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问天下

    修灵则渐渐窒息，“小雪……”
    眼见情况危急，公孙长琴毫不犹豫道：“墨童，一会儿本尊会用所有仙力破开一个连接宫城的入口，你且设法击中百里拂雪，好让灵儿过去。”
    他又对修灵则道：“灵儿，百里拂雪被叶玲珑诱惑了，已经彻底被他自己的心魔所控！我会为你画一道琴门，你见势就走！”
    说毕，只见他将问情琴推入空中，以鲜血在琴背画出了一个门形符号，随之将所有的仙力输入其中。
    问情在烈火中熊熊燃烧，忽地，化作了一扇大门，只要进入，就可以瞬间到达被琴障保护的皇城之内。
    公孙长琴苦苦支撑着对风尽歌道：“快！”
    风尽歌御风而起，大伏羲琴绽放出耀眼碧光，琴身上，山海河川纷纷浮过。看准时机，风尽歌猛力一推，大伏羲琴骤然飞出，“轰”地一声便撞在了百里拂雪的手臂上。
    这一撞十分剧烈，将百里拂雪的肩膀撞开了一道裂口。可见风尽歌还是手下留情了，并未将他的臂膀斩断。修灵则顿时被拂雪松开，而此时，开天斧已朝着她当头劈来。
    修灵则刹那御出灵犀，立于琴上，可是她却没有离开！
    “灵儿，快走！”风尽歌与公孙长琴几乎异口同声大喊。
    宫中，宋连城见此一斩修灵则避无可避，忍痛大喝一声：“轰！”
    在他的喊声中，空中七十二张宝琴琴音骤然停止，琴竟然变作了剑。众琴师震惊不已，看着天边道：“怎么会是……琴怎么会是剑？”
    “琴本就是剑，剑也本就是琴啊……”望着头顶琴阵的变换，修灵则念及初离，轻轻地在心底唤了一声：“师父。”
    她看了一眼风尽歌，又转身看着公孙长琴，传音道：“我知道小雪的心魔是什么，是我。”
    她的眼神中透着决绝，那样的眼神，公孙长琴在相似的场景，在初离的眼中也见到过。
    修灵则含着泪，在心中道：“长琴，天上万万年，但愿你还会记得曾经有我。”
    她转过身，御风而去，冲入开天斧下。
    天空中，七十二柄巨剑同时向百里拂雪奔去。
    公孙长琴、风尽歌、宋连城……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修灵则疾驰奔至百里拂雪的面前，紧紧抱住了他，就在他整个身子都僵持的刹那，吻上了他的双唇！
    随后，她抚摸着百里拂雪的脸蛋，如同从前那般轻轻地捏了捏道：“小雪……答应师姐，从今往后，无论何时，都要守护好自己的赤子之心。”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的亲吻，唯有公孙长琴瞬间明白了她在做什么，大呼道：“灵儿……”
    下一刻，修灵则已经与百里拂雪交换了位置。她用尽所有的灵力御出大风将他推向了公孙长琴唤出的琴门。
    百里拂雪倒飞了出去，随着夜风，他身上的混沌之气渐渐消散，双眼渐渐变得澄澈，银发也渐渐晕染回了乌黑。他的身体逐渐变小，再变小，一直变回了十年前。
    凌冬果！
    风尽歌、宋连城、宋清欢、秦雨霂……他们都明白了刚才修灵则做了什么，她将凌冬果喂给了百里拂雪，化解了他的心魔，彻底消灭了叶玲珑！
    百里拂雪不断倒退，迷糊中，他看见了七十二柄巨剑同时刺入了修灵则的身体，顿时睁大了眼大吼一声：“师姐！”
    公孙长琴刹那收手，琴门骤然消失，百里拂雪落在混沌宝琴上，两人同时向修灵则冲去。
    其他人也在震惊之后拼命奔向了她，各自催动灵力，遥遥注入她的身体以维持她的生命。
    散去了魔气的开明兽于空中接住了修灵则的身体，缓缓落在地面上……
    ***
    公孙长琴将她搂入怀中，心如刀绞。
    他流着泪，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傻……为什么不吃凌冬果……？”
    修灵则望着他，却笑着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吃凌冬果，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重来，我不想……不想忘了你。长琴，你现在可还爱我？”
    公孙长琴几乎哽咽到含糊地说：“爱。”
    “那么，到此刻为止，你对我的承诺已经做到了……”修灵则笑意更胜，“还我一生长情，还有天下太平。这样，足够了。”
    公孙长琴抚摸着她的脸庞道：“灵儿，我不做神仙，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修灵则含着笑，点了点头。她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人，忆起了从前。
    “霂姐姐，谢谢你救了我，虽然在别人心中你是他们的神女，可是当我第一次在枫林晚遇见你时，已经把你当做作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晚上，琴帝祠外到处都是棺木、尸虫和死人，你却在星幕下唱着歌哄我入睡……当是我便想，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仙女……”
    修灵则说着，取出了秦雨霂赠她的蚌珠，“这颗珠子我用不上了，你拿着，以后看见它就当是看见我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宋连城的身上，又笑道：“圣上，其实……其实我还是喜欢叫你陈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飞来驿那个鲜衣怒马的英俊少年。
    我替你抓过小贼，还救了你那么多条命，你是不是该还我个人情？小雪……”
    闻言，宋连城道：“你放心，他早已是我的师弟、我的手足，与百纳一样。我会好好照顾他，以后，他还可以做穹宇的开天将军！”
    修灵则取出了他曾赠予她的冰蚕丝帕塞入了他的手里：“圣上也该选后了。”
    原来，她都知道。
    宋连城愣了一愣， 微微颔首。
    “人间有味是清欢……公主可还记得这句诗？告诉你一个秘密，写此句者名叫苏轼，他是另一个宋朝的名士……你还是……穿紫色的衣裳最漂亮。”
    宋清欢早已泣不成声，拉着修灵则的手勉强笑着道：“灵儿……若来世你是个男子，我一定要你做我的驸马！”
    “苏师姐……”修灵则突然猛烈地嗽了两声，吐了两大口鲜血，众人的灵力被抵御在她的身外，渐渐消融。
    苏浅浅哭着道：“灵儿，你要对我说什么？”
    “苏师姐，如果可以……你就回落霞吧……替我看……看落霞。”
    苏浅浅点头，“我去，我会回琴门的，不但替你看落霞，还替你酿酒、赏花、泡温泉。”
    “小雪，生命可贵，慢慢长大，不用着急……要听大师兄的话，即使他唠叨也是为了你好……不要和飘飘打架，小心她烧了你的滚雪斋……师兄，师姐……”
    她越说越虚弱，最后只能用最后的气息传音，众人已无法听见剩下的话。
    “蔡砚……若来世你回到天上，记得向琴帝说些我的好话，让我来世可以活得久一些……”
    修灵则渐渐睡去。
    “灵儿，灵儿……”
    公孙长琴不断呼唤着，知道她再也无法醒来。他将她抱起，向着西边走去，越走越远。
    “你要带她去哪里？”风尽歌遥遥传音。
    “一个可以让我再次遇见她的地方。”公孙长琴的声音随风而来，“风尽歌，谢谢你……”
    所有人目送着公孙长琴，直到他翩飞的红衣如同夕阳落幕，烈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