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来自地狱

    长老阁的会议室中，安迷修坐在主位上，他的两侧，分别坐着伊格瑞尔与米迦勒，至于其余的位置上，除了那位身形虚幻的灵魂魔王坐在末端，都是空空如也。
    沉默了许久，伊格瑞尔开口问道，“将天堂的希望之神叫来与地狱的君主，魔王商讨会议，这种事情倒是古往今来头一遭啊，说吧，有什么事？”
    “伊格瑞尔，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为了解释一下这几年来，我所查到的关于天堂的一些事情。”
    安迷修微微凝眸，道，“确切的说，是关于米迦勒所遗落的那根天使之羽。”
    “米迦勒……不就在我们的眼前么？”
    火红的双眼中有着极端的狂暴，伊格瑞尔看着那一言不发的天使，说道，“难道不该由他来说明情况，更加详细么？”
    “伊格瑞尔，今天要说的事情，牵扯到的不止是天堂，还有地狱。”
    安迷修眼眸微抬，看向火龙，说道，“我希望你放下过去的仇恨，听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关乎到地狱的存亡，不是个人恩怨可以比拟的。”
    米迦勒也开口说道，“伊格瑞尔，我知道你对你的父亲巴尔马斯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我可以和你保证，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到那时，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奉陪到底。”
    “哼！”
    伊格瑞尔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固然他对米迦勒没有好感，但身为地狱的君主，基本的大局观还是有的，从安迷修的态度可以看出接下来他们要说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话题，因此，纵使他心中再不甘愿，也必须忍受下来。
    “好了。”
    伊格瑞尔消停下来之后，安迷修拍了拍手掌，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了。”
    他随手一挥，一片沾染着鲜血的羽毛轻轻落在了会议桌上，一丝丝诡异的能量，从血液中渗透出来，所波及的范围不大，却让得这片区域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这是……”
    伊格瑞尔皱了皱眉，这诡异的一幕，即便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他都看出了异常。
    “这就是当年米迦勒所遗落在人间的那根羽毛，我刚才在将之拿出来的时候，对羽毛中留下了一丝魔力，触发了血液中的……法则。”
    安迷修凝重说道，“这是一种名为旧日的怪异之物与生命结合之后流出来的血液，拥有着磨灭一切物质，甚至色彩与存在的能力，我们姑且称之为永寂吧。”
    “嗯。”
    米迦勒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在天堂中，旧日与一部分天使以及神明融合，对其余未融合的神明发起了进攻，有着十位神明的神殿遭遇了覆灭，而他们的神明之邸，也被永寂的力量磨灭，我和创造之神出手与他们对战，为其他神明留下了充足的时间逃离，但创造之神，却永远地留在了天堂，而我也因此受了重伤，躲到人间养伤十年才得以恢复。”
    “这……”
    伊格瑞尔皱了皱眉，道，“突然跟我说这些，说实话不管我信还是不信，都没有什么实感……”
    “没有实感，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吧。”
    安迷修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伊格瑞尔的手指，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探入了那诡异能量波及的范围，可怕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
    那探入能量范围的手指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伊格瑞尔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若不是他及时将手掌收回，恐怕整个手掌都会被那蔓延而来的能量吞噬殆尽。
    “现在，你有实感了么？”
    安迷修指了指火龙那缺了一根手指的手掌，说道，“你的肉体力量，已经算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了，可即便如此，毫无防备之下，依旧是在一瞬间被这种诡异吃干抹净，现在你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了吗？”
    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悸，伊格瑞尔点了点头，立刻催动魔力将手指恢复了过来，却再也不敢再去触碰那能量一丝一毫。
    “其实在这十年之中，我一直所在的地方，都是世界树的树心之中，而我所看到的那些旧日，拥有的力量，远不是这些融合之后的怪物所能比拟的。”
    安迷修开口说道，“那些诡异的东西，一旦对世界上的物质造成破坏，就不是什么魔力之类的东西能够弥补回来的，这种能量会抹去所有东西的存在，让已知成为从未，打个比方，如果伊格瑞尔的手指是被真正的旧日抹去，那么消失的，就不仅仅是手指了，关于手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甚至会将你对这根手指的记忆与形态抹去，你的手指，将永远无法恢复。”
    停顿了一下，安迷修又说道，“旧日的数量几乎无限，即使我们倾尽地狱所有的力量，都无法与之匹敌，但好在，曾经封印过旧日的大地之神告诉了我，他在世间留下了解决问题的答案，虽然并不知道这个答案到底会是什么，但只要有答案，我们就有着一线曙光。”
    米迦勒略有些犹豫地说道，“或许……我知道大地之神所说的答案是什么。”
    “哦？”
    安迷修眼眸微微亮起，连忙问道，“是什么？”
    “虽然我想告诉你，但既然该亚大神没说，我也不会告诉你。”
    米迦勒说道，“我只能告诉你的是，你所追求的答案其实就在你身边，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方便再告诉你了。”
    安迷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再向米迦勒追问，因为就像后者所说的那样，如果大地之神想让自己知道，早就能将答案告诉他了，之所以没说，极有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没有到，或许他追问之下会得到答案，但这样，未必不会破坏原有的安排，睿智如他，这种浅显的道理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答案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该解决那些跌落神明的问题吗？”
    一直未曾说话的提尔米斯开口说道，“总不可能一直让他们流浪在各大世界中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安迷修说道，“人间的赫斯缇福是泫雅神国后裔的残留之地，那里应该可以容纳神明。”
    “赫斯缇福么……”
    米迦勒微微思索，道，“那里的确适合神明生活，但问题是当年我们和皇室有些不愉快，贸然前往那里，恐怕又会产生一些矛盾……”
    “难得你会站在和平的角度解决问题。”
    安迷修调侃了一句，而后说道，“你们和赫斯缇福的关系的确算不上好，但当年的事情主要元凶是魔塔，我想如果有人在中间调节，赫斯缇福的魔人应该不会过多的为难你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要麻烦辰鸣跑一趟了……”
    米迦勒脸色略有些尴尬地说道，“话说辰鸣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我在魔宫之中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十二年前魔宫与魔塔一战，他身受重伤，如今还在养伤，倒是不适合去做调节之人。”
    安迷修说道，“我倒不介意去跑一趟，正好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这样……那就麻烦你了。”
    米迦勒脸色这才稍微好上一些，起身说道，“没想到最后对我们施以援手的，竟然会是地狱，我替天堂的所有神明感谢你们的帮助，将来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可以尽情提出。”
    “不用将来，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弥补你的过错。”
    安迷修微微一笑，道，“这几年我一直忙着调查旧日的事情，没有寻找路西菲尔，这个家伙如今就是个祸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人能够一直锁定着他，鉴于他如今的实力，由你出马比较好。”
    “你还真是不和我客气。”
    米迦勒无语地撇了撇嘴，点头道，“不过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路西菲尔已成气候，没有君主或者主神的实力确实容易被他反杀，而且他会变成这样，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会尽我所能地找寻他的行踪。”
    “嗯，有你出马，也算是稳妥了。”
    安迷修点了点头，又转向伊格瑞尔，道，“关于旧日的事情，你可以和琉月说起，但切记不要泄露给其他任何人，这些诡异的东西既然能一举拿下天堂，它们蛰伏的时间必定极长，我不敢保证地狱中会不会有它们附身的家伙，所以为了避免造成恐慌，还是不要大肆宣扬比较好。”
    “我知道了。”
    伊格瑞尔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看向米迦勒，冷冷地说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一切的债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向你讨回的！”
    “嗯，我等你。”
    米迦勒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也或许，我等不到那天了？”
    伊格瑞尔冷哼一声，直接化作火焰消失在了原地。
    “好了，追寻路西菲尔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也走了。”
    米迦勒微笑一声，张开了绚烂的光翼，化作无尽光辉消散。
    “这两个家伙……”
    略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安迷修收回目光，转向提尔米斯，说道，“提尔米斯，关于接下来的事情，你有什么其他的看法么？”
    “别问我，我可什么都不会说。”
    提尔米斯挑了挑眉，道，“魔宫如今的掌舵人是你，一切的选择和决定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和我没什么关系。”
    安迷修眉头紧皱，怒骂道，“里维斯！当年你已经逃避过一次，如今你还要逃避么？你这样对得起那些巴别塔的同伴们吗？！”
    “安迷修……”
    听到里维斯这三个字，提尔米斯的脸色变得略有些复杂了起来，他微微晃神，道，“这个名字，应该遗留在那个时代，安迷修，你也该从过去走出来了……”
    “走出来？”
    安迷修怒极反笑道，“你问问你自己，你走出来了吗！！没有的话，就别他妈装的那么洒脱！”
    提尔米斯眼眸微微闪烁，道，“安迷修，当年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在你还是法夫纳，我还是里维斯的时候，你承担一切的诅咒将陪伴莎绮罗，而我背负所有的仇恨屠杀巴别塔，罪恶是无法消除的，如果我再次成为里维斯，那么沉默在深渊之中的巴别塔也会出现，到那时，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么？”
    “可这是你的女儿拼死守护的世界啊……”
    安迷修声音沙哑，无比痛苦地说道，“你将她创造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你难道……就真的没有过半点……对她的怜悯么？”
    “正因为我深爱着她，所以才必须背负着罪恶沉沦深渊……”
    里维斯苦涩地说道，“我的时代，在巴别塔成为深渊之时就已经结束了，安迷修，我知道要你独自守护地狱的确很累，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与命运对抗，生命再强大，也难以违抗命运，人定胜天，不过就是命运捉弄人的小把戏而已，巴别塔的亡灵是我一生都要守护的，当年我选择了莎绮罗，如今，我想陪伴着他们，这，也是我的选择。”
    安迷修目光呆滞，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他也曾加入过以里维斯为首的那个生命研究为目的的巴别塔，当年的事情，其实并非世人所知的真相，甚至连凯瑟琳，利维坦这些成员，都对此事一知半解。
    巴别塔，在那个辉煌无比的时代中，是魔法研究的最高成就者所在，可以说现有的所有魔法与魔力用法，都是出自于这个组织，而它的创始者，不是别人，正是莎绮罗的父亲，凯瑟琳的哥哥，混沌之神里维斯。
    在巴别塔最鼎盛的时期，曾经有过三位成功化为法则的原始之神，甚至于君主级别的存在，也不会低于十人，而魔王，神明一类，更有着数百之多，那是个百花齐放的世代，里维斯刚刚击败了意志，一举成就了世界最强大的存在，被巴别塔的所有人称之为大贤者。
    但一个组织，从来不可能有长久的兴盛，巴别塔的鼎盛，实际上也只维持了数百年，而导致其没落的原因，就是里维斯提出的生命创造研究计划。
    那时的巴别塔，魔法的开发已经隐隐到达了巅峰，因为知识共享的缘故，巴别塔的成员对里维斯的魔法与读写能力都十分钦佩，在他们看来，里维斯的这些新开发的魔法，足以让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受用终生。
    但里维斯却不怎么认为，拥有可怕天赋的他，巅峰即是瓶颈，而想要突破这个瓶颈，就需要创造出更加震撼人心的东西，那就是生命。
    创造生命，从古至今，都是属于禁忌的话题，可巴别塔的那些成员，全部已经是里维斯的狂热信徒，他说的话，那就是圣旨，绝不容有失。
    就这样，对生命的创造，拉开了序幕。
    生命创造魔法之所以没有什么人去触碰，除了因为是禁忌之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创造生命魔法的难度，比起里维斯过去所创造出来的所有魔法加起来都要高无数倍，即使是无上智慧的里维斯，都陷入了困境当中。
    但越是这样，里维斯就越是疯狂地钻研，而那些混沌的信徒，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变得疯狂了起来，为了研究生命的诞生，他们开始舍弃了身为生命的尊严，退而求其次地追求生命改造，打算利用这个作为突破口来完成他们根本无法完成的实验。
    触碰禁忌的代价，往往会被禁忌反噬，那时候的巴别塔，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困住了这些世界上最疯狂也最强大的魔鬼。
    渐渐的，里维斯发现了一丝异常，可等他幡然醒悟过来时，却为时已晚，不论他怎么去劝阻，那些原本信仰他的神明与魔王，都陷入了魔境一般的轮回之中，无数千奇百怪的诡异生命被创造了出来，甚至有一些，强大到魔王都为之颤栗。
    而最关键的，则是这些被改造而来的变异生命并没有所谓的智慧，无人管束的它们肆掠在地狱之中，给地狱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尽管里维斯和剩下的那些没有参与研究的同伴们极力阻止，可依旧难以平息事情的发展。
    而这时候，里维斯的妹妹凯瑟琳提出了一个建议，她告诉里维斯，“既然这些人是因为无法创造出完美的生命而疯狂，那不如你就继续研究，直到创造出生命为止。”
    当时还清醒着的魔王中，还有着绝望君主法夫纳与海龙王利维坦，他们在见到其他同伴们的疯狂之后，对于凯瑟琳的建议，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他们害怕里维斯如果继续研究下去，也会陷入这样的疯狂之中。
    但里维斯听从了凯瑟琳的建议，放开所有心思，再一次地陷入了研究之中，而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