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第8章


 
  乔荆江小心翼翼地打量四舅哥一番,确认他的确不是为了破脑袋一事过来寻自己晦气的,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他好奇问道:“四舅哥如果不是来找我算帐的,那又是为什么而来?” 
  一眨眼一个鬼点子的四舅哥伸手揪住乔大姑爷的袖子就往来路上拖:“借你一用。” 
  “做什么?”乔荆江心惊胆战,从已经经历的事情来看,四舅哥想出来的点子通常都有点难应付。 
  “听说你这个工部的小跑腿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当然!”乔荆江挺了挺胸口,“我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那就对了,”钟魁揪着妹夫袖子的手更紧了,“妹夫,这回轮到你帮我。” 
  “帮什么?” 
  “看风水。”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辕上的喜福听见四爷在车里絮絮叨叨地向大姑爷说起老宅的鬼事,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大姑爷很靠不住,因此对四爷专门过来拖大姑爷下水的举动不怎么理解。好象四爷认为大姑爷既然是工部的,又参予过盖房子的事,对风水一类的事就算不精通,肯定也比一般人了解得多,所以便找他去看看老宅的风水是不是出了问题。喜福不明白的是,四爷为什么不去专门找个看风水的先生呢?明明往工部来的路上,经过了城里最有名的风水先生的家。 
  乔荆江也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四舅哥找他看风水让最近在钟家灰头土脸的他有点受宠若惊,可是总觉得精鬼的钟魁给他找这么件事不是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不多时到了老宅,喜福跳下车去搭凳子请二位爷下来,老袁头开门请爷们进去,乔荆江先站在门口看,再走进门里看,以他不算太丰富也不算太少的风水经验来判断,他觉得这老宅子座落的方位应该还不错啊?
  乔荆江打量宅子,钟魁抱着臂站在一边打量乔荆江,瞧着瞧着,钟四爷忽地一笑,打发喜福走开,小声对乔荆江说:“妹夫,我要你看的,可不光是表面上的东西。” 
  “还有不是表面上的东西么?”乔荆江觉得四舅哥话里有话。 
  “我不知道,所以才请你来看。”钟魁回答,“你既然修过房子,那末一片房子里有几间几梁应该从外面就看得出来,哪里有扇门什么的也应该猜得出来。” 
  乔荆江恍然大悟:四舅哥果然不是专请他来看风水,原来是找他来寻暗道机关的。 
  风水先生管皮儿不管里子,自然不好找他们来寻这藏起来的东西。 
  打自家老宅子的主意,找个外人来也不太方便,乔大少是钟家的女婿,就算帮着钟家挖出什么地道来也不怕漏了口风出去。 
  “四舅哥确定有这类东西么?”乔荆江犹豫着问。 
  “不能确定,我只是猜想会有。”钟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答,“若不是闹鬼而是有贼进来了,这些日子四处翻动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这宅子里看得见的地方已经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所以我想会不会在看不见的地方有我们不知道的藏宝?” 
  “这不是钟家的老宅么?”乔荆江不解,“难道有没有暗道你们自己不知道?” 
  “至少我没听说过。”钟魁撇撇嘴,“老爷子自诩光明磊落,以前没听说他玩过这些东西。” 
  从前院转到后院,又从后院转到前院。 
  钟魁问:“看出什么了?” 
  乔荆江憨憨笑:“啥也没看出来。” 
  钟魁颇为失望:“靠不住的家伙!” 
  乔荆江眨巴几下眼睛:“四舅哥,要真是闹鬼而不是闹贼,这里根本没有暗道的话,我想找也找不出来啊!” 
  “你刚说过风水不错。”钟魁拿话挤兑他。 
  “大的风水是不错,小处还是有点问题的。”乔荆江指指正屋的门槛,“比如说这槛儿吧,似乎高了那么一点点。” 
  “那又怎么样?” 
  “阳气进去不顺,自然阴气就重了一点点。” 
  钟魁瞪起眼睛:“你拿话唬我是不是?” 
  乔荆江陪笑:“哪能呢?”回头叫:“喜福!” 
  喜福快步跑过来。 
  乔荆江对喜福交待两句,喜福满脸诧异,还是依言跑出门去。 
  钟魁冷眼旁观,哼一声,说:“我的小厮,你倒是使得顺手。” 
  乔荆江嘿嘿笑:“四舅哥别那么小气,我只是借喜福一用,到附近熟人做房子的地方借个合手的家伙用用。” 
  钟魁半信半疑。 
  他俩围着正屋转了一圈,乔荆江说从外面的大小和里面的房间比着看,看不出来有夹层什么的,屋里有新近搬动过的痕迹,如果有地道什么的,也早该发现,问题应该不是出在这方面。“有没有想过就真的是闹鬼呢?”乔荆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钟魁,“这种事,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的哦!” 
  钟魁稍稍暖和的脊背又开始有了麻麻的感觉。 
  “你闭嘴吧!”他没好气喝道,“哪来的鬼?” 
  “京城里的鬼宅也不是一座两座,又不是独此一家。”乔荆江悻悻地说,“其实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这里呆一夜,亲眼看看,四舅哥就知道有鬼没鬼了。” 
  钟魁没吱声,他开始想这是不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喜福从外面跑了回来,“姑爷,您要的东西。”他把手上拎的东西交给乔荆江。 
  钟魁定睁一看,认得是木匠用的刨子。 
  还没等他问,乔荆江已经撸起袖子坐到正屋的门槛上,动手刨起门槛来。 
  “喂!”钟魁一楞,叫道,“你刨我家门槛作甚?” 
  乔荆江使劲地刨着,一手木匠活还算做得很不错,刨花四飞,刨面光滑,他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我算过了,只要再少半寸,这屋里屋外的阴阳二气就可以调和。四舅哥,你放心在这里呆一晚上,只要阳气充足,今天晚上就算有鬼,鬼气也不会太厉害,你就看我的吧!” 
  钟府大院里安安静静的,这是个没有什么事的悠闲下午,阳光懒洋洋的,人也懒洋洋的,家主钟离背着手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发现似乎每个人都难得地闲得慌,就连总在黑着脸算帐的老二也搬了张躺椅坐在自个院子里的大树下看戏本。再转一圈,侯爷发现家里好象少了个人,鉴于这个人一多半是被某人欺压着,于是钟大爷又背着手转回到二爷的院子,轻轻踢了踢躺椅。
  “醒醒!我有事问你。”钟离叫那个看睡着了拿戏本扣在脸上的家伙。 
  二爷把脸上的戏本稍掀了掀,露出十分不满的脸来:“什么事?” 
  “老四呢?” 
  “挣钱去了。” 
  “挣什么钱?” 
  “驱鬼的钱。” 
  钟离有点哭笑不得:“不用问,这肯定又是你在整他。”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二爷心安理得地把戏本又扣回脸上,继续闭目养神。 
  钟大爷觉得顶没趣的,这俩死对头兄弟他管不了,反正他俩从小斗到大,虽然有时手段恶劣,倒还知道分寸,也犯不着去管。 
  钟离只好回去继续散步。 
  将出二爷的小院门时,忽然听见钟二的声音从书本下幽幽地传来:“你不问问他在哪里驱鬼?” 
  钟离一楞,钟灏是个没必要不多说的人,怎么会突然找话说? 
  “他在哪里?” 
  “东城老宅。” 
  “为什么突然去那里?” 
  “一大片产业,不能总荒着。” 
  钟灏稍稍伸了个懒腰,在躺椅上翻个身。 
  慢慢走出去的钟家大爷在宅子里又踱了几圈,然后,叫自己的贴身侍卫:“喜旺,备马!” 
  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赏脸去视查一下四弟驱鬼的进度。 
  半个时辰后,钟离主仆二人闲逛到东城老宅处,见大门微掩,钟大爷下马推门进去,老袁头从影壁后跑出来,看到是家主到了,尽快上前招呼。 
  “四爷在么?”钟离问。 
  “在漆门槛呢。”老袁头回答。 
  “啥?”钟离一时没回过神来。 
  老袁头讪笑:“大姑爷把门槛刨了半寸下去,本来是要把刨出来的木头漆好的,可是工部突然有事找他,大姑爷就先走了,四爷只好自己动手漆。” 
  “没事刨什么门槛?” 
  “说是风水不对,刨下半寸就可以放阳气进屋哩!” 
  钟离哑然失笑:“胡闹!” 
  绕过影壁,远远看见钟魁和喜福两个蹲在正屋门口漆门槛,钟离咳嗽一声,钟四爷回过头,见是大爷到了,站起来打个揖道:“大哥啥也不必说了,我知错,是我晕了头,找了个手比脑袋快的直肠子姑爷帮倒忙。” 
  钟离背着手走过去看看漆得很仔细的门槛,点点头道:“我家的人,手比脑袋快不稀罕,我不管你们怎么折腾,只要能收拾回去就行。” 
  钟魁笑道:“乔荆江的手艺我是比不上,不过刷个门槛大概也不是太难。” 
  大爷瞧着门槛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问:“为何直接就打大漆?” 
  四爷一楞:“不可以直接打的么?” 
  “乔荆江没告诉你要先打生漆?” 
  “他匆匆走掉,没来得及说。”钟魁抓抓脑袋,“我以前倒是听说过,只是忘记了。反正是被踩的门槛,少打两道漆有何关系?” 
  钟离仰天长叹一声,摇摇头:“只怕你混不过老二的眼睛。” 
  “只要我驱了鬼,他还能赖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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