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救国

12.
    “你你你…….”太过暧昧的姿势，让叶青青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凌乱的头发，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这样的秦放实在是…..太那个了！明明是同样的眉毛，同样的鼻子，同样的嘴巴，为什么她会感到心慌慌的？
    “我没想做什么！就想看看你！”秦放笑眯眯地盯着胸前眼神躲闪的女人，她在紧张！或许还有点害怕。秦放觉得自己的心理平衡多了！他忽然有点坏心眼的想，是不是应该多吓吓她，她才会听话一点？
    叶青青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不想做什么她的小心肝就禁受不住了，如果他想做些什么，那她真的只有升天一途了。
    秦放突然把手放在叶青青的心口，叶青青被他的举动吓死了。“你做什么？”她刚想大叫，又意识到可能会被隔壁的租户听见，只好放低音量。
    “你的心跳得很快！”秦放说。
    “我知道！”叶青青咬牙切齿道，“能不能麻烦你将你的爪子从我胸前挪开？谢谢！”
    秦放闻言低笑出声，他的手感受到她的心跳，同样也可以感受到她胸前的丰满。“好像比以前大了些！”秦放一本正经地说，把左手从她的胸口挪开。
    “谢谢你的夸奖！”叶青青牙齿都要咬碎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那么能不能麻烦您顺道把另一只手也拿开？”
    秦放怔了两秒，两秒后他笑得前俯后仰，不仅没放开她，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了，吃准了她不敢挣扎。
    叶青青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秦放现在算是明白了，叶青青就是一个纸老虎，看着凛然不可侵犯，实质上是不堪一提。他以前总让着她依着她，所以她不把他当一回事，现在他稍稍强势了一点，她就溃不成军了。早知如此，他以前就应该对她狠一点，也不至于受这些年的罪了。不过，今天就放过她吧！再逗下去，就会太过了！逼急了兔子都会咬人，何况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叶青青如果知道秦放是这种想法，肯定又要吐血三升了。
    出乎叶青青意料的，秦放不久后就放开了她，他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然后朝床里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来给她
    叶青青狐疑地瞄了瞄秦放，却见他已闭上眼睛。叶青青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有些怀疑秦放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再看看地上，她剩下的被子只有这么一床春秋薄被，还得节约点垫一半在地上盖一半在身上，夜里怕是熬不住，她的感冒才好，可不能再冻病了。犹豫了半响，叶青青咬了咬牙，关上灯后，悄悄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上床去。反正她很久以前就没清白可言了，不差今天一晚。
    万幸的是床上的这套被子是双人大被，两个人盖着绰绰有余。南方的冬天湿冷，她怕夜里掉被子着凉，所以就买了双人大被褥提前预防着。今天看来，还真是买对了。只要她小心点，应该可以不碰着他。
    叶青青尽量让自己缩在床边，不要碰到秦放的身体。她是这么想着的，却偏偏事与愿违。她才躺好，一条长胳膊就横了过来。“啊！”在压抑的惊呼声里，叶青青的大半个身子贴在秦放身上。
    “不要吵！我今天很累，很想睡觉！”热乎乎的气息扑在叶青青的脸上。
    叶青青僵直着身体，不敢擅动，秦放的双手正环在她的腰上。
    不一会儿，身边的男人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他睡着了。叶青青不由得苦笑，没想到有一天她和秦放会盖着棉被什么也不做。她是该庆幸，亦或是失望？
    秦放，他现在是对她真心地喜欢，还是因为过去没得到而心不甘？那她呢，是要争取他，还是该放弃？叶青青有丝迷惑。她已不是十七八岁的青春情怀，早就没了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
    叶青青想起一些过去的事。虽已年岁久远，但现在想来，却依然如发生在昨日一般，异常的清晰与深刻。
    年少的时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羞于启齿过去休学后的一段经历。当别人问起她中途的那两年在做什么，她总是含糊而过，要么说家里出了点事儿，要么说她自己病了，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在年少的叶青青眼里，贫穷是可耻的，贫穷的人是注定要遭人唾弃和轻视的。这一观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影响着她的人生。
    十六岁的叶青青像只刺猬，对外界的讯息十分敏感。凡是她认为有敌意，或者是听起来有些刺耳的，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用全身的刺儿反刺回去。所以，大家都觉得叶青青除了胸大以外，还很不好惹。十六岁的叶青青将她的愤恨与尊严埋在书本里。
    九八年，叶青青考上大学，家里人十分高兴。叶家还摆了三天的酒，叶父叶母更是痛哭流涕，专出流氓的叶家（叶家大哥和二哥），终于出了个大学生来光耀门楣了，这是祖上积德啊。十九岁的叶青青却在心底冷笑，祖上积德？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她叶青青的人生，一点一滴都是自己争来的，与鬼神无关，更与父母无关！
    十四岁，叶青青带着她满腔隐忍的愤恨，在辍学后不久，进了镇上的一家工厂做工。叶青青的老家盛产纺织品，市里下辖的所有乡镇，开着成片的纺织厂，日夜不停地生产医疗卫生用品销往欧美和日本。零三年的“非典”，更是让当地的纺织厂和卫材厂赚得盆满钵满。
    九三年秋天，叶青青剪着郭富城的四六开冬茹头，走进了其中一家专门生产医用卫生用品的厂子，专职叠口罩。那时候还没人注意到童工这个问题，叶青青的身边，多的是初中没念完就进了工厂的十四、五岁男孩女孩。叶青青混在这一群剪着同样冬茹头的男孩女孩里，当了一名口罩折叠工。
    第一次走进口罩车间，叶青青受到极大的震憾，也有丝敬畏。这个比中学教学楼还要高大明亮的三层楼房，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工人整齐有序又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缝纫的电机嗡嗡响，叠口罩的双手拍不停。叶青青心想，自己以后的一生恐怕就要和他们一样了，在这个厂子里每天做机械运动。
    带叶青青的师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让叶青青在一个空着的角落坐下，然后拿来一张黄色的、已切割好的纸板放在叶青青面前，再铺上一张雪白的细纱布放在纸板上面，双手左拍一下右拍一下，一个小巧漂亮的口罩几秒钟就成形了。做完这些后，她让叶青青照她刚才的样子练习，等熟练了些就会给她领纱布正式上工。
    叶青青依照她的嘱附在工厂里练了一天，双手都给拍麻了。第二天继续拍了一天。第三天，叶青青开始正式上工。叠一个口罩一分钱，叶青青第一个月拿了150块钱。第二个月，叶青青拿了300块钱，这在当时是笔不小的数目，叶母逢人便夸，我女儿能赚钱了。叶青青除了留了些吃早点的钱，其余全交给了家里改善生活。
    在口罩厂干了半年后，叶青青死活也不愿意继续去上工了。因为她在某天下班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她的初恋。彼时，初恋正背着书包从公交车上下来，他去了市里读高中，眼下放假回家了。
    叶青青在念初中时，有个暗恋的男生付学伟，他还是她在快班的同桌。付学伟是个瘦高的少年，剪个后来才流行的板寸，皮肤黑黑的似非洲人。他的面孔不出色，却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叶青青就是被那双眸子所迷。叶青青的这份迷恋是属暗恋性质的。初中三年，她一直将她的这份暗恋埋在心里，平日上下学总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和男孩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直到毕业了，她才将她的这份暗恋掐灭在心里。
    这次偶遇，男孩主动向她打招呼，问她在做什么。叶青青很窘迫，她不想告诉他她在工厂工作，但她还是老实的、满不在乎的说了她在工厂工作。男孩哦了一声，说，你不去读书真有点可惜了。叶青青红了眼眶。再后来，不管她妈怎么劝，她死活不肯去上班。
    多年后，叶青青某次回老家过年，心血来潮去过年念书的校园晃荡，碰到了好几个和她一样心血来潮回学校去怀旧的初中同学。那么久没见，大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故地重游，叶青青很感慨，她对当时和她很要好的一个女生刘荣说，“想当年我还暗恋过班上的某个男生呢！”谁知刘荣说，“是黄学伟是吧？”叶青青大惊，“你怎么知道？”她好像没露什么痕迹吧？
    刘荣嗤笑，“怎么不知道？我们几个女生都知道（指的是当年玩在一起的女生），只是没点破而已。你当时就爱和黄学伟斗嘴，别的男生怎么不见你和他们打闹啊？这是很典型的引起对方注意的手段啊！如果这不是喜欢，那是什么？”
    叶青青这才了然，原来只有她在自以为是啊！
    没多久，家里托人在市里帮她谋了个打印店学徒的职业，让她去学在当时人们认为很时尚很神秘的差事------学电脑。
    电脑在九十年代初期可是个稀罕物什，很多人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电脑，现实中根本没机会看到本尊。而且，那时电脑也贵啊，一台破386都需要上万块，这个价钱可以在市里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了。
    叶青青跟在她妈屁股后头，抱着一种近乎膜拜的心理走进了这家名叫“505”的打印店。电脑耶，比人脑算得要快很多的机器。老师说过，它几秒种就能运算出全班的成绩，各人的平均分，做出全校的排名。后来，叶青青才知道，老师显然忘了说，要想几秒钟运算出成绩平均分还有排名，前提条件是得花上一个星期先将各科成绩输进去。
    九五年，WINDOWS还没普及到中国，WORD97也还没出来。大多打印店的文字排版系统用的是国产的金山，名片系统用的是四通。二者都要在DOS的界面上进入，这就得记很多快捷设置键，还有五笔输入。叶青青的兴奋被这些近乎天书的键和字根很快给弄没了，成天昏头涨脑的念念有词，“王旁青头兼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目具上，只卜虎皮……”，还有弄那些她不懂的英文单词。
    如果说五笔和操作系统是hill，那么505打印店老板一家就成了难以逾越的mountain了。
    打印店的老板和老板娘也是从乡下来的，都只读了小学。两口子早年在乡下卖鱼，后来发了一笔小财。物质生活满足了，他们当然向往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因此从乡下搬到市里开了这家打印店，做上了有品味的城里文化人。
    那年头四大天王横扫中国内地，港台流行什么国内就流行什么。满大街都是刘张郭黎四大天王，大驳壳领长西装配太子裤白球鞋。老板也跟风，瘦高的身板上见天一件长长的大驳领长西装，搭配一件又肥又大的大摺子太子裤（叶青青称之为袋子裤），显得身长腿短。再加上头上吹得高高的头发，很有刘天王的架势，VERY潮。当然，前提条件是你得忽略他指甲缝里的泥巴、牙齿缝里的菜叶和满嘴的脏话，还有大街上其他的刘张郭黎四大天王。
    但是五短身材的老板娘觉得她老公最帅，天天在叶青青面前夸赞，“青青，你看隔壁那些店里的老板，哪个有我们召召爸长得好？”
    叶青青听得直翻白眼。正所谓，么锅配么盖。老公都是这么“潮”的人，老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老板娘天天大红蝙蝠衫配黑色紧身踩脚裤，把她的大肚子和象腿的形状刻画得淋漓尽致，但老板娘觉得她很有周慧敏的味道。那时候刚流行玉女掌门人这个词，老板娘认为她自个也是名玉女。杨云撇着薄唇极为不屑地说，“就她还玉女？我看是欲女吧！”叶青青和另一个学徒范艳华红着脸笑了。九四年，除了流行玉女外，市面上还有一个叫《□□》的小电影也非常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