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江山

    萧离月的房门越来越近，终于近在咫尺。
    我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有勇气踏入屋内，不为别的，而是怕自己心血翻涌，支撑不住晕倒而已。我不想晕倒，我想镇定的站在他面前，看清他脸上每一处地方，伸手抚摸他，感觉他的呼吸，感知他的存在。
    十一月本是微有凉意的季节了，这屋里却温暖如春，加上浓重的药香味，熏得人晕晕欲睡。我慢慢走到他床前，撩开淡蓝色的床幔，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萧离月。
    他的身上盖着薄薄一层毯，露在外面的脸只是瘦了一些，一切都没有变。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淡色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着，仿佛在做一个美好的梦。我的鼻酸的厉害，当手触及他温暖的脸颊，他的呼吸羽毛似的喷在我手上，眼泪终于遏制不住流下来。
    “我回来了，离月，我回来了。”
    “你马上就可以睁开眼睛了，可是……”可是……我哽咽了，缓缓放下脸上的轻纱，我轻声说道，“方大夫，可以开始了。”
    千言万语，我无处说起，所有的愿望只不过是希望他醒来。可是他一会醒过来，我又该如何用这样可怕的脸来面对他？还有我这样的身体，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首发.
    方梦泽屏退旁人，只留下一个助手，屋里只剩下我们五个人。他拿来一把匕首。走到我面前，低首道，“太妃。得罪了。”
    匕首锋利小巧，闪着雪一样地光芒，我想划在手腕上一定不会痛。于是挽起衣袖，伸出手，笑了笑，点头道，“请。”
    手腕一凉，像被冰雪冻到一般。然后便无异样。耳边是水滴的声音，落在玉碗里，一下一下，断断续续。他划得伤口太浅，这样一来，光是滴血都够长的时间。萧天青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口，默默出神。房里很寂静，只有那轻微地流血声。
    按方梦泽的意思，必须要盛满两个玉碗，随着血的失去。我的身体开始觉得寒冷。所幸之前服下方梦泽的药丸，它此刻在胸口散发着暖意，支持着我。满了一碗后，我说道，“方大夫，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么？”
    “请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方梦泽回答的很爽快。
    “血满后，请帮我准备马车，我要离开这里。”我顿了顿说道，“我会写封信留给太。首发.不让你难做。”
    “这……”方梦泽为难的看了看一旁地皇帝。
    “皇上。”我忙转向萧天青，低首道，“请皇上恩准方大夫。”我好歹是算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见到我现在容貌。依他的聪明，定然了解我的意思。
    萧天青沉默半晌，“好吧，你就从了太妃的意思。至于皇儿，他醒后，我自会跟他解释，到时候该做什么决定就由他自己。不过，”他看向我。“你必须保重自己。朕不希望离月，他将来和朕一样后悔。”
    我点点头。“一定，我会恢复好来见太的。”如果不能恢复，相见不如不见，就算他可以容我，就算他待我如同从前，我也不愿呆在他身边。想来，自己还是一个骄傲的女，容不得爱情里夹杂一丝的同情。
    萧天青深看我一眼，“你尽管去吧，有什么需要，朕都可以答应。”
    两只玉碗终于满了，我身摇摇欲坠，包扎好伤口，我坐在床边，看方梦泽把我的血一点一点送进萧离月的嘴里。时间流水般过去，屋内从明亮到昏暗，从昏暗到漆黑，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方梦泽早已经帮我准备好马车，可他没有醒，我是不会走地。假如他一直不醒，我就永远不会走。
    一整晚，我都守在他的房间，因为失血过量，期间也晕迷过不少次，可是每一次醒来，看见他的容颜，触摸他温暖的皮肤，我就已经觉得满足。
    离月，你一定会醒来的，我相信你。
    我在心里坚定的对自己说，也对他如此说。
    天一点点慢慢亮起来，照亮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又是一个晴天呢，离月，你快睁开眼睛看看……”
    我依偎在他身边，右手握着他的左手。好几次都恍若做梦，以为那一年的时光并没有存在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戳戳他的脸，还是很有弹性，只是瘦了，轮廓更显深刻。我闭起眼睛，把头埋在他长发里，他被照顾地很好，黑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手指忽然莫名的一麻，我以为是长时间没有休息所制。然后，又是一麻，我猛然睁开眼睛，不是麻，是……离月的手指轻轻得动了一下。我地心跳的快要蹦出胸腔，愣了一会，才摇着他叫道，“离月，离月……”不放过这个叫醒他的机会，我用尽力气的呼唤他。
    他的嘴唇终于动了动，发出轻微的声音，“云，云儿……”
    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刺入心脏，切断所有的神经，在那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渐渐地，汹涌而来地是狂喜，是不可置信的喜悦。笑中带着泪，又带着胸中难言地遗憾。离月，这一年的时间，对你来说是停止的，可对于我，却是带来太大的改变。我无法用这样的容颜来面对我，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眼看他就要睁开眼睛，我像被刺到似的往后退去，跌在地上后，又迅速的爬起来，冲向门外，喊来宫女说太醒了，快去请御医。
    我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心中涌出越多的迷惘。这样不惜一切的救醒他，却又避之不见，他醒来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宫门外，一辆马车静静的等着我。
    方梦泽站在马车旁，见我跑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他知道萧离月一定醒来了。
    “太妃，你，真要这么做？”他挡在车门外，垂首问我。
    我抬起头，透过面纱看秋天的天空。依旧是高远湛蓝，白云悠悠。我喃喃自问，“相见……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