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草原的气候更加明显。
凝晨早上起来一身薄汗,身边的人已不在。
她知道,他无法面对昨晚的吻,她也是,看不到人,心里反而舒坦些。至于昨晚,她什么时候睡着的竟然不知,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一直轻声哭着,而他,一直不愿放手将她搂在怀中,两人就在黑暗中默默坐着。她猜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样激烈的吻,仅仅是因为愤怒?或者他对她应该是有感情的吧?
心口突兀地一阵闷疼,她深深呼吸几下,并没有太在意,看来天气真的是太热了,想起脖子上的吻痕,还是找了一件高领的衣服换上。
匆匆起床洗刷完毕,走出帐时便看见霍家铁骑队列整齐,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霍去病一身戎装,高坐在马背上来回巡视,偶尔交代几句,表情严肃而郑重,眉宇间的英气让人无法逼视。
这样的他,让她无法与蹴鞠场上英姿勃发、玉树临风的身影相融合;无法与清水湖畔拉她下水的顽劣少年相重叠;更无法与昨夜霸道无情、阴晴不定的男人合二为一。
他,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他,放浪不羁,不与世俗相牵绊;他,冷静沉着,运筹帷幄于天地间;他,霸道顽劣,将一切踩在脚下…。。他,是个永远都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宁辰,赶快吃点干粮,准备出发。”赵破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递给她一块肉干。
凝晨接过,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要走了吗?”
“公孙将军迟迟不到,八成是中途遇袭或是其它什么原因,我们在此已经滞留几日,不能再拖了,否则贻误战机就是死罪。”
贻误战机?听到这个词,她突然想起了李广和张骞,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史书记载,李广与张骞出右北平之后,分道而行,很快,李广便遇到了左贤王的大军,四千汉军与四万匈奴军奋战两昼一夜,强弱悬殊的情况下,汉军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张骞援军姗姗来迟,左贤王罢兵而去,两位将领只得带着残兵回长安。
至于公孙敖,迟迟没来汇合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方向不明,迷了路。
她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将这个情况告诉霍去病,让他不要再等,可历史早已注定,她不想因此改变什么,而且他也未必会相信,所以便没有开口。想不到,他已经悄无声息地下了命令。
大军开拔,一行便是上百里,烈日当空,将士们皆满头大汗,就连马匹也是浑身冒油,在有水源的地方稍事休息之际,凝晨也迅速跳下马,跑到河边捧了水往脸上泼,下意识地松了松衣领,让身体透透气,抬头时,与霍去病的目光直直对上。
他们就这样望着彼此,好一会儿觉察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颈项,低头一看,顿时红了脸,赶快拢上衣领,该死的吻痕!
再抬头看时,他已别过脸。心中陡然一阵失落,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疼痛,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了下来,她站不起身只能蹲坐在地上,手握成拳捣在胸口处等待疼痛过去。心中暗暗诧异,自己的身体虽显单薄,一向却很健康,怎会无缘无故疼痛。
等疼痛稍稍平息,她才站起身,重新上了马背。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三儿却看到了,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中光线晦暗不明,紧抿着唇,紧绷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凝晨再次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已是黄昏时分,那阵疼来的比前两次更加猛烈,以至于全身都在抽搐,汗如雨下,最后实在坚持不住跌下马背。
“怎么回事?”见后边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而且一阵慌乱,霍去病不悦地问道。
“禀将军,是宁医官,不知怎的竟跌下马,似是昏厥过去。”一个士兵从后边急急赶上来报告。
霍去病目光一敛,淡淡说道:“让三儿给他看看。”
看着士兵远去的背影,赵破奴有些沉不住气地出列,“将军,属下去查看一下。”
霍去病双目一瞪,一脸寒霜,冷冷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小小的医官,竟敢劳驾鹰击司马前去探望。”
赵破奴欲言又止,怏怏地回到队伍中,心想:将军说话也太不留情面,好歹这宁辰是他的义弟,怎就如此漠不关心。宁辰啊宁辰,你也是,早不病晚不病,怎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晕过去,说到底,战场--始终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在三儿的护理下,凝晨很快便清醒过来,除了有些疲惫,痛楚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不曾发生过那般。
太诡异了,随着大军的继续行进,凝晨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会突然疼痛,过后又不留一点痕迹。
又是百十里的路程,月上中天,祁连山脉遥遥在望,清冷的月色照在常年冰雪覆盖的主峰上,泛着幽冷的光,天地之间却死一般的静寂。
霍去病手一挥,队伍立刻停下,军人的敏感让他嗅到空气中隐隐的杀戮味道,看来大战之期不远矣,“就地安营,养足精神,时刻备战!”
“喏。”
只是临时安营,士兵们都是露宿,只有临时搭建的几顶帐篷供将军和其他几位司马、校尉住,凝晨随意地铺好了被子,犹豫着自己是像以往一样睡在将军帐内,还是应该出去与士兵们一起露宿,恍神间,霍去病已挑开营帐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竟无语,不假思索地,凝晨淡淡地说了句:“大哥早点休息吧。”便要出帐,却被他拉住。
“不睡觉吗?”
“我到外面睡。”
他没有撒手,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会晕倒?”
“可能天太热了。”她说的轻描淡写。
“外面露气重,身体不好就该留在帐内好好休息。”放开她的手,径自脱去身上沉重的盔甲,仅着白色亵衣的他立刻少了一份冷冽,多了一丝柔和。
他在关心她吗?或许他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是作为兄弟?还是兄弟以外的其他情感?
“呃!”毫无预警地,她的心一阵揪疼,脸色瞬间煞白,猛烈地疼痛让她几乎站不稳。
“宁辰--”听到她的声音,他快速奔至她身边,将她颤抖的身体抱在怀中,“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会无缘无故……”忽地转向帐外,“来人,把三儿叫来。”
“不要叫她……不要……”她痛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别说话。”他将她轻放在床榻上,面色难看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痛苦地几乎要皱在一起,心里也像被谁狠狠地揪了一下,生疼生疼。
“不要……担心,我没事。”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安抚他。
霍去病的眉皱的更厉害了,心也纠结在一起,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居然还让他不要担心。无言地伸出手握住她的,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粗糙的大掌中。
他的举动让凝晨感动的想哭,这一刻她知道,这个在战场上像神一般的男人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伴随而来的巨大疼痛让她再度呻吟出声。
“来人,三儿为什么还没来?”霍去病扭头冲帐外低吼道,却看到三儿就站在帐门口,不悦地瞪着她,“还站着干嘛?”
三儿面无表情地走到榻前,“将军请先出去。”
“你--”霍去病正想发火却看到凝晨制止的眼神,一甩袖走了出去。
三儿定定地站在榻前,看着被痛苦折磨的没有一点血色的凝晨,既不说话,也没打算给她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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