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来自地狱

    偌大的宫殿里，因为米迦勒极其嚣张的话语，气氛开始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琉月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米迦勒身上，冷声说道，“米迦勒，你真的要和我们现在就开战么？”
    “都说了，我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
    米迦勒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来是为了找安迷修有些事情商议，不过看这样子，他似乎不在这里，能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吗？”
    “他要是在这里，你还会这么嚣张么？”
    低低地腹诽了一句，琉月说道，“安迷修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们好像没有义务要告诉你吧？如果不想自找麻烦，还是请你离开这里，滚回你的天堂！”
    毫不客气的话，让米迦勒皱了皱眉，他沉默了片刻，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出现。”
    “你还真以为这里是你家么？”
    瘟疫王座上，切西尔开口道，“堂堂的至高主神，竟然会是这副模样？从刚才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现在把你做掉了，那么天堂还有谁，能够在不到九十年内达到你的层次，来阻止安迷修，如果没人阻止，那这场神战，说不定是我们大获全胜了？”
    不得不说，切西尔的话极其诛心，也很现实，按照他的意思，就是说固然和米迦勒发动战争，可能会导致在座的魔王折损一半，但九十年的时间，足够他们重新培养魔王，但米迦勒不一样，就算他死后天堂依旧会出现主神，可凭借着新晋主神的实力底蕴，又怎么斗得过那活了无数年的绝望君主安迷修？要知道君主的培养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里昂有着永夜帝国极其雄厚的底蕴，现在的他依旧还在闭死关，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虽然透过魔力之眼隐隐可以感受到他的力量在快速增长，可依旧离君主还有着不知多少距离。
    十年时间，里昂才从无冕之王的等阶进阶到魔王，更别说那虚无缥缈的君主了，这不仅仅是资源的问题，更要看他对魔力与魔法的理解与天赋，诸多条件，缺一不可。
    而就算他最终成就了君主，以他的实力，也远不是安迷修的对手，甚至比起伊格瑞尔，都差了不知多少，而且这种差距，只能依靠时间来缩短，可这种时间，伊格瑞尔和安迷修也不可能原地踏步。
    一步慢步步慢，可不是说说而已。
    换句话说，天堂不能失去米迦勒，而地狱，却可以牺牲魔王，这就是两者间的差别。
    “不愧是安迷修的狗腿子……”
    米迦勒微微晃神，笑道，“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我真要和你们开战的话，吃亏的永远会是我们，但我说了，不是和你们开战的，而且我来，也不是代表天堂，我找安迷修，是为了一些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
    琉月不解地问道，“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转述的？”
    “我想，你是为了十年前遗落人间的那根光羽的事情吧？”
    没等米迦勒说话，伊格瑞尔就开口说道，“米迦勒，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既然想瞒，那就要做好付出瞒下来的代价的准备，地狱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安迷修的所在，就去牢狱世界，提尔米斯知道你要的答案。”
    “伊格瑞尔……”
    琉月看向伊格瑞尔，眼中充满了不解，但后者摇了摇头，她也没再好多问。
    “还是火龙君主大度，多谢了。”
    米迦勒缓缓行礼，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大殿。
    他离开后，琉月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安迷修的下落？万一……”
    “你以为，他敢来这里，就不会有任何的准备么？”
    伊格瑞尔说道，“两千年前他们可以摧毁魔王之证，两千年后他们依然能，天堂不能失去米迦勒，我们……也不能失去魔王。”
    火龙抬起头，看向那大殿的门外，阳光极其强烈的天空，喃喃道，“而且我总觉得，接下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比神战，更加危险……”
    ……
    失去了意志守护的魔宫，一切的结界对于米迦勒这样的主神而言都是形同虚设，他将魔力隐晦地散布在魔宫的各大空间世界里，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牢狱世界的大门。
    而他找到牢狱世界大门的瞬间，同样也有着一个人，找到了他。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隔着一层结界世界，米迦勒眼瞳中有着神圣的光辉烈焰，瞳孔中倒映出一位虚幻的少年，少年也同样注视着他。
    迈开步伐，米迦勒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牢狱世界的断崖。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灵魂魔王提尔米斯了吧？”
    米迦勒微笑地说道，“我来这里，是要打听一件事情的。”
    “嗯，我知道。”
    提尔米斯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天堂的米迦勒，既然你来了，那就说明天堂，开始出现大问题了，那些神明，有多少叛变了？”
    “你……”
    米迦勒心中微微惊骇，他还什么都没说，这位灵魂魔王竟然看出了天堂出了问题。
    “别这么看我，我虽然能够看透灵魂本质，但你的实力和安迷修属于一个水准，我不可能看得透地。”
    提尔米斯淡淡地说道，“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不用问，我不会解释，安迷修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而他去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别去了，另外顺便告诉你，我们没有解决那些诡异的能力，安迷修就是为了这件事出去寻找答案的。”
    “额……”
    听着前者侃侃而谈，米迦勒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我在这里等一等他，应该不介意吧？”
    “嗯，当然可以。”
    提尔米斯笑了笑，道，“和其他魔王不同，我对你们天堂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恶感，所以我这里，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当然了，只要你放心那些流落人间的其余神明。”
    “这你都知道？”
    米迦勒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重要么？不重要吧。”
    提尔米斯随意地瞥了眼米迦勒，而后转身离开了悬崖。
    看着灵魂魔王离开的背影，米迦勒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想法，希望之神与绝望君主属于共生关系，绝望出生没多久，希望也开始诞生，虽然从实力来说，他始终差了安迷修一丝，但他和安迷修却是一样从远古存活至今的主神，在天堂中，他的实力始终是仅次于秩序的，同样，他的年龄，也比如今的所有神明都要大上无数倍。
    在他漫长无比的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次的神战，而有那么几次，天堂始终处于下风，那个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群星璀璨的时代，魔王堪比如今的君主，而君主，则足以与两大至尊生命匹敌。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却依旧没有赢过一次，而其原因，就是那被称之为混沌之神的男人，在那时候，即使是绝望的君主，也只能在他之下俯首称臣。
    纵观这一世代的所有时代，包括那神话中的创世双神，他是即泫雅之后第二个不依靠任何法则与意志比肩，甚至战胜意志的强大存在，他在的那个时代，天堂从未抬起头过。
    但令人疑惑的是，每一次神战，当地狱即将覆灭天堂时，这个名为里维斯的男人，却总会在关键时刻抽身出来，让天堂输，却不至于损失惨重。
    这样的时间，一直持续到意志拥有了化身之后，混沌之神就此没有了任何的消息，而地狱中传出来的，却是他不知为何突然暴毙。
    虽然天堂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存在会无缘无故地死去，但接下来的几次神战，他的确没有再出现过。
    作为当年天堂的最高战力，米迦勒也曾和里维斯打过几次照面，可迄今为止，他仍旧没有摸清前者的底细或者来历，一直到里维斯死去，都不曾明白。
    在那个没有年代感的洪荒时期，混沌之神凌驾于诸神之上，不仅仅是因为实力，更因为他那没有极限的智慧，但凡看到一个人，甚至一块石头，这个可怕的人，就能够推演出关于这一事物的所有可能性，而当可能性被推演出来之后，未来也就成了定数。
    米迦勒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地狱的灵魂魔王，也就是说，从提尔米斯成为魔王之后，他就没有离开过地狱，甚至是魔宫，可他却能在一瞬间说出自己所有想知道的事情，虽然不是答案，却接近答案。
    当然，这也许是安迷修和其他魔王从其他地方调查到的结果，但也有可能是提尔米斯自己从米迦勒的言行中看到的。
    而看那些魔王与君主的态度，明显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提尔米斯，你究竟是谁？”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米迦勒却并未询问，因为他知道询问不会有任何结果。
    静下心来，他来到悬崖边上，俯瞰着下方的云雾海洋，眉头微皱，“这里，才是真正的炼狱啊……”
    “那你天堂如今，和炼狱又会有什么差别呢？”
    身后，传来了安迷修那淡淡的声音，“米迦勒，不在你的希望神殿作威作福，跑到我地狱中观光，你是闲得蛋疼还是自寻死路？”
    “安迷修，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听到安迷修的声音，米迦勒缓缓地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向安迷修，却在他脸上的面具定格了一下，“你的脸……”
    “拉赫曼窃取意志，我是帮凶，一罪并罚。”
    安迷修倒是没有隐瞒，他开口说道，“说吧，来这里干嘛？不会只是来看我的脸的吧？”
    “当然不是。”
    米迦勒摇了摇头，而后脸色沉重了下来，“我的光羽，你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
    安迷修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滴血应该不是你的吧？说吧，天堂出了什么事？”
    “如果可以，我宁死也不会找你商量。”
    米迦勒叹息一声，说道，“粘在光羽上的那些血液上的气息，你知道是什么生命的吗？”
    “姑且算是知道吧，不过那可不能称得上是生命。”
    安迷修目光凛然，转身说道，“跟我来吧。”
    米迦勒皱了皱眉，不解道，“去什么地方？”
    “去能告诉你答案的地方。”
    随意地丢下了这么一句，安迷修就直接向前走去，也不管米迦勒是否跟上。
    出了牢狱世界，两人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来到了安迷修先前去过的那座破旧小楼，带着米迦勒去往最深处。
    最后一个书架上，依旧是那本破旧的古老书籍，安迷修拿了起来，递给米迦勒，说道，“这是泫雅女神当年亲手撰写的书籍，你看完之后，就会明白攻击天堂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接过书籍，米迦勒略微犹豫了片刻，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这些，但如今的天堂，确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对于那些未知的，诡异的家伙，即使是他也棘手的很，如果不是自己利用法则作为掩护，将一些神明带上逃离到其他世界，只怕天堂将会沦为比地狱还要混乱可怕的世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米迦勒翻开了书籍，仔细地看着那上面的每一行古老的文字，可他越是翻到后面，脸色就越发难看了起来，智慧如他，虽然早已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但当真正看到这些诡异给过去带来的那么多灾难之后，依旧是有些难以承受。
    看着米迦勒那变幻的脸色，安迷修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因为他在确认了这些之后，那时的心情比米迦勒好不到哪里去。
    略有些颤抖的合上书本，米迦勒脸色苍白地看向安迷修，说道，“可那些旧日，不是已经被大地之神封印了吗？怎么会再次出现？而且，为什么会是在天堂？”
    “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安迷修冷笑一声，说道，“旧日支配者的确大部分都被该亚大神封印，可依旧还有一小部分被逃了出来，最后封印在泫雅女神所化的世界树体内，你可知道，把它们带出去的人是谁吗？”
    米迦勒微微皱眉，再迟钝的人都听得出安迷修的责备之意，更别说他了，只是他不解的是，安迷修为什么会责备自己。
    “不明白？”
    安迷修挑了挑眉，道，“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吧。”
    说着，他随手一挥，一片光幕出现在了米迦勒面前，那黑暗之中，无尽的紫黑色邪雾升腾窜动，这是安迷修前些时间在世界树体内经历过的画面。
    “在两千年前神战结束之后，你们天堂的神明为了逃避秩序的责罚，将一切冤罪全部套在了路西菲尔身上，让他被秩序驱逐。”
    安迷修眼眸中仿佛有着无穷的怒火，他看着像是有些明白过来的米迦勒，说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年的路西菲尔应该是哀求过你们这些所谓正义的神殿吧？可你们，又可曾给他半点怜悯？非但没有，反而还有几个神明受欲望驱使，利用秩序的名义追杀路西菲尔，将他逼得堕落都还不愿罢休，最后和那些神明一同跌入了世界树的体内，而那些旧日，就是被路西菲尔给带出来的！”
    “可……可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米迦勒脸色惨白，开口辩解道，“纵然那些神明有错，路西菲尔难道连是非都分不清楚了么？”
    “事到如今，你还是在别人的身上找理由？”
    安迷修冷笑道，“我是绝望，我比谁都知道穷途末路的痛苦，当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境时，心理会是怎样的扭曲，而重获新生后，仇恨会成为杀死一切的怪物，但凡你有施舍过他半分怜悯，路西菲尔都不会为了得到复仇的力量而变得疯狂！”
    怒意盎然的话，让米迦勒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神战之后，天堂一片大乱，他根本无暇去顾及单一个人的感受，而等一切都平息之后，他听说了德莱姆等神明的一些做法，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而事实上，他也没那么想阻止，毕竟谁会在乎一个被秩序遗弃的原秩序天使？
    可如今想来，命运这种东西倒的确算是公平的，天堂并未给路西菲尔一个公平的审判，才会受到今天的劫难，虽然不排除有其他的一些因素在内，但这一切的主要原因，还是诸神的冷酷无情，才会导致悲剧的发生。
    “天堂既然已经陷落，那地狱也将岌岌可危，我不指望你们能够对我们提供什么帮助，但也请你们不要这种时候给我们添乱。”
    安迷修叹息一声，说道，“当然，如果你们愿意为我们对付魔塔与旧日提供帮助的话，那我也会很高兴地接受，毕竟这场劫难，所波及的不是任何单一的一方。”
    米迦勒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安迷修，沙哑的说道，“请务必……让我们补回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