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龙吟

    屈子阵轻抚长须，接着笑道：“今逢十二公主生辰，陛下才舍得将他的珍藏给放出来，平日里要是想见到这么多名画的话，那可是难如登天。”
    “机会难得，要不要去看一看？”
    宁羽点点头，道：“走吧。”
    亭旁绿树掩映，流水潺潺，亭上曲声悠扬，婉转连绵，一脚踏入，仿佛走进了一片仙境当中。
    微风拂面，若是能和三两好友于此饮酒作诗，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百鸟朝凤图》。”
    最先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幅约莫二寸宽，三丈长的长画卷，里面山石嶙峋，溪水奔流，繁花似锦，飞禽鸟类足足共有近三百之数，最终构成了一幅美丽辽阔的大自然画卷。
    此画的核心在全幅的正中偏右，描绘着一只百鸟之王——凤凰。
    世人常讲上下尊卑，这一幕天下依附，群鸟围绕着凤凰，可谓是将这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且画师的技艺巧夺天工，既刻画出了一个高贵华丽，欣然接受百鸟祝福的凤凰形象，又在下方添上了几只德高望重的仙鹤，生动传神，惟妙惟肖。
    再往后细看，还有代表着爱情的鸳鸯、代表着吉祥的喜鹊、代表着将士的苍鹰……
    整幅画卷气韵流动，互相辉映，且包含了四季之景，让人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一直驻足观赏了将近盏茶时间，宁羽才缓缓回过神来，长吐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太厉害了！”
    这一幅《百鸟朝凤图》，无论是画师娴熟的笔墨技艺还是惊人的深远意境，都让他发自内心地景仰和钦佩。
    究竟得有多深的功力，才能将这样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描绘进画卷当中？
    “怎么样，大吃一惊？”身旁的灰发老者问道。
    “恩。”宁羽神情肃然，没有片刻迟疑地点点头，“这一整幅画和谐恢弘，寓意深远，让我仿佛置身于其中，一下穿越了整个四季，着实是感慨良多。”
    “别急，这还仅仅是第一幅。”屈子阵笑道。
    “要知道这里的每一幅画卷，都是由灵王级别的存在所作，里面刻画的内容极其丰富，如果真的要细看的话，随便一幅至少都得看上三天三夜。”
    闻言，宁羽不由得吃了一惊。
    “每一幅画，都是灵王所作？”
    难怪他感觉画卷上的场景一幕幕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原来这上面凝聚的，都是灵王强者的心血！
    居然可以同时精通修炼和画技两门大道，这都是些什么人间妖孽啊？
    屈子阵微微点头，道：“这些都是炎黄国数千年历史积累下的辉煌巨作，国之瑰宝。”
    上面蕴含着一位位灵王存在对这个世界独到的体会和见解，乃是这个世间真正独一无二的珍贵宝藏。
    由于看得太过专注，宁羽甚至忘记了耳畔的琴声，全身心投入到了眼前的一幅幅画卷世界当中。
    《江行初雪图》、《夜宴图》、《洛春晓图》、《秋山问道图》……
    这里的每一幅画都可以称得上是传世之作，神韵独到，引人入胜。
    但在不经意间，少年的视线却被远处角落中一幅不怎么起眼的画给吸引了过去。
    画卷中，一棵大树傲然挺立，活像一个柱天踏地的巨人，粗大又笔直的树干直插云霄。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周围环绕着一圈池水，从上面漂浮的荷花来看，此时应当是六、七月天，正值夏季。
    那高高的树干上伸出无数枝杈，满树叶片已是一片血红，茂密得几乎遮掩了半个天际，宛如一堆淋不灭的火焰。
    看着这一幕，宁羽顿感身临其境，仿佛红红的火烧云正朝着自己袭来，一时间竟是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回过神后，他四处寻找着此画的落款，可扫视了整整三圈，都没有在画卷上找到一丝踪迹，一直到最后，他才在展放画作的木架边缘，发现了五个细密的小字——《火树烟岚图》。
    自第一眼起，少年总共在这幅画中沉浸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而这么长的时间，灰发老者都只是在其身旁默默站着，没有丝毫打扰。
    宁羽平复了一下躁动的热血，转头看向老者道：“这就是你说的，那棵奇树？”
    “没错。”屈子阵点点头，接着道：“但它生长在皇庭内院的最深处，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亲眼见到。”
    “不愧是能长出五级药材的宝树，果然了不起。”少年感慨一声。
    单单透过画卷窥视，就带给了他如此大的震撼，要是哪一天能身临其境，那将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沉醉于画卷当中，置身于古树之前，那数不尽的红叶就好似栖满枝头的红蝴蝶，这里一簇，那里一团，如火焰般瑰丽，又赤红得奇异。
    忽然之间，夏风吹过，发出轻轻的哗哗声，成片的红蝴蝶御风而动，婆娑起舞，一时间层林尽染，绚烂似锦。
    可惜这美好的意境还没有持续太久，他就被身旁的灰发老者给叫醒了。
    当少年回过神时，才发现刚才短短的一瞬，外界竟是过了将近一刻之久，此时怕是已经到正午了。
    “看你这么入迷，还真不忍心把你叫醒。”
    屈子阵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炼药大会马上就将召开，是时候该前往馨梦宫了。”
    从美妙意境中被突然唤醒，宁羽心中难免有些怅然，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在其中再感受个几天几夜。
    但与自己的感受相比，显然还是正事更为要紧，毕竟此次炼药大会关系着姜氏一族未来的命运，马虎不得。
    ……
    皇庭，馨梦宫。
    宫殿门前是一片圆形的巨大广场，尚药局临时在中央搭建了五十座高台，又在外围建了一圈观战台，估计至少能容上万人同时观看。
    此刻场中宾客如云，熙熙攘攘，谈笑声不绝于耳。
    但全场最为瞩目的，无疑是台阶之上，馨梦宫前的那一道金色倩影。
    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对柳眉弯似月牙，两只金蝶耳坠在脸颊边灿烂耀目，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
    在她的两侧，站着一排排的侍女，皆着淡红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最中间的两人手执雉羽宫扇，恭恭敬敬地立于女子身后。
    其身份，几乎可以呼之欲出了。
    “此人就是今日的主角？”宁羽问道。
    “恩。”屈子阵点了点头，“她便是陛下最为疼爱的十二公主，公孙瑶。”
    “这场盛会吸引了当朝文武百官，人多眼杂，所以接下来，我得先和你分道扬镳了。”
    “好。”
    宁羽答应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补充道：“多谢了。”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就事论事的话，灰发老者今日确实帮了他很多。
    “不必谢我。”
    屈子阵嘴角微微上扬，“各取所需罢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场中。
    剩下宁羽一人留在原地，当他回想起今日在机巧阁和花雨亭发生的事时，不由得对这个右丞相大人有了些许改观。
    “不灭境啊不灭境，你可真是叫人疯狂。”他苦笑道。
    然而很多事情不是他能扭转和左右的，少年只得抛开念想，迈开步子往观战台走去。
    踱步之间，他以碰运气的心态放出灵识稍一感知，竟是在这里感觉到了三道略显熟悉的气息！
    “咦？”
    宁羽小嘴微张，沿着气息的方向赶去，最终成功找到了这三道气息的主人。
    “是你们？”他有些诧异道。
    坐在观战台角落的三位老者看到来人后，同样是一脸的惊讶。
    “小友，是你？”
    这三位尽皆穿着一身朴素布衣，正是姜氏一族的二长老，三长老和五长老。
    双方互相寒暄了一阵后，宁羽问道：“三位是怎么进来的？”
    据他之后所了解，姜氏这个皇族其实已名存实亡，早已失去了入宫的资格，否则也不至于连炼药大会的邀请都收不到。
    姜永苦笑一声，解释道：“我们通过旧友的一些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才拿到了这宝贵的三个名额。”
    外人想进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样盛大的日子，二长老虽然只简单的三言两语带过，但想来一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钰儿她怎么样了？”
    “在姜氏所有人的齐心帮助下，她已经成功突破到了筑基期六段，灵气更加深厚，再配上济生鼎的话，现在炼制二品上级丹药大约有七成的概率能成功。”
    三长老叹息一声，接着道：“这三日里，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钻研控火之术，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将一族的重担放在一个少女身上，自己却只能在一旁干坐着，这种滋味，肯定是相当不好受的。
    不过七成的概率已是不低，只要能够成功炼制出二品上级丹药，凭借《神农典》和济生鼎的特殊性，全场应该无人能与其竞争。
    “接下来，只能看天意了。”姜永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