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不置可否,独孤信却听得苦笑,斟酌片刻,咬牙又说道:“大公子你还有所不知,次年小女师成,适逢赛阳夫人上天门山探望爱子,小女曾与她交谈过,对其人才识甚是钦慕,在征得那老者同意后,两人竟又拜入她门下,学习匈奴兵法,彼时赛阳夫人曾让小女立过毒誓,自今往后,要听从高润约遣,其人有生之年,但有驱使,小女必当蹈火不惜,如若背弃誓言,即当死于惊雷之下。”
杨坚骇然,脸色骤变,吃吃说道:“这件事珠儿不曾同我说过。”
独孤信叹息,说道:“她心中想必是爱极了你,生恐说出来,你会改变对她的心意,哪里敢多言?”
杨坚脸色雪白,闭着双唇,内心似是遭遇巨大冲击,杨忠默不作声,看了关逢龙一眼,关逢龙会意,沉吟了阵,意味深长说道:“现时今,北周和北齐一直兵戎不断,小公子文武双全,日后必定会报效北周朝廷,高润却是北齐神武皇爱子,你两人迟早有干戈相向的一天,届时独孤小姐如何自处?”
杨坚默不作声,身子却轻轻一颤。
关逢龙看在眼里,心下叹息。
独孤信苦笑道:“关先生说的极是。杨坚默不作声,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骨节青白。 此时杨忠沉吟了阵,缓声说道:“坚儿,你果真喜爱独孤小姐?”杨坚面色灰白,颓然说道:“是。”杨忠默不作声,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便是这样,你仍然想娶她?”杨坚踌躇了阵,说道:“是。”杨忠沉吟了阵,说道:“那么你答应为父两个条件。”杨坚愣住,跟着喜道:“什么条件?”杨忠默不作声,沉吟片刻,反问道:“坚儿,你觉靖儿如何?”杨坚说道:“爹爹的意思是?”杨忠说道:“爹爹将靖儿许给你做妻子,你可愿意?”杨坚惊讶笑道:“爹爹,靖儿现时才只六岁。”杨忠说道:“你现时也不过才只十八岁,不急着成婚吧。”杨坚微微皱眉,沉吟了阵,说道:“爹爹,儿子向来都把靖儿当做自家亲妹子看待,心中对她从未有半点儿女私情。”杨忠说道:“那是因为靖儿还小,等她稍稍年长,你自然会中意她。”杨坚默不作声,沉吟片刻,杨忠说道:“为父的条件即是要你待靖儿及笄,娶她为妻,完婚之后,即可纳独孤小姐为侧室。” 杨坚皱眉,沉吟片刻,委婉说道:“爹爹,儿子斗胆问一句,爹爹为何非要将靖儿许给儿子做妻子?”杨忠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坚儿,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爹爹的用心,靖儿于你一生会有莫大帮助。”杨坚沉吟片刻,说道:“好,儿子可以娶靖儿,但儿子也不能委屈了珠儿,所以立她为平妻可好?杨忠沉吟了阵,断然说道:“不成。”杨坚有些怒,说道:“设若儿子坚持呢?”关逢龙微微皱眉,独孤信面上却变色。杨忠弯唇轻笑,沉吟片刻,一字字说道:“为父便杀了她。”杨坚面色惊赫,默不作声,额间却渗出汗珠,显是内心剧烈交战,良久咬牙说道:“好,儿子听命就是了。”杨坚面色微和,沉吟良久,说道:“甚好,靖儿今次可有跟你一同来洛阳?杨坚说道:“有的,此时正在别间,伺候丽华妹子梳洗。”杨忠沉吟片刻,说道:“你将她带来见我。”杨坚领命出去。 不大功夫杨坚即将司马靖领来正厅,司马靖对着杨忠福了一福,说道:“奴婢见过王爷。”杨忠看着司马靖,默不作声,连日奔波之下,司马靖略略有些憔悴,但明秀双眼仍然清澈见底,杨忠沉吟片刻,说道:“靖儿,你可喜欢坚儿?我将你许配他为妻可好?”司马靖心下一动,不由自主看向关逢龙,却见关逢龙眼中波光不动,面色沉静似水,看不出是喜是悲,是愁是苦,司马靖突然心有所感,无端感到莫名忧伤,她沉吟了阵,婉转说道:“奴婢年纪还小,再说,小公子好似是十分喜爱独孤家的珠小姐。”杨忠微微一怔,料不到司马靖会婉拒,他沉吟了阵,缓声说道:“这样说起来,你是不肯嫁给坚儿的了?”司马靖脸色微变,忍不住去看关逢龙,未料关逢龙却垂下长睫,对她求援目光视若不见。司马靖心口无端大痛,如遭巨石重袭,不由轻轻颤抖,沉吟良久,说道:“奴婢不敢,奴婢心中是千肯万肯的。”杨忠这才微笑,说道:“好,本王就做主,将你正式许给坚儿为妻,等你及笄,即正式完婚。”司马靖颤声说道:“奴婢谢过王爷恩典。”关逢龙心下轻声叹息,只觉说不出的惆怅。 杨忠这才轻轻舒口气,看着司马靖,闻言说道:“靖儿,你一路来洛阳,着实是辛苦,丽华明早进宫,届时要你早起,为她好生收拾打扮,你这就下去,早些休息吧。”司马靖点头退下。独孤信急忙说道:“玉儿明早与丽华小姐一同入宫可好?”杨忠笑着说道:“有何不可?” 这天夜里关逢龙突然醒来,隐约听得有人轻轻敲他花窗,遂沉声问道:“是谁?”这时声音却止住,稍顷听得有人说道:“关先生,你可醒着?”却是独孤玉的声音。关逢龙讶然,略微沉吟,说道:“独孤小姐深夜前来,是为何事?”独孤玉说道:“我有些话,想说与你听,你若是醒着,出来与我一叙可好?”关逢龙沉吟片刻,委婉说道:“夜深人静,男女有别,多有不便,独孤小姐请回吧。”独孤玉默不作声,沉吟片刻,轻声叹了口气,悄声离开。 关逢龙在内室直听得她轻浅脚步声远,这才批衣下床来,行至外间,他踌躇片刻,双足即似有自主意识般,自发去到司马靖与丽华小姐所在的别间,屋内点着烛火,纱窗上隐隐有两女的倒影,关逢龙悄声走过去,听得一人说道:“靖儿,宣皇是什么样人物,你可知道?”问话的正是杨忠的爱女丽华。 室内,司马靖微微的笑,用热毛巾细细擦拭丽华双颊上的胭脂,说道:“你明日见着就知道了。”丽华颊上微红,怯声说道:“靖儿,我心中有些害怕。”司马靖笑着说道:“不怕的,小姐生的好,保管宣皇见着就喜欢的要命,对你自然会宠爱有加。”丽华抿嘴微笑,说道:“靖儿,你就是嘴甜讨喜,但愿承你吉言。”司马靖只是笑,将热毛巾在铜盆内清洗过,又转而擦拭丽华雪白手臂,丽华浑身舒适,躺在金丝软椅上,似睡非睡,突然问道:“靖儿,爹爹为什么坚持要将你许给大哥?”司马靖只是笑,沉吟着没说话,丽华遂失口笑出来,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糊涂了,靖儿才不过六岁,如何会懂得爹爹的用心?” 司马靖却笑,沉吟片刻,说道:“王爷坚持要将奴婢许给小公子,多半是想要拖延时间的吧。”丽华有些吃惊,登时睡意全无,坐起身来,望着司马靖,笑着说道:“这话怎么讲?”司马靖只是笑,放下手中湿毛巾,伸手自腰间锦囊内掏出一罐乳色药膏出来,用小指勾了些,涂在丽华手臂上,细细揉匀,轻轻拍打,轻描淡写说道:“奴婢现时才只六岁,要再等七年,才至及笄,小公子却只有娶了奴婢后,才能纳独孤小姐为侧室,这可不就是王爷在拖延时间?” 丽华似有所悟,说道:“听你这样说来,倒有几分道理,只是爹爹何必拖延时间呢,大娘一早已经说过,独孤小姐和赛阳夫人关系匪浅,留在大哥身边根本就是祸害,爹爹为何不杀了她呢?”司马靖微笑,叹了口气,说道:“这中间的道理说来其实简单,此时小公子满心喜爱独孤小姐,王爷若是将她杀了,小公子不仅会伤心,多半还会在心里记恨王爷呢,所以王爷决计不能杀她。”丽华笑着说道:“这倒也是。”司马靖说道:“奴婢猜想王爷的意思,多半是想着,小公子毕竟是少年心性,现在喜爱独孤小姐,过得几年,说不定就将她忘在脑后,也未可知,如此自然是最好。”丽华笑着说道:“若是大哥七年之后,仍然执意要娶独孤小姐为妾呢?”司马靖淡淡笑道:“七年功夫,足够调教好一百个独孤小姐。”丽华顿悟,笑着说道:“是了,以爹爹和关先生的手段,彼时大哥所纳的独孤氏,与现时相比,必定是完全脱胎换骨的了。”司马靖微笑,丽华沉吟了阵,笑叹着说道:“靖儿,你这样小小年纪,为何懂得这么多人世间的道理?”司马靖微笑,将毛巾放入铜盆内,说道:“水有些凉了,容奴婢去灶房换一盆来。”丽华笑着说道:“你快去快回,我明日要进宫去了,还有好多话,没说与你听呢。”司马靖笑着说道:“好。” 司马靖端着铜盆,打开房门出来,往灶房行去,才走过几步,突然警觉转过身来,只见淡淡月光下,一条人影倏尔闪过,隐在假山后,她心下一沉,悄悄把铜盆放在地上,伸手去腰间将锦囊解下来,握在手中,就在这时,她鼻端问到一股清淡的气息,突然心中一动,无端的有些惊喜,轻声说道:“是关先生么?” 关逢龙有些狼狈,自假山后站出来,轻咳一声,说道:“是,我有话想同你说。”司马靖微笑,自地上端起铜盆,说道:“小姐在内室休息,你随我到灶房说可好?”关逢龙默不作声,他眼光扫过,见着司马靖端着铜盆,细弱双手微微扭曲,似是有些吃力,遂走过去,将铜盆接过来,说道:“走吧。”司马靖抿嘴微笑,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行至灶房,司马靖找来火石,在大锅内注入清水,点燃灶膛内的柴薪,跟着坐在灶膛前边,熊熊火焰照得她清秀双颊泛红,关逢龙站在离司马靖有三步远处,玄色长衫使他看来身形瘦削颀长,她看在眼里,忍不住清丽微笑,心下有奇异满足感觉。灶膛内柴薪哔啵作响,司马靖沉吟了阵,说道:“关先生找我是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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