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救国

8.
    秦放看着呆滞的叶青青，心里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快感。
    他暗自庆幸刚刚下楼时被冷风一吹，脑子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想起叶青青过往的“劣迹”，她又怎会轻易舍了自个儿的性命？所以，他转了个身回病房，果然让他看到了一出好戏，也让他从她的话里轻而易举推断出前因后果：叶青青不仅仅是因为害怕打针才不住院，而是因为她见到他心虚，她在害怕他会报复他。
    石化的叶青青脑子早就停摆了，自是不会注意到秦放唇角的那抹算计，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胸口那颗不知什么时候洞开的扣子，她肉乎乎白嫩嫩的大馒头，偷偷从睡衣里探了一点出来。以秦放的高度，如果从她身后俯视，似乎，极其，有可能看到馒头上的两颗红樱桃。
    还有还有，扣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的，除了秦放看到她的肉肉以外，还有谁看到了？会不会走廊里的许多人都看到了？如果是这样，那她真的要无颜苟活了！
    叶青青快要哭了出来。为毛为毛？为毛胖婶给她换衣服的时候不顺便给她穿上内衣？为毛啊？
    秦放有趣地盯着叶青青，她正抖着手扣胸前的扣子，扣了几次都没扣上，脸蛋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秦放暗笑，这傻妞肯定是以为她被很多人看光光了吧？
    不过，难得的看到她吃瘪，秦放坏心的决定暂时不告诉她真相，她的扣子是她刚刚缠着胖婶要出院时弄绷开的，绝对没有被很多人看到。
    一边的胖婶早已打量这两人多时，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姓秦的年轻人和青青之间的关系绝对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这年轻人一看到青青病了，脸都白了，还有青青，在这年轻人面前颇不自在，她可是一向都处世很得体的一个人啊。这两人之间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胖婶笑眯眯地道，“青青啊。你先和小秦聊着，胖婶我就先回去给你老林叔做饭了。”
    叶青青果然慌了，“不行啊，胖婶，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放打断，“阿姨，我送你回去吧！”
    胖婶看了看叶青青，满脸期盼，再看看秦放，笑容满面，胖婶于是点头道，“那就谢谢你了，小秦！”
    叶青青松了一口气。
    胖婶收拾了保温饭盒，就和秦放一起离开。
    门一关上，叶青青立刻瘫倒在床上哀嚎。她的脸面啊，她的人生啊，全没了啊全没了！
    送胖婶回去的路上，秦放盯着前方的路目不斜视。
    身边的胖婶一个劲儿的盯着他，那充满八卦与求知欲的眼神，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盯出个洞来。饶是秦放这些年已能面不改色的面对各种情况，但是面对胖婶这般大神级别的八卦大婶，还是败下了阵来，心里慌得紧，额头上也渗出汗来！
    “小秦，你喜欢青青吧？”
    秦放打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又很快稳住，“阿姨，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青青这丫头，人又好单位也错，追她的人可多了。”胖婶婶避开了秦放的问题，笑眯眯地说道，“她在我这里住的几年，我家门槛都快被她的追求者踏平了！”
    秦放很想不去在意胖婶的话，却又控制不住的浮想连翩，还有心口莫名烧起来的那把火，  “追她的都是些什么人？”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那可多了！”胖婶道，“硕士博士大老板都有。数都数不过来！有好几个有钱人，给青青又买车又买房的，阔气的很！”
    “哦！”秦放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不自觉地紧了紧，忽然没了勇气问下去。她交什么样的男朋友是她的自由，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她的谁？
    胖婶暗笑，道，“偏偏青青这丫头脑子进了水，人家送车送楼的她不要，非要省吃俭用的存钱自己买，弄到现在连个首付款的影子都没有。依我看啊，这丫头要不是心里有人了，就是脑子坏掉了，傻！”
    “是吗？”秦放心里的火苗一下子灭了，变得亮堂起来，他的嘴角甚至隐隐露出一抹笑意。
    胖婶继续偷笑。心想，青青和这个小秦，这回肯定是有谱了！
    二十来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胖婶家的院子外面。秦放想了想，还是跟着胖婶下了车，又和她要了叶青青屋子的钥匙，某人现在似乎急缺某件衣物。
    这是秦放一天之内第二次进入叶青青的屋子，先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没来得急打量。门开了，眼前的情形让秦放大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叶青青会住得如此简单，哦，不，应该说是简陋的地方。不大的屋子，十六七个平方的样子，放下一单人床一小双门柜一书桌一小书架一电视柜两把椅子后，可活动的空间小得可怜。
    靠北边的那面墙上的两扇门引起秦放的注意，他推开左边的一扇门，才发现那是一间小厨房，灶台上的炊具也是适合单身人士用的单人灶，流理台上整齐的放着各式调料和碗盘，角落里立着一个小冰箱，冰箱顶上放着一个微波炉。秦放抬手拉开冰箱，里面空无一物。秦放心里一沉，关上冰箱门后，转身出来推开右边的门。
    右边的这个小间是浴室，也是极小的格局，除了一个普通的洗手台和一个蹲式便器，连个热水器也没有。靠角落的地方放着三个套在一起的塑料盆，还有一个蓝色的塑料桶，里面扔着未洗的脏衣物。
    从浴室退身出来，秦放只觉心里沉甸甸的压抑。这个屋子真的简陋得可以，除了小书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这里再也没有其他城市生活具备的物品了。她不是一向都喜欢利用人吗？为什么不接受别人的房子，让自己住的好一点？这里甚至连一个女孩子都有的梳妆台也没有。
    胸口莫名涌动的情感，再次让秦放的心漏跳了一拍，他随手从塞得满满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一看书名《盗墓笔记》，秦放吓了一大跳，她还看这类书？秦放连忙凑近书架，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书架上的书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佳期如梦》、《环球地理》、《科幻世界》《20世纪思想史》《色彩心理学》等等！秦放更意外了，以前怎么没见她的阅读爱好如此广泛呀？
    秦放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从来没有了解过叶青青这个人。
    叶青青从长长的睡梦中醒过来，只觉全身舒畅。她闭着眼伸个懒腰，嘟哝一句“真舒服。
    耳边传来轻笑，叶青青睁开眼朝发声处看去，吓了一大跳，床边端坐着一个男人：秦放!
    “你你....你怎么又肥来了？”叶青青一骨辘翻身坐起来，脑子瞬间清醒无比。
    肥？秦放忍不住笑起来。她想说“回”吧，一紧张却说成了“肥”。枉他以前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务帮她纠正发音，真是白教了。
    念大学那会，她的普通话由于受老家口音的影响，实在烂到家了，动不动就在班上闹笑话。
    记得有一回，大班长正在发两个班的作业，大伙差不多都拿到了，只剩她的作业还没有到手，于是她问大班长，“班长，你花没有花啊？”其实那时她想说的是“你发没有发？”，只是她们老家F和H不分，SH、CH卷舌音干脆没有。班长那时故意一本正经地调侃她道，“我不花！我这人很专一的！”班上的同学轰然大笑，她却躁红了一张脸。
    她闹笑话，他于心不忍，求寝室那帮哥们一起帮她纠正发音。有一回，寝室老大故意逗她，拿出一纸绕口令让她念：“粉红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红凤凰，黄凤凰，红粉凤凰，粉红凤凰，花粉花凤凰。”结果，一段绕口令被她念得惨不忍听，一水儿的“红哄黄黄哄黄红混哄黄……”哄成一堆了，最后还把舌头咬到，当时就眼泪汪汪的。宿舍的哥们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其实他也很想笑，却只能硬忍着，好言好语安慰她那颗破碎的玻璃心。
    随后的几年下来，她的普通话在大家的恶补下上了一个层次，基本上再也听不出口音来。没想到她过了这些年，她还是没有长劲。
    叶青青怒瞪着秦放，如果仔细瞧瞧她，应该可以看到她颈上的青筋突起。
    秦放似是没看见她的恼怒，笑道，“帮你拿衣服过来呀！”他朝叶青青枕边指了指。
    叶青青低头一瞧，脸蛋瞬间能烙煎饼，“你你你………”枕边那叠衣物，不是她的内内是什么？
    秦放笑道，“我想你会需要这个，所以就帮你带过来了！”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叶青青恨恨地盯着秦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放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毒了，专捏人三寸？！
    “还有，你家里的衣服，我帮你洗了！”秦放说。
    OH，买糕地！叶青青再度石化，一天以内的第二次石化。这人怎么这么多事？谁要他多事了？浴室里的那堆衣服全是她这几天发烧汗湿时换下的各式内内啊！
    “秦放，你到底要干什么？”叶青青失控的冲秦放口不择言的大喊，“送我到医院，给我洗衣服，这算什么？这是你要报复我的计谋之一吗？先关心我，然后再找一个适当的机会，狠狠反击。秦放，你太可怕了！”
    伴随着叶青青的话语，秦放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寒意一点点从他的双眸里渗出，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话来，“叶青青，你永远都最懂得如何去伤害别人的心！”
    秦放“嗖”地一声站起来，转身朝病房外走去，“叶青青，我比任何时候都没有如此希望过，不要见到你！”
    叶青青怔住。
    秦放忍着心中翻滚的怒火，开着车在A城疾驰，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绽露。
    他果然是一个笨蛋，一个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笨蛋。被甩过一次后还没长教训，又一次自作多情送上门去让人遭贱。
    她病着，他于心不忍，送她到医院，好心好意地帮她打扫屋子，洗干净换下来的脏衣物床单被套，却被她说成是在耍阴谋。这真是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想他秦放，这些年不说被女人追着满世界跑，也被多的是的娇小姐美少女献过殷勤，他又何曾对别的女人这么好过？偏他唯二的两次动心，全都是对她，她却永远看不到。
    秦放气恼的狠捶了几下方向盘，恨不得手底下捶着的是那个欠扁一万次的女人。TMD，他真是犯贱！他先前真是魔障了才会想着是否可以跟她重新开始。
    不过，也好，这样也好。让他看清她的真实面目，让他彻底的死心。
    车子不停地朝前疾驶着，冷风也不停地从半开的窗口挤进来，秦放的怒火渐渐熄灭，最终趋于平静。
    路边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的脸，散发出冷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