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夕

    第二日下午，顾蓉带着一千赤羽军，终于到达了湄水河。
    奔腾不息的江流，一路南下，生生不息的孕育了多少生命。
    顾蓉却犯愁了，她不会水。
    她蹲坐在河旁，望着河水，像是要把它盯干一般，半天没有动作。
    “……姑娘?”
    顾蓉不理他。
    “……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
    刘桑毫不气馁，见她一动不动的望着河水，问道，“姑娘，是不是得过河?”
    “过河！”
    河面极宽，想要过去不是易事。
    “不若搭个吊桥？姑娘以为如何？”
    “……吊桥？”
    顾蓉眸光顿时亮了起来，对啊！这么多人，完全可以临时搭一座吊桥！
    所谓吊桥，书中有云，首先派善水者携带绳索游到对岸，然后两岸把绳索立起固定。接着砍伐竹木，制作成木筏摆放在绳索上，做成吊桥。吊桥造好后，先派选锋精锐部队过河，然后摆好阵型警戒保护后边渡河的部队，依次过河，此为军中急行军时常用吊桥。
    因为没有绳索，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可替代的，有人提议说用衣服拧成，于是千人纷纷脱下外裳……
    顾蓉，“……”
    她背过身去。
    虽然她平日里也不拘小节，但一千多个男子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实在也有点尴尬。
    众人用外袍扭成麻花死结，有水性好的带着率先游了过去，不一会就到了彼岸，几丈宽的河流顿时架起两条绳索，时间太紧，没有时间再去砍伐树木做木筏了。
    刘桑早已看出顾蓉不会水，此刻主动上前道，“姑娘，我先送你过去。”
    许是几日不日不夜的追赶，顾蓉对他们也没有那么厌恶了，跟着刘桑下了水，她攀着两边绳索，刘桑身子高大，半驮着她，在河流中平稳的前行，不一会，就安全过了河。
    身后的人依次过了河，如此这般，天已黑透。
    身后的五千敌军姗姗来迟。
    两队人马隔江相望，顾蓉突然取过一旁人的弓，与千万之中瞄准为首的人。
    莲卫目光阴狠，看着对面的人缓缓拉开了弓。
    弓上并没有箭，她却恍若不觉，稳稳的拉开弦，很认真将弓对准他，倏然松手。
    莲卫顿时阴森的笑了起来。
    两人隔江相望。
    顾蓉也笑了起来，眉眼上扬，唇角微勾。
    你必将，为她偿命！
    我等着你，顾蓉！
    哪怕此刻莲卫带着五千士兵，也不敢贸然过河，且不说绳索已断，没断的情况下，赤羽一队和二队身上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当初为了抓住顾蓉，每个人身上都配有弓箭，但凡此时过河，必定要被射成马蜂窝。
    顾蓉率先走进了树林内。
    夜色中，一千多人有序的跟在顾蓉身后，消失在了岸边。
    他们踏入了西元与北元都畏惧的，传说中的的死亡之林。
    这里与不周山不同，因为靠近南边的原因，这里气候温暖，常年不枯萎的的参天树木撑开另一片天地，将月光完完全全的笼罩住，只露出点点星光，树木成林，而脚下，堆积了多层的落叶，一脚踩上，不知深浅。
    顾蓉走在最前面，穿过遮天蔽日的小树林后，有浅浅的溪流现于眼前，她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
    一群人都巴巴的看着她。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听过死亡之林的可怕之处，这里地形宛如迷宫，山水相连，常有猛兽出没，而山间瘴气，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当年有军队急行军，想要绕近路作战，两万士兵进入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们内心都极为忐忑不安，可是身后没有退路，只能不停的往前走。
    顾蓉望着溪流对面的高耸山峦，山脚处树木依旧成林，远远望去，像是巨大的深渊在静静地凝视着自己一般，她道，“你们原地休整，等我一会。”
    她一个人往前走去，想要穿过毒障，还得拔些草药才行。
    “队长……”有人犹豫的开口，“她会不会就这样走了?”
    方旭等人看着远去的身影，也有些急，“刘大哥，我们怎么办？”
    黑夜里，那道白衣极为显眼。
    刘桑犹豫不决，最终咬了咬牙，道，“你们在这等我！”他奔上前去，边跑边喊道，“姑娘，我跟你一起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顾蓉见他追了上来，头也不回，道，“你既然来了，那就再叫两个人吧。”
    刘桑一听，心中安心不少，顿时朝后喊道，“来几个身手利索的。”
    很快就有三人追了上来。
    五人顺着溪流，不停地往前走，顾蓉夜能视物，在草里翻翻找找，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将一株植物连根拔起，甩了甩泥后递给刘桑，道，“按照这样的，多挖一点。”
    “姑娘，要不要再多叫一些人?”
    顾蓉摇了摇头，“以防万一。”
    刘桑霍然明了。
    五人沿着小溪寻遍每一处，每个人都满满的摘了许多。
    回到树林内，均匀的每人分发下去，她嘱咐道，“各自收好，再出发的时候，嚼碎咽下，没有的，和你们的队长说。”
    如此一番折腾，已是深夜。
    有人拾了干柴，升起了火，火焰将春日的冷意驱逐，刘桑拿着竹筒，在她对面坐下。
    他手里的竹筒盛着露水，犹豫几许，终于递给她，“姑娘，喝点水吧。
    顾蓉接过，淡淡一笑。
    她心底对这些人并无好感，此时同行不过也是可怜他们的遭遇，又或许是，她心底隐约不想让当初大哥的事再次重演。
    刘桑等人也知晓她心底的不悦，毕竟林织羽的死还在几日前，虽然不是他们亲自动的手，可毕竟做了帮凶。
    顾蓉愿意带着他们一起走，已是极大的宽容。
    两人坐定，各自不说话。
    半晌，顾蓉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
    刘桑摇摇头，神色平静，“命运未知，不敢打算，如今我只想着把这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带出去，他们或隐姓埋名与天地，或另寻出路，人有一百种活法，活得下去活不下去，都是个人造化。”
    他身上，隐约有着大哥当年的影子。
    顾蓉不置可否，仰头喝了口水，不一会倦意袭来，靠在树旁闭目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