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做梦了吗?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却是梦醒了无痕。全身僵疼的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连骨头都快要散架。
长长的睫毛宛若蝶翼般颤了颤,又颤了颤,她试图张开眼睛,只眯了一条缝,刺眼的光线让她再度合上眼。
“凝晨,醒了吗?”
温和的男音在头顶响起,她有些惊诧,房间里怎会有男人?好一会儿,慢慢适应了光线,才又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中年男人是她所熟悉的,她感到陌生的是他的笑脸,高高在上的天子怎会笑得如此和蔼可亲?
“陛下……”她有些慌乱地起身,剧烈的疼痛让她痛呼出声,躺回到床上。
“别动,你全身都是伤。”刘彻压下她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高些。
凝晨受宠若惊,一时无语,略显混沌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她终于想起她为何会全身疼痛,也终于知道陛下为何会对她如此关怀,“……奴婢……睡了很久吗?”
“一个月,你说算不算久,”刘彻无声地叹息,“久到连太医们都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久到连朕也以为再也喝不到你亲手泡的茶了。”
“……对不起……好好的一次踏青,却让奴婢坏了兴致,还让陛下担心……”
“为何要跟朕说对不起,倘若不是你推开朕,现在躺在床上的便是朕了。至于踏青,等你好了,朕带你去狩猎,好好的补偿给你。”
凝晨没有在意,轻轻说道:“陛下吉人天相,自有神明保佑,一定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朕也相信有神明保佑,他不是派了个仙女来救朕了吗?”
“嗯?”待明白过来刘彻口中的仙女就是自己时,凝晨忍不住笑了,却牵动了全身经脉,一阵痛楚,“陛下也会说笑话。”
刘彻却没有笑,“朕从来不说笑话,从你毫不犹豫地推开朕的一霎那,朕就认定,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朕的仙女。”
凝晨一愣,直直地对上刘彻深不可测的眼眸,又慌忙敛下眼帘,怯怯说道:“保护陛下是奴婢的责任,不管是谁,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都会义无反顾的冲出来,奴婢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陛下无需挂怀。”
“是吗?”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睿智的双眸微微眯起,似在回想当天的情景,满场的嘈杂,短暂的混乱,近在眼前的马匹,惊叫躲藏的妃嫔,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推开的瘦弱身影,“在大家都争相逃命的时候,只有你的心里还记挂着朕,只有你还在念着朕的安危。”
陛下是误会了什么吗?凝晨心中一阵慌乱,慌忙解释道:“陛下言重了,情况危急,奴婢根本来不及考虑那么多……”
她突地噤声,因为看到刘彻眼中的笑意,才知道自己是越描越黑,她不再说话,也不敢看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陛下不要有什么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在这宫中,她是真的怕了。
可天不遂人愿!
“你什么都不必说,朕心中明白。在你为朕牺牲了这么多之后,朕自当好好补偿你,等你伤好了,朕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你赐封……”
“陛下--”凝晨浑身一震,赐封?怎么会这样?她不要,不要啊……
“你好好养伤,朕明日再来看你。”
“陛下……”凝晨再次叫道,情急之下拽住他宽广的衣袖,“陛下,奴婢不要赐封,奴婢心中已有喜欢的……”
“人”字还未出口,苍白的唇瓣被刘彻点住,“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朕要告诉你,他能给你的朕也可以,他不能给的,朕一样可以满足你,朕要的是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决然。
凝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上仅剩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光了,神情木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温暖的笑容?和蔼可亲?表象掩盖下的是可以将一切踩在脚下的君王,是神圣不容侵犯的权力,可,为什么要是她?
她的无措,她的迷茫让刘彻升起一丝怜惜之情,他轻轻笑了,“凝晨,你好好养伤,朕不会逼你,朕会给你时间等着你亲口给朕答案,你是个聪明的女子。”
◎◎◎◎◎◎◎◎◎◎◎◎◎◎◎◎
“公主,姑娘刚刚睡着,陛下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您先请回吧。”
宫女青莲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外传来,凝晨恍然惊醒,已是一身薄汗,她又做梦了,陛下的那些话俨然成了她的噩梦。
“那本公主就在这等着,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她的。”
颜儿!
凝晨心中一阵欣喜,是颜儿的声音没错,她挣扎着起身,用虚弱的声音唤道:“青莲,快请公主进来。”
不消片刻,薇颜儿红色的曼妙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绝色的容颜在看到床榻上苍白的人儿时不禁一变,匆匆走至床前,不言不语,只拿一对精灵的眸子端详着她。
凝晨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道:“看什么,不认得我了吗?”
“若是在大街上遇到,还真是认不出了呢!”薇颜儿不客气地说道,“走之前还好端端的,今个一回宫,便听说你受了重伤,差点连小命都没了,你干嘛那么傻替别人挡着,你以为你是铜墙铁壁呀……”
“嘘--”凝晨打断她的话,谨慎地看了看外面,小声笑道,“别乱说话,你说的别人可是陛下,被有心人听到,不是又要惹是非了吗?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好,”薇颜儿不以为然地扁扁嘴,“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认识的凝晨是个翩翩少年公子,是个聪明灵慧的可人女子,可不是个病恹恹、连床都下不来的弱女子。”
知道颜儿是在心疼她,凝晨心中顿生暖意,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快别为一些无谓的事伤神,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活动范围仅限于屋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快发霉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快跟我说说,你都去了哪些好玩的地方,遇到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薇颜儿一听,秀眉紧紧皱在一起,不解地问道:“怎么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霍将军呢?他没来陪你?”
凝晨脸上的笑意稍稍有些僵硬,却依然在笑着,心头却升起一丝苦涩。自打她醒过来,陛下来探望过她,李夫人来看过她,就连不可一世的韩鄢也来奚落过她,甚至是一项深居简出的皇后娘娘卫子夫也来慰问过,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唯独他没有。
她曾期盼过,每每坐在窗口朝着院中张望,却总是失望,一天、两天、她知道他不会来了。因为她已明确地和他划清界限,他被她赶走了,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怎会回头呢?
看到她脸上的朦胧笑意,薇颜儿气不打一处来,“他真的没来看过你?他是你的结拜大哥啊,怎会这般无情?都说他是个冷血将军,如今看来,这话倒不假。”
“颜儿,不是这样的……”
“他这样对你,你还帮他说话。”薇颜儿打断她的话,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凝晨不想再辩驳,也不愿再提这些事,抿嘴一笑,“还是说说你遇到的趣事吧,我想听。”
薇颜儿也笑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这段日子游历大汉的种种趣闻,小小的闺房内不时传出一阵愉悦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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