去关电脑。
    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叶青青以龟速的方式向目的地一步一挪窝。早已等在路边的秦放，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走一步停两步的身影，双眼直喷火，两三分钟的路程，她磨蹭了十来分钟却才走了一半不到。秦放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里翻滚的怒火，这女人永远最懂得如何气死他，他不能与她一般见识。气昏了头的秦放，早已忘了自己发过N次的誓不要再见她。
    秦放努力说服自己不与叶青青一般见识，却在看到她停下来与一大概是公司员工的年轻男子笑语嫣然时破功了。与他说话她就像有针在扎不情不愿，与别的男子说话就一脸春风，他就这么不招她待见？秦放全身的血液都朝头顶涌去，拿起手里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待电话接通后阴阴地说了句，“一分钟，一分钟后我希望你能准时出现！否则～～～”
    和同事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拖延时间的叶青青，接到电话后脸色剧变，匆匆和同事道了声再会，便急急地朝路口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奔去。直觉告诉她，秦放就在这辆停在转角路口的车里。她磨蹭了半天，路边的车位有进有出，就这辆车一动不动，不是他还会是谁？
    叶青青这时候有些痛恨自己忽然变灵光的脑袋来。
    一路小跑，叶青青终于在限定的一分钟里提前20秒抵达目的地。秦放早早地推开了副驾的车门，叶青青犹疑了一秒，弯身坐了进去。小跑过来，叶青青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丰满的胸部也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轻颤。秦放瞥了一眼，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等她系好安全带后，秦放随即发动车子离去。
    “那个，你有什么事？”叶青青斜斜瞅了瞅秦放冷厉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放专心地开车，没理会她。
    叶青青吞了吞唾沫，再轻轻问一遍，“秦总，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吃饭！”秦放说，依然目不斜视。
    吃饭啊？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叶青青再次吞了口唾沫。一个才说过后悔见到前女友的男人，突然又要请前女友吃饭，这男人要么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她不用怀疑了，这绝对是鸿门宴。
    叶青青全身的寒毛在瞬间stand by了，脑子也处于高度战备状态。
    秦放透过后视镜，察觉到她一脸的紧张与戒备，心里不悦，嘴角几抹讥诮勾起，“你放心，我没那么卑鄙！再怎么恨你，也不会对一个女人做出禽兽不如的勾当。”
    叶青青闻言尴尬不已，嗫嚅道，“我没没没那么想。”双手不自在地捏在一起。
    秦放的脸更冷了。没那么想的人，说个话会如此结巴？手会绞成一团麻花？
    身旁的人气势逼人，心虚的叶青青更不敢多说什么了，像个小媳妇般垂着头，也不敢看他。
    两人一路无话。
    半个小时后，秦放将车子拐进一条小巷，“到了！”
    叶青青一听到了，急急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出去。骤然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叶青青深深吸了口气后长长的吐出，刚刚在车里的压抑，片刻间少了几分。叶青青见状，又深深吸了口气后再次吐出。
    秦放在一边冷眼看着她的一番举动，也不说什么。“吐纳”完毕的叶青青回过身来，这才注意到一旁冷冷的秦放，面有讪讪，假装抬眼打量面前这家名为“老付烤鱼”的小饭馆。
    “进去吧!”秦放转身朝里走，叶青青边急急跟上，边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挖鼻孔的动作。她却无法看到走在前头的秦放，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小饭馆玻璃门上包着的合金铝皮，将她的动作照得一清二楚。
    进得门去，叶青青这才发觉，外面看着不起眼的小饭馆，内里却别有洞天。石灰色的墙壁旧报纸糊的屋顶，旧式的盖碗灯原始粗糙的宽木头桌椅，很有“农业学大寨”时的感觉。更令人惊讶的，六点不到，前后两进的屋子里头已是人头攒攒，不时飘出的香辣烤鱼味儿直冲鼻端，勾引着食客们的食欲。
    叶青青跟在秦放身后，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起来。走在她前方的秦放听到，脸上的笑意又多了一分。
    “两位请这边走！”在前边引领他俩的服务员，拉开最里头的一个小包间的门，请他俩进去。两人进去，叶青青这才看到这间所谓的包间，像办公室的格子间般，用深褐色的褛空木板格成了四个小空间，每个小格子可供四人一起用餐。叶青青暗赞老板的巧心思，这番装修既节省了空间，又让食客之间互相独立不受打扰，真正是两全其美。
    “你想吃什么？这边的招牌菜是烤鱼。”叶青青还在四下打量的时候，秦放将菜单递到她手中。
    “呃，”冷不防的出声，让叶青青吓了一大跳，“随你点吧！只要菜不是甜的，我都无所谓。”
    秦放也不客气，直接合上菜单，道，“鱼就来条三斤半到四斤的黑鱼，配菜挑你们这边拿手的，味儿选香辣味的，中辣就可以了。酒水，就来一瓶橙汁，一瓶嘉士伯吧！”
    叶青青乍然，看秦放的点菜方式，估计来过这里不少次了。
    服务员走后，秦放道，“这家店是我一个朋友推荐的，我来过几次，味道很不错。”
    叶青青点头，也不做声，眼珠子又不敢看秦放，只能四处游移。
    秦放盯着她，脸上微冷。
    对面男人的眼神，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叶青青极为不自在地挪挪屁股，又舔了舔嘴唇，最后干脆端起面前的茶水杯，假装喝水。
    “叶青青，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良久以后，对面的男人这样说。
    叶青青呛到，眼泪鼻涕一起飚了出来，万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