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夜深了,该休息了。”青莲推开房门,抖了抖身上沾染的雨水,踏着小碎步走至床边,动作娴熟地铺好被子。
“白天也睡,晚上也睡,哪还有睡意?”凝晨淡淡笑道却没有抬头,目光停留在几日前薇颜儿给她带回的书上。
“啪”,手中的书被人抽走,又干脆利落的合上,凝晨抬眼看着面前一脸嚣张的丫头,没有丝毫愠怒,眼中含着几分笑意,“陛下又说什么了?”
“陛下说了,姑娘的身体刚刚好,不能久站,不能久坐,要多加休息,可姑娘一个晚上都在看书,身体保持同个姿势达一个时辰有余,这样不利于身体恢复。”
小丫头说的头头是道,一本正经,凝晨的笑意却更深,“你整天在耳边陛下长、陛下短的,陛下可有交代你,让你好好照顾我,一切听从我的吩咐。”
“那是自然。”青莲十分认真的点点头。
“那好,麻烦你把书还给我,本姑娘现在急需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青莲一愣,怏怏说道:“可是陛下吩咐过……”
“现在是姑娘在吩咐你。”她依然在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青莲为难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上的书,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把书放在案上。
凝晨见状,“扑哧”一笑,看到青莲眼中的讶异,开口说道:“青莲,你还真把我当主子了,你忘了,我没受伤之前和你一样在万岁殿当差,论资格,你还比我老呢!别再姑娘、姑娘的叫了,听着别扭。”
“姑娘,今时不同往日。”
“有何不同?”凝晨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问道。
“姑娘为了救陛下差点丢了性命,光是这份情就足以让陛下铭记于心了。姑娘受伤昏迷之时,陛下很是着急,看你迟迟不醒,差点没砍了太医的脑袋,可见陛下有多紧张。姑娘醒后,陛下也总是嘘寒问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所以……”
没了下文,凝晨不解地问道:“所以呢?”
青莲露齿一笑,“所以,姑娘就是姑娘,早晚有一天也必定是奴婢的主子了。”
青莲的话像是一记闷棍敲得凝晨昏昏沉沉的,心头上的石头压的更重,这些天她故意不去想陛下的那些话,宁愿相信陛下只是一时兴起才会那样说,可为什么连一个小丫头也要这样想?
好烦!
陛下明明知道她心中已有喜欢的人,甚至也可能知道这个人是谁,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他是这样说的,呵呵,她若聪明的话就不会给自己惹来这一身的麻烦。
“姑娘怎么了?”青莲看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姑娘累了。”
凝晨一躺到床上便闭上了眼,听到青莲开启门时,屋外的风声夹杂着淅沥的小雨声,门又关上了,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睁开眼,一室的昏暗,静静地听着窗外的沙沙声,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她如何睡得着。
这样的雨夜,最是让人心中寂寥,最易勾起内心的伤感来。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多愁善感的人,如今却偏偏愁字染身。
门外传来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她轻轻叹息,是青莲又回来了吗?紧紧闭上眼睛,她真是有些累了,心累。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等着青莲推门时的“吱呀”声,等了许久却没有动静,暗笑自己神经兮兮,外面在下着雨,那丫头吃饱了撑的折回来干嘛,想必此刻早已入梦了吧。
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睡意袭来,不多时便沉入梦乡。
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在梦里奔跑,不是有人追,就是她在追人。
她多想停下来,看看是谁在追她,为什么要追,可她停不下来;她更想知道那个让她一直追着跑的人是谁,可他却不曾停下脚步,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
“别跑,停下来!停下来……”
“求你……快停下来……”
……
一阵悠悠的琴声透过窗棂传进凝晨的耳中,她就这样醒了,缓缓地睁开眼,没有以往的疲惫,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推开窗,带着泥土芬芳的春风迎面扑了上来,雨过天晴的春日,伴着清韵的琴音,她从来不知道,早晨原来可以这么美。
琴声?
是谁在抚琴?
一大早,在万岁殿?
带着一丝好奇,不等青莲来叫门,她已穿戴整齐欲出门一探究竟,一转身,却发现地上沾染了不少泥土,从床前一直延伸至门外,正自纳闷,却见青莲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姑娘起的好早。”她露齿一笑,那笑容如春日般明媚。
凝晨却无暇欣赏,闷闷问道:“你昨晚几时回来过,我竟全然不知。”
“姑娘在说什么。”青莲一头雾水。
“都留下罪证了,还敢抵赖!”凝晨笑着指了指地上的泥土,却不期然看到她一脸的惊色。
“奴婢昨晚离开后并没有再回来过。”她急急解释道。
秀眉微蹙,“或许是你之前来的时候带来的,只是未发觉而已。”
“嗯,”青莲点点头,忽又想到什么,脸色又是一变,“不对呀姑娘,奴婢住的地方到姑娘的房间,中间是一条砾石小路,怎会沾染泥土?”
凝晨也是一愣,看到青莲眼中的惊惧,微微一笑,“别多想傻丫头,许是你不小心粘了泥,自己却不知道。”
“是吗?”青莲将信将疑,凝晨却是若有所思。
“姑娘可是要到外面走走?”青莲看她穿戴整齐,随口问道。
“啊对了,”凝晨忽又笑道,“你听,这万岁殿一大早怎会有琴声,我怎不知有哪个丫头还能抚的一手好琴?”
青莲有些怪异地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姑娘不知是谁吗?”
“我该知道吗?”
“万岁殿即便有丫头会抚琴却也没这个胆子敢扰人清梦。”
“那就奇了。”凝晨越发的狐疑。
“万岁殿岂是随便谁都能留宿的?”青莲的眼神怪怪的,语气也怪怪的,甚至透露出一丝暧昧。
“啊!”凝晨敲了敲头,恍然大悟,“没想到他也有这份雅兴!我倒要去瞧瞧。”
跟随着袅袅的琴音,凝晨踱步走进前院,绕过太湖石假山,穿过流水小桥,一拐弯便看到“听雨小榭”里一抹白色的身影面朝荷塘席地而坐,虽背对着她,却隐约可见他面前放着的古琴,悠扬婉转的琴音不是出自此处又会是哪里?
凝晨笑着走到他身后,他竟没有察觉,完全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之中。
哼,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戏耍本姑娘,今日本姑娘也来逗逗你,凝晨心底暗笑,待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男子缓缓吐出一缕气韵,她便毫不客气地在他右肩狠拍一掌,果不其然,男子扭过头来,凝晨趁机又溜至左边再来一掌,如是三番,男子一头雾水,凝晨却顾不得形象哈哈大笑,口中得意地说道:“想不到一项以耍人为乐的韩大人还有如此兴致,一大早便扰人清梦,活该挨打!”
看他起身,凝晨赶紧后退两步,以保安全距离,却仍是一脸的灿笑。下一刻,那笑容竟瞬间敛去,因为她,认错人了!
他不是韩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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