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第9章


钟魁自有解释,“准他在门上挂镜子,就不准我动动门槛?” 
  大爷想起进门时看到的那面照妖镜,要笑没笑出来。 
  “你当真能驱鬼?”钟离不怎么相信。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今儿晚上我就在这里呆着了,怎么也得看看这鬼究竟是打哪儿来的。”钟魁拍拍衣服,叫喜福收拾起东西,一边向大哥再拱拱手,“大哥来得正好,小弟有事相求。” 
  钟离笑道:“说!” 
  他很想知道四弟又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把喜旺借我一晚上怎么样?”钟魁讨好地问,“让喜福今儿晚上伺候你,咱们换换?” 
  跟在钟大爷身边的喜旺楞了楞,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喜福虽然伶俐,到底是个小娃儿,舞大刀的本事比不上喜旺侍卫。”四爷拍拍自己小厮的脑袋,对大爷说,“你今天晚上要是没什么应酬,要不把喜旺借给我打架啊?” 
  喜旺吞口唾沫,说:“四爷,小的打架是会打架,可没和鬼打过。” 
  钟离倒笑了:“喜旺,你四爷也没和鬼打过,否则就不会借你壮胆了。你可愿意今夜陪四爷守夜?”
  喜旺弯腰施礼:“小人愿意。” 
  大爷点头:“喜旺,你就留在这里陪四爷吧,喜福跟我回去。” 
  喜福看看四爷,看看大爷,有点小委屈。 
  钟离笑道:“你莫非怕伺候我麻烦?我还不想用你。但你留在这里,四爷会有诸多不便。” 
  喜福听了这话,赶紧跪下磕头,急急道:“老爷,小的不敢嫌伺候老爷麻烦!只是小的先前刚说过‘生是四爷的人,死是四爷的鬼’,可事到临头就逃跑了,这不是不忠不义了么?” 
  风从庭院左边刮进来,在几个人之间盘旋一番,从庭院右边刮出去。 
  钟家大爷忍俊不住,笑起来,问道:“老四,你调教出来的喜福是越来越象老二家的喜庆了,你和他当真是仇人么?” 
  这天夜里月明风清,不太象是鬼喜欢出没的晚上,喜旺黑灯瞎火地陪着四爷坐在正屋中,心中忐忑不安。 
  正屋的门没关,因为四爷刚刚给门槛打了漆,怕关上了漆把门板粘住。四爷说正好,开门迎鬼。 
  假如不是鬼是贼呢?四爷说那就更好了,因为只要有贼的本能,看见开着的门就一定忍不住会要摸进来看看,咱正好守株待兔。 
  屋里没点灯,外面院子里月光明晃晃的,把树的影子投到窗纸上,四爷让老袁头平时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所以那鬼老头挑着白灯笼到院里四处转去了,转完了大概也会回大门边自己的小屋里去歇着,不会到这边来。喜旺听见树叶在窗外枝头沙沙的声响,墙角传来虫叫,整个老宅寂静非常。喜旺想起四年前和钟大爷住在这里时的情景,那时候这个院子里要有生气得多,有时陪着睡不着的大爷在洒满月色的院子里练练武,常常会闻到夜里开放的花的清香。 
  “来吧……来吧……来吧……”趴在桌子边的四爷无聊地念叨着,软塌塌地象摊泥,想是疲累得慌。白日里做了漆匠后四爷并没有歇着,天快黑的时候提着一小袋面粉把屋里屋外细细撒了一遍,他说粉不能撒得太密,容易被贼一眼看出来,又不能撒得太稀,不然印不出脚印,为了把稳起见四爷亲自动手弯着腰干了半天,还不敢让老袁头瞧见。 
  四爷说老袁头是吃过苦的人,节俭成性,见不得人如此糟蹋粮食。喜旺对这一点颇为理解,他亲眼见过老袁头吃烧饼,见他把饼吃完后又用指头把掉在桌上的芝麻一颗颗粘起来放进口中,然后把桌子仔细检查一遍,一拍桌面,把掉进桌缝的芝麻粒弹出来,一颗不落收拾掉。 
  做爷的其实本可以不必在意下人的看法,不过四爷生性四面讨巧,既然要死撑着下人面前的好形象,就不得不多费些劳顿自己的手脚。 
  喜旺有些好笑地看着没精打采的四爷,侯爷很讲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可显然他的兄弟有时并不在意这一套,好在钟离对于兄弟们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老爷子健在看到钟魁这个懒散样子,保准是一籐条过来,哪儿懒就抽哪儿。 
  四爷打个呵欠,问:“喜旺,你在叹什么气呢?” 
  “我叹气了么?”喜旺没发现。 
  “不止是叹了,还挺幽怨的。”四爷撑着沉甸甸的脑袋说。 
  黑暗中,喜旺侍卫的眼珠子很快地转了两转,果然,又叹出一口气来。 
  “陪四爷坐坐有这么无聊么?”四爷问。 
  “小人不敢这么想,只是想着月色这么好,这么干坐着有点浪费。”喜旺回答。 
  “有点酒喝当然不错,可现在没有。”钟魁也叹了口气。 
  喜旺小声笑道:“爷说的是啊,没酒没菜,就算是花前月下也没什么意思。” 
  黑暗中,四爷钟魁的眼珠子慢慢地转了两转。 
  顿了顿,四爷问:“喜旺,你也不小了吧?” 
  “比侯爷小了两岁。”喜旺心中一喜,小心地接话。 
  “上次花前月下是什么时候?”四爷问。 
  喜旺嘻嘻笑:“四爷别取笑小人了,咱一个粗人,哪有什么花前月下呢?上次在月亮下走,还是陪着留候家的大丫头莫愁去接乔姑爷呢!” 
  “哦……”四爷应了一声,不吭气了。
  喜旺等了一会儿,黑暗中看不清四爷的脸,听上去他开始打盹了。 
  慢慢的,有点小火开始煎着喜旺的心肝了,再过一会儿,喜旺咳嗽了一声。 
  四爷向前一栽,象被是被吵醒了,他拿手揉了揉脸,有气没力地说:“喜旺啊,大老爷们儿的说话干脆点,别吞吞吐吐的。” 
  喜旺不好意思地笑:“爷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那色迷迷的腔调任谁都听得出来,”四爷嘀咕,“别说爷没提醒你,那可是大姑爷家的红人,不是咱家能作主的。” 
  喜旺从桌上探过身去,向四爷靠近点,讨好地问:“爷不能作主,帮着问问总可以吧?” 
  四爷在桌子那头笑:“难不成你心甘情愿陪我在这里守夜,其实是为了这个?” 
  “若四爷喜欢听‘忠心可昭日月’之类的话,小人也可以说啊。” 
  “免了吧,你还不如给我些其它好处。” 
  “四爷要啥好处?” 
  “你跟了大哥二十几年,倒比我们兄弟和他更亲近些,想必对这老宅子里的事知道得清楚,不如说来我听听。”钟魁说。 
  喜旺从桌子上收回身去,说:“四爷,小人只是个侍卫,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事呢。” 
  钟魁听到这样的回答,颇有些失望。 
  喜旺到底是老大的心腹,虽说现在有求于己,想借此从他嘴里勒索出点什么看来还是不太可能。虽说钟家主仆关系很分明,但喜旺从小和钟离一块儿长大,一块儿学武学规矩,一块儿经历各种事情,相比之下,钟家的四个兄弟间从小便未玩乐在一处,长大了也不见得就相处得和气融融,手足之情还不一定抵得过他主仆二人的情谊。就算喜旺知道钟离的一些不被人知的事情,大概也是永远不会说出来的。 
  “不说就算了,可是呢……”钟魁撑着歪着的脑袋自言自语,“你越推得一干二净,我越觉得你知道什么事。” 
  “嘘!”喜旺突然示意钟魁收声,伸手抓起桌上的刀。 
  钟魁一凛,闭嘴端坐起来,看向敞开的门口。 
  一道白白的瘦瘦的影子从远处的黑暗中飘了过来。 
  钟魁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那是个披着长发的女鬼,的确是在飘! 
  冰凉的寒气从脚趾头迅速往上升,一直往他的头顶蹿去。 
  女鬼一直飘向正屋,在经过门槛的时候,钟魁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下裙连一点弯曲的痕迹都没有,而她的身体也没有向上的动作。 
  是人的话,过门槛就一定会弯膝盖,是不可能直着腿平迈进来的! 
  ……果然不着地的鬼魂吗? 
  那鬼似乎没有发现屋中的人,径直向这边飘过来。钟魁听见喜旺带着颤音的一声怒吼,然后白光一闪直劈向那女鬼的面门。眼前白花花一闪,刀劈空了,女鬼已经飞快地飘到窗边,而他们竟都没有看清那鬼是怎么从刀下飘走的。 
  月光光,照在女鬼披着黑发的苍白的脸上,钟魁忽然发现那张脸似曾相识。 
  突然,“啪!”的一声,喜旺手中的刀落到地上。 
  “喜旺?”钟魁吃一惊,转头看喜旺,却到一张极为恐怖的脸。 
  “……小夫人?”喜旺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 
  那女鬼突然桀桀笑起来,用阴阴地嗓子叫道:“还我命来!”她伸出长长的手指向他们抓了过来。 
  “……小夫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和小人没关系!”钟魁惊愕地看着喜旺大叫起来,浑身发抖向后直退。 
  就在那女鬼扑过来的瞬间,一把大竹扫帚从门口扫了过来,带着强劲的疾风卷向鬼的背后,那鬼慌慌向旁边一闪,忠心救主的老袁头已经抡着扫帚大叫着冲进门来。一时间屋内扫帚满天飞,那鬼身形轻疾,只在钟魁与喜旺身边游走,老袁头虽然挥得很用劲,却连她衣裳边也沾不到,倒是钟魁的脸被追打鬼魂的扫帚丝刮带了几下,疼得几乎落下泪来。 
  “是鬼!真的是小夫人变成的鬼!”喜旺已经吓得完全放弃抵抗,躲向四爷身后,叫道:“爷,你不是来驱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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