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得甚是失望,苦笑着说道:“行不通的,阿史那氏自幼即知自己内脏有疾,是以这多年来始终动心忍性,不嗔不喜,早已修的八风不动,要想让她欣喜若狂以至昏厥,谈何容易,更何况吉日两天前已经选定,其人现时才觉惊喜,于情理上已经不通,实际上也决无可能。”
关逢龙笑着说道:“太后说的固然是实情,但于情理不通的事,实际上却并非决无可能。”
杨忠微笑点头。
太后微皱双眉,说道:“关先生可否详加说明?”
关逢龙笑着说道:“医书有云:神虑澹则血气和,悲喜胜则疾疹作,人欣喜或是悲苦,又或是遭受意外刺激,都会气血翻腾,浑身经络活跃,心动迅速,给内脏带来重荷,故而均是不利于养生的,尤其心律不齐者内脏功能不如常人,因此更要严禁爱欲嗔痴,以免症者心肺过动衰竭,出现不测。”
太后说道:“这一点哀家也曾听御医说起,确实如此。”
关逢龙微笑,轻描淡写说道:“但是太后可知道,除去人自身的情绪起伏以外,其实这世间还有许多药物,也是一样可以刺激人气血经络,令人心肺过动以至衰竭的。”
太后顿悟,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关先生手中,想必是备有这类药物的了?”
关逢龙只是笑,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杨忠甚是愉快,知道太后已经中计,依形势看来,天元皇太后是决计活不到明天早上的了,如此一来,北归之事,自然也会不了了之。
杨忠心中这想法,太后自然不知,她见着关逢龙迟迟不接口,道是他惧怕风险,略一沉吟,心下已有主张,笑着说道:“哀家最近神思不振,先后着御医来看过多次,都不见好,久闻关先生乃是甚有神能的天行者,于医药卜筮都甚有研究,因此请关先生开些可以调养精神,令人心情愉悦的药物来与哀家服用可好?”
关逢龙与杨忠闻言都忍不住莞尔,觉太后其人,巧言令色,真是当世无双。
关逢龙笑道:“太后见谅,在下一生少有行医时候,因此随身是从不带药物的。”
太后笑道:“你将方子写来,哀家连夜差人赶制。”
关逢龙默不作声,沉吟了阵,反问道:“太后手上那本奇书《会稽岳命》,可否借给在下观瞻看?”
太后眼波流转,踌躇着没出声。
关逢龙笑道:“太后不肯出借,在下也是无计的,不过容在下提醒太后一句,眼看着天色将明,再过不到三个时辰,即是天元皇太后启程北归的吉时,只要天元皇太后离开帝京,太后再要取她性命,只怕就千难万难了。”
太后默不作声,沉吟了阵,说道:“借给你观瞻是无妨的,但你须得将方子先写来给哀家。”
关逢龙点头,笑容甚是愉悦,心中却微微颤抖。
杨坚那一个好字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有人笑出声来,说道:“大夫人且慢走,妾身这厢有礼。”
杨坚心下一惊,急忙转过身来,就见一名样貌雅致的宫装妇人,带着数名彪形巨汉兵勇,自拐角的阴影处走出来,妇人对着杨坚福了一福,嘤嘤说道:“妾身韩长鸾,给小公子请安。”
杨坚抽出腰间佩剑,横在胸前,将司马靖和屠卢护在身后,说道:“夫人深夜来访,意欲何为?”
韩长鸾吃吃笑道:“不瞒小公子,妾身今次是专为你身后那小女郎而来。”
杨坚不语,屠卢却打了个寒颤,伸手握住司马靖左手,低声说道:“靖儿,你站到我身后来。”
杨坚笑出来,扫了观星台某处阴影一眼,低声说道:“大娘放心,这妇人抢不走靖儿的。”
韩长鸾姗姗行至杨坚跟前不过五步,笑着说道:“自豫州一别,不觉已有六年,小公子可还记得妾身?”
杨坚眼珠转动,想了想,说道:“是了,你是那位赛阳夫人。”
韩长鸾笑道:“妾身正是,公子爷这样好记性,想必也是记得,妾身彼时说过,不日是要登门索要那上将星转世的小婴儿的吧。”
杨坚说道:“是又如何?”
韩长鸾抿嘴笑道:“小公子是明白事理、知道利害的人,想来是不会阻挠妾身的吧?”
杨坚冷笑道:“若是我有意阻挠呢?”
韩长鸾抿嘴微笑,悠然说道:“小公子以为,你阻挠得了妾身?”
杨坚心下微怒,冷笑道:“夫人莫非忘记了,当年在豫州城外,你那百二十名兵勇,是如何丧生的了?”
韩长鸾悠然笑道:“妾身当然记得,是以今次做足准备,带来的兵力,是以往四倍,小公子虽然勇猛非凡,届时只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吧。”
杨坚冷笑,默不作声。
韩长鸾笑容愉快,偏头细看杨坚身后的司马靖,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靖想了想,说道:“我叫司马靖。”
这声音虽轻,韩长鸾却听得心下大震,失声说道:“难道你是靖王的转世?”
司马靖怔了怔,说道:“我不知。”
韩长鸾心下疑窦顿生,沉吟了阵,试探着说道:“你不记得前世的事?”
司马靖含笑道:“不记得了。”
韩长鸾皱眉,心下犹疑不定。
韩长鸾这一失神,给了杨坚可乘之机,他右手滑入衣袖内,摸出红色焰火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
红色焰火裂空升起,并有凄厉长啸,转眼之间,内府即灯火通明,装备精良的家臣自各处凭空出现,如潮水般涌向斫朴居。
韩长鸾微微吃惊,借着灯火仔细查看,笑着说道:“没有想到隋国公内府亲眷居住之所,竟藏有男子家臣。”
杨坚冷笑道:“难道珠玉二姝没有告诉夫人,隋国公王府的精锐家臣,是悉数驻在内府的?”
韩长鸾面色微变,沉吟了阵,淡淡说道:“原来小公子早已知道珠玉二姝是妾身的内应。杨坚弯唇微笑,算是默认。韩长鸾见状,顿时心念千转,知道眼前情势危急,自己势必要尽快拿下司马靖后脱身,否则必定会身陷隋国公府,当下利落说道:“小公子,将你身后那小女郎交给妾身。”杨坚冷笑道:“你想要就自己来拿。”韩长鸾面色阴冷,退后一步,对身后随从沉声喝道:“拿下那小女郎!”她身后一干随从虽然听令,但都对杨坚其人单骑斩死百二十名北齐强兵之事有所耳闻,心下十分惊惧他异能,是以都畏缩踌躇不前,韩长鸾甚怒,说道:“不必担心,其人利斧不在手上,与常人无异。”众人闻言,这才蜂拥而上。 独孤珠在敖客居的高处观望,只见不大功夫,隋国公内府家臣已齐齐涌入斫朴居,一部人将院落四处围的水泄不通,一部人向观星台行进,两部人员井然有序、进退有度,显然是经过精心安排,独孤珠看得心惊,耳边又听得刀剑碰撞之声、喊杀惨叫之声不绝,可以想见两方人马必定是激战甚酣,一时之间更是忧心如焚,叹了口气,回到内室,却见独孤玉神色安然的正在品茶,心下甚怒,说道:“外边已经打的天翻地覆,你还有这闲情品茶。”独孤玉笑着说道:“不品茶,难道出去给各方擂鼓助威?”独孤珠气的笑出来,却又叹了口气,沉默不语。独孤玉见状,笑着说道:“你放宽心,这战事再过盏茶功夫,必定会结束。” 独孤珠说道:“你来猜看,今次是师父带走那小女郎,还是杨大公子擒住师父?”独孤玉笑着说道:“不用猜了,必定是师父失手被擒。”独孤珠反问道:“为什么?”独孤玉淡淡笑道:“关逢龙立意要捕获的人,从来不会有失手。”独孤珠皱眉,沉吟了阵,说道:“但关逢龙此时并不在府中。”独孤玉只是笑,轻描淡写的说道:“他离府之前,已经将全局部署妥当,只等师父来。”独孤珠赫赫道:“难道他事先已经知道,师父要趁其不在府中时候,将那小女郎带走?”独孤玉笑着说道:“珠儿,你何必再装,那天你处心积虑诱我说出师父名字,不就是为了要提醒他这一点么?”独孤珠突然面色如雪,说不出话来。独孤玉看在眼里,轻声叹息。 韩长鸾立在当场,满额俱是冷汗,眼见着数名随从堪堪行至杨坚跟前三步远处,必定即会犹如撞上铁墙一般,倒地身亡,一时之间,真是百思不解,但沉吟片刻之后,即恍然说道:“你跟前布下了天行者的囫囵界。”杨坚笑道:“夫人好眼光,一猜就中。”韩长鸾苦笑,说道:“原来关逢龙根本没有离开隋国公府。”杨坚笑着说道:“这世间并不止关先生一人会布囫囵界。”韩长鸾苦笑道:“难道府上除了关逢龙,还有别的天行者?”杨坚笑着说道:“不错。”韩长鸾心下一沉,勉强笑道:“是谁?”杨坚弯唇微笑,默不作声,指着韩长鸾身后,样子甚是愉快。韩长鸾回头看去,登时作声不得。只见观星台上,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人,浑身肃穆,面容清俊,眼神凌厉如刀,黑衣与夜色一体,却正是门无鬼。 门无鬼看着韩长鸾,冷淡的笑,说道:“夫人是束手就擒,还是等在下出手?”韩长鸾默不作声。门无鬼面无表情,等了片刻,淡淡说道:“夫人既不肯就擒,在下唯有得罪了。”说罢反手自背后抽出一柄长刀,那刀锋在星光下之下,发出耀眼光华,宛如附有魔力一般,跟着韩长鸾只觉眼前一花,就见门无鬼裹着刀风卷至她跟前,手起刀落下,血雾升腾,她跟前最后几名彪形随从已经身首异处。门无鬼身上血迹斑驳,立在她跟前,冷淡问道:“夫人,侯氏双生子身上的蛊毒,解药是什么?” 韩长鸾惨然问道:“你已拿下了侯伏与侯寿?”门无鬼垂着长睫,擦干长刀上的血珠,说道:“是。”韩长鸾默不作声,心下甚是绝望,回身望着囫囵界内的杨坚与司马靖,沉吟良久,问门无鬼道:“布这囫囵界,想必是耗费你不少体力吧?”门无鬼淡淡说道:“尚能接受。”韩长鸾说道:“可否告诉妾身,你是几时布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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