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藤杀人游戏

第2章


感谢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今天这个包厢里十二点前的消费,均由本店友情赠送……花子,还不快出去?”
  实话说起来,我平素对这位大堂经理印象很不错,长得还算对得起大家,职业套装总是一尘不染,腰身不粗,挺得笔直,平时总是极有风度地应付我们打折的要求。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应付这种特殊事件也极有才能——第一次发现她反应原来可以这么快。
  那位叫做花子的侍女应声消声——是真的消失,我自以为反应敏捷的小眼睛只来得及捕捉到她闪出房门时的残影。
  大堂经理鞠躬,退出房门,关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铛,铛,铛。墙上的挂钟刚好走到12点。
  “啊!”我坐了起来,身上全是冷汗。
 
  第三节
  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仅仅是个梦?
  房间里静无声息,黑灯瞎火地坐在那里,外面远远传来的车鸣人声恍若幻觉。披衣起床,乱摸一通,找到根烟,点着了,站在窗口,看着对面邦辉大酒店灯火通明的空房,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很奇怪的一个梦。
  仅仅只隔了三天,那一晚的细节还历历在目,可是就是想不起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梦里这一节。
  记忆里好象是没有。那晚玩到三点多,中间一局又一局地杀人、被杀,根本就没有空间添上这样一个花绪。偏偏如果把这一段去掉,记忆中又会产生难以弥补的断层。好象它本来就应该是在那儿。
  好好回想一下,从逻辑学和概率学的角度来分析,这并不是件难事——虽然概率学是财务主管颜姐姐最常用的理论。
  杀人游戏,咳嗽声,童偶,奇怪的目光,诡异的笑脸……凝望着手指间烟头的火光明暗变幻,突然一阵电殛般的麻木涌上头皮,背脊上一下漫上一片寒意。
  ——我从不抽烟!
  从小对烟气就过敏,极度厌恶烟酒的我,房里怎么会突然出现烟和打火机,而我还用稔熟的手法点燃支烟,香香地吸了一半?
  难以抑制的厌恶感从内心深处涌上来,手忙脚乱地把抽一半的香烟扔出窗去,又低头到刚才摸到烟和打火机的写字桌上摸索,想要把那两样东西都扔出去。
  身后响起“啪”的一声,房里亮起昏黄的亮光,我回头一看,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门栓得好好的,房里除了我,什么人都没有。
  再低头看自已面前,空荡荡的写字桌上,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刚才我摸到的烟,点烟的打火机,踪影全无,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这样对自已说,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以逆势呼吸法,存思丹田,凝神聚意。
  这招是我念小学时从一本叫《武当功法大全》的书上学来的,当时气功热遍大江南北,这类秘籍古典满大街都在卖。我学的这个据说叫紫虚真气,书上说的是一种入门级的内功心法,练到极至可以辟五谷,驱六邪,上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少年时断断续续一直练到上大学,没练出什么真气,唯一发现的效果就是一练吐纳,心神倒是很快就静下来了,连欲火中烧时都有效。
  吐纳了九息,倒是有效的很,除了头皮仍在发麻,心里倒不怎么怕了——那是生理反应,心理疗法是没用的。
  慢慢抬起头一看,“止心内视,唯存一息”的境界顿时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觉得浑身冰冷,张大嘴,却一声也喊不出来,恐惧就如恶魔一般,牢牢抓冻住了声带。
  对面的一间幽幽暗暗的客房里,一个身高体胖的男人盘坐在一张点着蜡烛的餐桌前,桔黄色的烛光映在油光发亮的胖脸上,显出一副垂涎欲下的老饕表情,仿佛他面前的铁板烧里盛的是世上绝无的美味。
  那男人拿着刀叉在铁板上吱吱呀呀地锯切了一阵,左手叉起一截白白的,似是肉段的东西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咬将起来。突然抬头往这边看来。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嘴里咬的是一段婴孩的手臂!
  更令我恐怖的是,那个男人就是我的好友阿磊!
 
  第四节
  “啊!”我坐了起来,身上全是冷汗。
  妈的,又是个噩梦。一定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影响睡眠;公司里面恐龙太多,影响食欲;主动向我献殷勤的美女太少——错,是根本没有,严重影响生理需要;还有,说不定是坑挖得太多,被追稿的怨魂缠身了……
  坐着发了半天呆,突然想起梦里烟抽起来挺香。干脆爬起来到楼下邦辉大酒店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包石狮,坐在街边抽完一根,才发现竟然味道不错。
  期间共有三流莺向我抛媚眼,二小贩过来兜售小吃,一大汉保安在附近游荡,用警惕的眼光看着我。我一言不发地瞪过去,默数“三二一”,然后“三二一”,他就消失在我的视界中。
  竟然不排斥抽烟了,终于又克服一个心理障碍,真好。
  突然背上冰冷,两条腿竟然软得站不起来,在胸中憋了半天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耳边全是自已牙齿打架的声音,连的士在身边呼啸而过都听不到。
  终于害怕了,真好。
  用一句俗话来说,我是麻着胆子走出家门,在阴森森的树影中走下三楼,经过一楼那家阿婆死了不到三个月的楼道口时,下半身在惨白色的灯光里,上半身在无声的黑暗中,就连大门口裴先师的神庙都在烛光中闪着诡异的光影。
  那个梦中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我没办法把它当作一个梦。
  只有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地方,才能让我有勇气去面对它。即使我身边穿梭来回的,多半是化妆化得可以吓死人的流莺,小半是带着满身酒气的不良青年。
  能看着她们满头大汗地吃着麻辣烫,用肆无忌惮的声音大声笑骂,小吃摊上的香气带着热度扑面而来,那就够了。
  真好。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睡着了,靠着邦辉大酒店对面的那根电线杆。
  这次没有做梦。真好。
  
  我是被太阳光晒醒的。
  “晕,这么早……”我半眯着睁开眼,伸手去拉窗帘——当然,我不可能拉得到。因为我坐在街边,靠着根满是圬垢黄斑的电线杆,头侧就是张“专治花柳梅毒,妇科疾病”的广告。
  身上披着床印着小碎花的毯子。
  我呆了半分钟。
  期间无数汽车和行人在我身边滚滚而过,没有人往我这个行为怪异的胖男人看上一眼。这一时,这一刻,我为什么会坐在这个城市的这个角落?
  便利店的短发女店员匆匆跑过来,微微弯了一下腰,然后把毯子从我身上拿走,匆匆跑回便利店。
  一句话也没说。
  以至于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纳闷,她微弯腰那一下,到底是在向我致意呢,还是只是为了方便拿走毯子?
  太阳出来的感觉真好,让人心情愉快,毫无阴霾。裴先师那个巴掌大的小庙早已开门大吉,香火袅袅,里面那个小小的神像似乎也充满了笑意。我的房间东向,哪里还有半分昨晚的诡异气息。
  说到底,只是我过于敏感了。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每个人做噩梦的几率是1%,所以……很正常,你昨晚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凡事都讲概率学的颜昕在QQ的群组里只说了一句话,就埋头到她的财务报表里去了。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阴阳失调的几率是1%,所以……很正常,你应该找个女朋友了。”坐我前面的风贼回过头来,一脸正经地说。
  妈的,跟顶头上司开这样的玩笑!我直接从下面一脚踢过去,办公室这样布局就是好,方便上司从后面用脚管教下属。
  结果这小子借口被踢成重伤,溜到楼道口抽烟加血去了。
  我们的办公室在五四路宜发大厦五楼,整层都被我们公司租了下来。装修很怪异,办公地点成圆形环绕着电梯间,中间一条直通过道,两头各有一个朝向不同的安全出口。
  如果从空中往下看,把5楼截一刀,就是一个太极图,两个安全出口就是阴阳鱼的两个点。
  如果说我在阳鱼眼中上班,阿磊就刚好在阴鱼眼中上班。所以他要过来找我,得绕行公司半周——我们习惯上称作环游地球。
  于是在环游地球半周后,阿磊坐到我了前面,脸朝着我,风贼还没回来。
  “我也梦到了。”阿磊面无表情地说。
  我没反应。事实上在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里面,阿磊是最喜欢开玩笑的,比如上次从长春藤出来,他对颜姐姐开的那个根本就不好玩的玩笑。
  “我真的梦到了。和你一样,不过,我不是看别人在吃,就是我自已,拿着刀叉,慢慢把烹得八分熟的婴儿手臂切下来,切成一段段带血色的肉段,叉到嘴里,慢慢咀嚼。然后,满嘴都是又嫩又滑的感觉,肉汁很香,很香。”
  阿磊面无表情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从风贼丢在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啪地打着火机。
  我清楚地看见,他的手在颤抖着,嘴角下意识地抽动,点了好几次,都没把烟点着。
  虽然公司明明有规定不能在办公室里抽烟,虽然公关合作部的同事都在愕然地看着我们,虽然我背后就是阳光明媚的福州。
  已经快熟悉的寒意还是悄悄爬上了我的背脊。
 
  第五节
  “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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