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干愣了愣,吃吃说道:“因为关先生是好人,自然会帮我这个小忙的了。”
关逢龙却笑,说道:“那你可错了,我这个人,虽然好心,却不喜欢揽麻烦,我若是留下你,万一将来你惹出事端,我如何向王爷交代?”
吕干呆了呆,看着关逢龙,说道:“关先生放心,我是决计不会惹出事端来的。”
关逢龙忍不住笑出来,说道:“你这话我实在不敢相信,你现在可不就是满心想着要带走王爷的大夫人么?”
吕干望着关逢龙,想了想,苦笑道:“好吧,关先生又要我怎样做,才肯让我住下来?”
关逢龙笑出来,沉吟了阵,说道:“我有些事,想要问你,你若是答得让我满意,我就考虑将你收做我的小厮,这样你就可留在我的院落里了。”
吕干说道:“好,你问。”
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大夫人心里是否喜爱你?”
吕干挺起胸脯说道:“当然,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不喜爱我,还能喜爱谁?”
关逢龙微微一笑,又说道:“大夫人既喜爱你,又为什么要来太原嫁给王爷?”
吕干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为了住在你隔壁那小婴儿的缘故。”
关逢龙心下一沉,这答案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自吕干口中亲耳听到,还是免不得有些震撼。
关逢龙心念千百转,沉吟了阵,又问道:“听你这样说来,大夫人跟这小婴儿莫非有什么渊源在?”
吕干皱了皱眉,说道:“渊源是有的,但我却不能告诉你。”
正文 第六章 寒光转时沉 关逢龙笑着说道:“为什么?”
吕干说道:“这是屠卢的秘密,我不能说出来的。”
关逢龙沉吟了阵,突然弯唇一笑,森然说道:“你可懂得咒术?”
吕干警惕的看了关逢龙一眼,想了想,才答道:“懂的。”
关逢龙笑出来,面容甚是狰狞,说道:“你既然懂得咒术,想必听说过明火焚心咒这门法术的吧?”
吕干面上悚然变色,吃吃说道:“明,明火焚心咒!”
关逢龙狰狞笑道:“是,据说这这咒术乃是几百年来最为霸道的虐杀咒,人若是中了这咒术,必定五内俱焚,痛彻心扉而死。”
吕干突然满额冷汗,望着关逢龙的眼神如同见着恶鬼,关逢龙清冷的笑,温言问道:“你想不想试试看?”
吕干大力摇头。
关逢龙清冷的笑,说道:“那么,你告诉我,屠卢和小婴儿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吕干面色惊恐,双唇青白,颤声说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若是说出来,屠卢必定不会轻饶过我。”
关逢龙森然笑道:“你若是不说出来,我更加不会轻饶过你。”
吕干浑身轻颤,退后一步,突然大叫一声,仆倒在地上,躯体轻轻抽搐,脸上俱是痛苦之色,眉宇之间更有黑气盘旋。
关逢龙有些吃惊,急忙趋身过去蹲下,问道:“你怎么了?吕干喉间咕咕作响,痛的虚汗淋漓,颤声说道:“我体内好似有乱刀戳刺,好生疼痛。”关逢龙微微皱眉,细细观察吕干神色,沉吟了阵,说道:“你中毒了。”吕干捂着胸口,挣扎问道:“什,什么毒?”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看来似是桃灰。”吕干吃吃说道:“桃灰是什么?” 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桃灰,是鸩毒的一种,无色无味,能杀人于无形。”吕干颤声说道:“关逢龙,你对我下毒?!”关逢龙叹了口气,说道:“不的,不是我,桃灰须得与水同服,才有功效,可你见着我两次,我没有递水给你喝过吧?”吕干面色刷的青白,一时之间竟忘记呻吟,颤声说道:“昨晚我与屠卢在小婴儿房中叙旧时,我说话说的口干,屠卢曾倒水给我喝过。”吕干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是了。”吕干眼泪刷的流出来,说道:“可是屠卢喜爱我,她决计不舍得对我下毒的吧。”关逢龙默不作声,却听得门外有人轻声叹息,吕干神色一振,明亮大眼中流露出无限欣喜,口鼻之间却慢慢渗出血丝。 关逢龙凝神摒气,双拳紧握,这时房门轻轻打开,有一人自外进来,却是身着翠绿罗裙的屠卢。吕干吃力转动头颅,见着屠卢罗裙下的葱绿绣鞋,不禁微笑,神情之间,甚是满足。屠卢慢慢走到吕干跟前,注视他良久,轻声叹息道:“我对你不起,你生性纯良,不是关先生的对手,迟早有一天,你会将我所有秘密,悉数说给他知道,我不得不杀你,你原谅我好么?”吕干听得微笑,嘴唇微微翕合,声息却越来越弱,屠卢俯下身去,听得他断续轻声说道:“我原谅你,我心里真是好欢喜,我死在你的手上,从此你都会记得我。”屠卢面如铁幕,身子却微微颤抖,笑着说道:“对的,你安心的去,我一生一世都记着你”。吕干露出欢喜笑容,说道:“好。”那一个好字甫自出口,他双眼已闭上。 关逢龙默不作声,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大夫人行事,果然是干净利落,在下甚是钦佩。”屠卢站起身,冷淡说道:“承蒙关先生谬赞,妾身愧不敢当,关先生一夜未眠,此时想必是十分困顿的了,妾身不敢打扰,这就告辞,关先生请好生休息。”说完她抱起吕干的尸身,转身离开。关逢龙也不阻拦,只是森然说道:“大夫人,守好你的秘密,不要太快让我知道,以免吕干死的不值。”屠卢身子轻轻一颤,却并不停步,很快即步出关逢龙的硃蒙居,消失在月亮门外。 这一晚关逢龙悄声行至保阿居司马靖的卧房,果然又见着屠卢在房中,将司马靖抱在怀里,轻声诱哄她入睡。烛光之下,关逢龙见到屠卢已换了日间的翠绿罗裙,改着一身云白衣衫,鬓边插了一朵半开的春波白菊,样子看来甚是清丽,只是双目微微红肿,想是私下痛哭过的缘故。关逢龙伏在窗外注视她良久,确认是没有异状,正待要离开,却听得屠卢轻声叹息,凄苦说道:“靖王,奴婢好生辛苦,你知道么?” 关逢心头大震,突然说不出话来。 许多年前那个明媚的夏日清晨,他在睹紫宫中醒来,睁开双眼,就看见她站在他跟前,映着金色阳光,明秀如朝霞一般,她的笑容,更是比宫中任何一朵玫瑰都要娇艳,她笑着问他:“你是关逢龙么?”他露出笑容,说道:“是的。”她笑着说道:“听许由说,你已经修成了通天神能,我心中对你真是好生钦佩,所以特意来拜会你。”他说道:“你认得许由?”她笑着说道:“是的,我还认得许多其他的天行者,比如门无鬼、赤张、孙满等等。”他笑了出来,说道:“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姓。”她抿嘴笑道:“我叫宇文靖。”他笑着说道:“原来是靖王,记得你好似是在温秀岭清修的吧,今次回宫来,是否是有要事?”她眯眯的笑,说道:“已经同你说过的了,我是特意回来拜会你的啊。”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心下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她看见他笑,也甚是开心,双眼生出喜悦光华,可是目光所及,见到他额间隐现的神光,却又黯然,在心中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看出来了,遂笑着说道:“你心中有什么不甚开心的事,说来我听看。”她却笑,轻巧的说:“没有的。”他笑出来,也不再追问,她却落下泪来,又赶忙擦干,急急说道:“我心中难过,是因为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很快即要嫁人为妇,所以觉着有些孤单。”他望着她,怜惜的笑,沉吟了阵,说道:“我新近学来一首修道诀,是这样说的:清靖无欲,与物无竞,徒处无为,而物自化,人忧思不解,就会伤害身体,所以要摒弃思虑和欲望,清心寂神,如此一来,自然就可以解除忧虑,释放精神,不拘于物,自在遨游。”她点点头,眼泪却再次扑簌簌落下。他忍不住笑叹道:“你真是个爱哭的女郎。” 两百多年来他时常都在想,彼时她哭的那样泪如走珠,果真只是为了她那即将出嫁的婢女么? 关逢龙定了定神,步出保阿居,背负双手,站在月亮门外,过了盏茶功夫,即听得身后传来轻浅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等屠卢走进,说道:“你是靖王的婢女?”屠卢脸色微变,沉吟了阵,说道:“是。”关逢龙说道:“这么说来,你岂非已在世间存活有两百多年了,你是如何做到的?”屠卢冷笑道:“我弯刀族中,有一种长生咒,只要潜心修习,就会青春永在,长生不老。”关逢龙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好似不曾听靖王说起过。”屠卢冷笑,似是想要出言讥讽关逢龙两句,却又忍住。关逢龙沉吟了阵,接着说道:“大夫人,我心中有件事,一直百思不解,你可否告诉我原因?”屠卢默不作声,面如青霜一般。关逢龙斟酌片刻,缓缓说道:“当年靖王究竟做错什么事,要遭受这样十世的非人宿命?”屠卢抬起头来,望着关逢龙,双眼犀利如刀,不无嘲讽的笑道:“靖王做错什么事,关先生难道不知道?”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在下不知。” 屠卢凄冷的笑,看着关逢龙的眼神既是怜悯又是愤恨,说道:“那件事妾身确实知道,但妾身也应承过靖王,决不将该事告诉关先生,不过关先生若是执意想知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北齐赛阳夫人韩长鸾手中有一本出自鲜卑的奇书,名字叫做《会稽岳命》,关先生将那书找来看过,自然会一清二楚。”关逢龙皱眉,待要开口,屠卢却又冷笑,接着说道:“不过妾身奉劝关先生一句,还是不要找来看的好,以免知道实情后,也如妾身这样,有生之年,都感到无穷悔恨,那种滋味,着实是十分不好受的。”关逢龙心下一沉,突然觉夜间的风吹在身上,犹如金针刺体般,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疼痛,不禁微微一颤。屠卢看在眼里,诡异的弯唇轻笑,顺着小径往洵水居而去,不再理会关逢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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