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第15章


 
  先抢入巷中的马车飞快地向这边疾驰而来,后面的车紧紧跟随,跑在前面的人看见站在巷子出口处正中的人影,在马上挥舞着鞭子,大声地叫:“让开!让开!不要命了?”站在巷口的人岿然如松,把背着的手拿出来,抽出铁弹弓,从腰间的小袋中摸出泥丸,瞄向前方。“糟啦!是定远侯!快退出去!”跑在前面的人大声叫了起来,慌忙拉马缰。前面的车一慢下来,后面的车被堵住,也立马慢了下来,但这巷子里哪里能转身,加上奔马正在兴头上,驾车的人根本拉扯不住,只见后车放缓后,前车却仍是一头向前猛冲。 
  “不好,车停不下来呢!”玉钏在巷子入口看见,急得直跺脚,“怎么办?这样下去会撞到侯爷!”喜旺打趣地看着玉钏不停地用她的脚去跺那倒霉的青石路面,一点也不急地回答:“不要担心,若是连辆小马车都挡不下来,侯爷又要如何去应付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你就看好吧。” 
  钟离松指,泥丸从拉满的铁弹弓上飞出去,打在马车左前方巷子的墙壁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泥屑四溅。拉车的马被响声惊了一惊,向右一闪,泥丸已经接连打在右边和左边的墙上,只听“啪啪”数声,马头偏往哪边声音就在哪边响起,拉车的马儿大惊之下,左右躲闪,后面拉的车厢跟着左晃右晃两下,狠狠撞在窄巷两边的墙上。轻便马车的车厢哪里经得起这般撞击?“哗啦”一声散了架。后面驾车的见势不妙,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缰,将因被堵已经放缓势头的马车拉停下来。前面的那辆,车架一散,前堵后绊,拉车的马儿使不上劲来,忽的前蹄腾空,嘶叫一声,硬生生收住前冲的势头。 
  那驾车的公子哥儿,本就因散了架的车颠得坐不稳当,一收收得突然,他一个没防备便从车辕上被弹了出来,向前翻了几个滚,很狼狈地摔趴在地上,耳中听见定远侯爷不紧不慢走过来的脚步声,抬头看见侯爷的快靴正在眼前,再把眼光抬高些,正对上定远侯居高临下的一张严肃的脸。 
  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所以多余的话不用说。 
  定远侯爷很有威严地问:“十三郎,这是第几次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公子哥儿一边伸出三根手指头,一边揉着屁股爬起来叫疼。 
  侯爷说:“事不过三,看来这次不关你两天你学不乖。” 
  公子哥儿哀哀叫:“侯爷侯爷!看在我老爹面子上,请千万留情啊!您说什么我都依您!” 
  定远侯爷从容地把弹弓掖回腰间,喝道:“还不把今儿的事老实说出来!” 
  “真是太厉害了!”玉钏喃喃地念着,发呆的模样和被堵在巷子中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不敢动的公子哥儿有得一拼。 
  喜旺笑了笑,他并不奇怪玉钏的反应,自家的主子少年得志,为了不招人嫉恨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主子的能耐他比谁都清楚,不过小小巷战,实在是嬴来容易。喜旺本要叫玉钏一同上前,却见这女子眼中光彩四射,似全然被大爷的英武迷住,心中暗暗好笑,他想乡下的女子大概只见过戏台上的打架,没见过这种场面,大概是被镇住了,想再多等一会儿,玉钏已经回过劲儿来,自觉失态,很不好意思地向喜旺笑。 
  喜旺开始喜欢起这个女子,不失小女人的味道,也不显得没见识。
  玉钏好奇地问:“侯爷用来打墙的是什么东西啊?” 
  距离远了,她看不清大爷刚刚拿在手里的东西。 
  “是弹弓。”喜旺告诉她,“不过不是顽童打鸟用的那种,伤不伤人可以用手劲控制,战场以外,这东西比弓箭实用。” 
  玉钏有一点点意外,她一直想象武将都是挥舞着青龙偃月刀或丈八蛇矛的样子,若不是亲眼看到,她很难想象只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就解决问题。 
  “爷好象问出什么了,”喜旺对玉钏说,“你在这边等着,我过去看看。” 
  玉钏点头应了,站在原地没动,见喜旺骑马过去,把在后面等着的公子哥儿一路顶到巷子那头,似乎侯爷很严肃地教训了那两个公子一番,然后又对喜旺叮嘱了些什么,喜旺便和那两个垂头丧气的人一块出巷子走掉。 
  钟侯爷牵着马走过来,脸上严厉的表情收了,好似先前那般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话的口气也很温和:“喜旺已经沿途去寻包袱,如果你猜得不错,应该能找到。”他指指东边,“你这模样,若被路过的人看见总是不好,不要在此呆着了,随我去别院等候。” 
  玉钏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的泥,轻声应了。 
  钟离看她向前走两步,皱起眉来。 
  因夏衣单薄,加之乡下婢女的衣料不是甚好,玉钏的裙子膝盖处撕了条口子,先前双方心里都挂着事儿,匆匆交谈之下,并未特别注意对方的外表,所以一时没有发现,如今一走一动,阳光下不免就明显了一些。侯爷早上是办了公事的,所以穿得比较正式,正好有件外褂,于是脱下来递给玉钏。虽然侯爷很快就把眼光从自己膝上移开,玉钏仍是臊了个大红脸,她悄没声地接了衣服来披上,心头突突跳得厉害。 
  男人的衣服,按礼数是不可以随便披的,可是如果不披的话,黄花闺女被人看到破了的裙子,以后就更加没脸见人。好在随身带了针线,得快些找个地方把裙子补起来,玉钏红着脸想,可这模样儿,怎么走呢? 
  侯爷有意无意地把马牵到面前来,隔着马并不看她,说:“你跟我走。”他头也不回往前边走,玉钏嗯一声,躲到被马遮住的影子里,低头快步跟上去。 
  >第五章
  “有没有听到什么?”钟魁竖着耳朵听。 
  “好象是外面巷子里有什么翻掉了。”钟檀也动了动耳朵,“要不要去看看?” 
  “去得了吗?”钟魁抓抓脑袋,无可奈何地问。 
  亲戚家的妹子,手正紧紧地牵着他们的后衣襟呢! 
  “你去和她说!”钟三爷瞪着老四。 
  “不是你和她比较熟吗?”老四看上去笑得憨憨的,“三哥,我这人没什么人缘的,这位又不是自家妹妹可以随便逗,还是你来哄吧。” 
  钟檀看钟魁的眼光怪怪的,近乎于耳语地问:“不是你相中的吗?” 
  “我有么?”钟四爷的表情很莫名其妙,“明明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钟檀呆了呆。 
  乔大小姐用力往后扯衣服,嘟嘴叫道:“你们别想找借口溜!我出来一次容易么?” 
  “本来就不该出来罢?”三爷不耐烦地挣开乔湘影拉后襟的手,转过身来,不那么客气的教训:“堂堂侯爷家的大小姐,不是该坐在闺房里绣绣花剪剪纸什么的?” 
  “我有绣花剪纸啊!”乔湘影见拉不住了,索性连扯着四爷的手也放掉,底气很足地回应三爷的指责:“现在无忧正穿着我的衣服在家里绣花呢!谁能说我没有好好做侯爷家的大小姐?” 
  好不容易得了自由的钟四爷赶紧退开几步,想起先前去乔家时似乎见过叫无忧的大丫头,年纪较小,好象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子,看来,除了服侍这个难缠的主子外,在大小姐偷溜出门的时候还肩负着当替身的重担。不过,印象中乔荆江并没有提过他妹子有往家门外跑的毛病,正相反,在大姑爷的话语里,对于有个十分守礼的妹子是相当骄傲的,就算大姑爷看走了眼,聪明的大妹子嫁入乔家这么久,日日与小姑相伴,不可能也看不出来。这位乔家的大妹子,莫非最近才染上跷家的毛病?
  耳边不停地传来老三和乔家妹子针锋相对的说话,一个教训另一个要讲规矩,另一个反讥说如果不懂怎么把规矩守得好看又不会碍事的话就免开尊口。四爷没趣地站在一边,拿左手五个指头对右手五个指头,再拿右手五个指头对左手五个指头,无聊地对了几遍之后,发现这二位毫无意义的斗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再听下去,发现除了更无聊不会有任何收获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还真是针尖对麦芒呢……”四爷没趣地举起袖子,嘟哝着走上前,伸手,隔在老三和乔小姐之间。 
  老三闷闷地问:“你要接手?” 
  四爷递上一张和事佬的笑脸:“我哪有那个本事?既然乔妹子好不容易来了,也不好就这么轰她回去,不如三哥就带她在宅子里转一圈,让她瞧瞧鬼吧。” 
  钟檀翻白眼:“哪来的鬼给她看?” 
  “就是没有才要她亲眼确认一下,反正咱们说破了嘴她也不会信,不如让妹子自己去看。” 
  “为什么你就不能带她看?” 
  “我跟她不熟。”钟魁向后退两步,低头,双手作揖,笑,“有劳三哥。” 
  喜全在一边看,用肘捣捣喜福,问:“四爷好象没安好心眼,难不成又在算计我们三爷?” 
  喜福茫然不解:“会吗?” 
  喜全点头,脸色沉重:“会!三爷真是太老实了。” 
  喜福更不明白了:“那你为啥不提醒三爷?” 
  喜全看看天,看看地,再把眼光看到别处去:“因为……四爷好象也没安坏心眼。” 
  门打开,老袁头十分幸福地迎出来,愉快地弯腰行大礼,嘴里说着问候的话:“侯爷也到了?” 
  “也?”钟离停下迈进门的步子,“谁在这里?” 
  老袁头赶紧接下侯爷手里的马缰,回答道:“三爷和四爷,还有咱家的亲戚,听爷们和她的谈话,好象是乔家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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