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第19章


 
  一点轻微的响动从树后面传来,是两个人走路的声音,似乎是不想被人发现,走的时候带了点轻功,若不是仔细听,很容易当成树叶落地。 
  上次整老二是什么时候?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都快没有印象。 
  钟四爷很阴险地无声笑一下,轻轻抓住面前的枝条,然后,用力向外一拔,身形一闪,从矮树丛中冒了出来。 
  “呼哇!”走在前面的人低低地惊叫一嗓子,猛地收住脚,后面的人收势不住一头撞上来,两人左右摇晃几下才站住,样子十分狼狈。 
  “什么嘛,又不是我要找的人!”四爷再次扫兴,很不满地叫道:“喂!你们是谁?贼吗?” 
  回答他的,是不出所料的两对钵大的拳头。 
  钟魁灵活地闪躲着飞过来的拳,一边大声叫喊:“二爷!死到哪里去了?是贼!贼来啦!” 
  寂静的深夜,喊声听上去挺响亮。 
  听到这叫声,对面的两人忽然收了拳,对视一眼,转身就跑。 
  钟魁抬脚跟上,边跑边劝:“别跑啊,好不容易翻墙进来,要不进屋喝杯茶?” 
  逃跑的两位不给面子,脚下越发跑得快,不过钟四爷的脚步也够利索,与前人始终只有几步之遥,眨眼间两前一后已经奔至池塘边。 
  “四爷呀,没事儿捉小鸡呢?好玩吗?”池塘前面黑灯瞎火地站着喜庆,手里拎着根棍子,笑呵呵地问钟魁。 
  钟魁远远听见,边跑边跳脚:“刚刚叫你们,没听见吗?” 
  喜庆答话的口气十分讨好:“二爷让小的转告四爷,您叫他他就出来?您以为您是谁啊?” 
  钟魁听此言气恼不过,紧追几步,飞起一脚踹在前面正跑的贼屁股上,只听后面跑的那个哎呀叫一声,险些跌倒,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言骂了句什么。钟四听到这骂声,楞了一楞,脚下不觉慢了下来,片刻功夫,落在一丈开外。前面的贼人见甩开一些,忽然向前向后各自挥手,只听“嘭!嘭!”两声,两个弹丸落地爆开,呛人的烟幕升腾而起,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四爷!四爷!”喜福着急的喊声从后面传来,钟魁勉强睁开被烟薰得流泪的眼睛,看见喜福手中提着条长板凳和举着扫帚的老袁头赶了过来。 
  “喜庆!”钟魁大叫一声。 
  “小的在!”隔着烟幕,喜庆一边咳嗽一边应声。 
  “抓到没有?”钟魁问。 
  “哎呀呀,不是给四爷您放跑了吗?”喜庆在那边很不仁义地回答,“四爷啊,您这么做,小的怎么跟二爷交待呢?要不您自个儿去跟他说?” 
  “他在哪里?” 
  “不是在正屋看门槛吗?” 
  钟魁快步向正屋奔回去,远远看见正屋门口,二爷果然正手持烛台在打量门槛,听见飞奔回来的脚步,连头都没抬,指着右边门槛问:“这是谁漆的?” 
  “这边是喜福漆的,那边是我漆的,怎么,看不顺眼?”满腹怨气的钟四强压住怒火问。他看到二爷手里拿着匕首,正在门槛上划来划去。
  “谁刨的门槛?”二爷没正面回答,又问。 
  “乔荆江,说是要调和阴阳二气。”四爷有点纳闷,这个时候居然不管贼的事却专心看门槛,而且是在他刚刚离开正屋去追贼的时候?存心做给他看的吗? 
  “他找死。”二爷得到答案,哼了一声。 
  二爷用匕首挑起一片被刮起的漆,“什么烂手艺!”他不屑地嘀咕,呼的吹掉漆片,将匕首插回靴筒,站起来,拿烛台照照四爷的脸。 
  “你有什么要说?” 
  “贼跑了。” 
  “真没用。” 
  钟魁强行咽下这口气,盯着二爷的脸问:“有件事儿我要问二爷。” 
  “说。” 
  “老爷子是在远征高南的时候出的事?” 
  “是。” 
  “咱家和高南人有仇吗?” 
  “……两国交兵,你说有没有仇?” 
  喜福赶了过来,“爷……”他叫了一声,四爷一摆手,让他站远些,不要过来插嘴。 
  喜福楞了楞,不知是四爷生了自己没有及时来救的气还是怎么,怯怯站住不敢动了。 
  二爷斜眼看了怯生生的喜福一眼,又看了脸色复杂的钟魁一眼,抬手令随后赶来的老袁头和喜庆暂且不要过来,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贼是高南人。”钟魁说。 
  “你肯定?” 
  “肯定。” 
  二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钟魁问:“会不会是高南人来找钟家报仇?” 
  “是也不奇怪,老爷子的赫赫战功,有一大半是讨伐高南得来。”二爷淡淡地回答,“自古武将的名声都是靠杀人得来,在本朝名声越大,对敌国来说就越是有血海深仇的眼中钉。” 
  “如果不是贼,是复仇者怎么办?”钟魁小声问。 
  “那就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二爷就一点都不担心?” 
  “到目前为止,他们并不比你和乔荆江造成的损害大。” 
  二爷似乎已经没兴趣再谈下去,他转过身,拿烛台照着有着一道漆皮掉落的门槛的老屋:“只要他们不拆掉这里,就还能卖几个钱。” 
  “二爷……”四爷问,“您会不会有点走火入魔了?” 
  定远侯府在京城里并不算规模很大的宅邸,不过既然是有些历史的家族,按规矩按身份这宅子里的各种排场不会也不能小到哪里去,所以为着打理家事方便,和城里每个人口众多的候王府一样,天亮之前仆佣们集中在大院里听总管处理问题并分派任务必不可少。二爷既然是钟府总管的头儿,只要没出远门,每天这场朝会是必要坐镇堂前主持的,因为这层缘故,在摸清楚老宅的贼况后钟二便要回正宅去,虽然已近四更天,走得快的话,回去后还来得及眯上一两个时辰。钟四爷虽说没必要跟着一块儿回去,可是四爷心好,让老袁头深更半夜的给主子张罗床铺不太忍心,反正四个人一起走夜路比较壮胆儿,于是钟四爷决定主动赏个脸给老二,陪他们回家去。 
  不出远门的话,二爷还是自己骑马,他和喜庆两个在前面打马快走,四爷和喜福也只得策马在后面快跟。这个时间的京城街巷上除了巡城的兵士和做夜间营生的小贼没人会出来闲逛,四匹马一路小跑过去,并不担心会撞到什么突然冒出来的路人。不过所谓横生枝节的情况在世上还是存在的,一向做事谨慎的二爷钟灏今夜似乎因为急于回家睡觉而难得轻率了一回,结果恰好就撞上了这种情况。 
  突然从巷子口钻出来的女子显然就是冲着钟灏马头来的,往路中间一站简直就是不怕死的典范,钟魁在看见这女子之前只听见跑在最前面的二爷急拉马的呼喝,接着看见马头被拉得双蹄腾空站立起来,然后听见紧跟着的喜庆惊魂未定的低声喝斥:“什么人?”对面的小女子一言不发,只张开双臂挡在路上。钟魁紧催马头赶到勒马站定的二爷身边,向前看去,依稀认出那小女子的轮廓。 
  钟魁向钟灏低声道:“是乔湘影,我跟二爷提过的,记得不?” 
  “为什么会在这里?”二爷皱眉问。
  “不知道,本来是交给三哥看住她,不让她来老宅看鬼的。”四爷也很奇怪,“我还以为三哥没空来是因为要对付她呢。” 
  对于白天老宅里发生的事,钟二爷并不清楚,不过从眼下老四说出来的话判断,钟灏可以肯定不会是什么很正经的好事。从心底来说,钟灏对乔大小姐为什么会半夜冒出来强拦他的马头没兴趣知道,不过身为钟家的总管,他对兄弟姐妹们的嫁娶一事是有些责任要负的,既然已经知道面前这女子在各种婚嫁阴谋中已经内定给老三钟檀,不管出于双胞兄弟的手足之谊也好,出于让家务顺畅进行的总管职责也好,都不能将这个未来可能成为弟妹的小女子当空气。 
  二爷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身后的喜庆,向挡在路中间的乔家小姐走过去,还算客气地问:“挡住我的马头,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接下来,在毫无预兆中瞬间发生了一件事——“啪”的一声脆响,乔湘影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钟灏脸上! 
  “我的天啊!”钟魁险些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二爷……被打了吗? 
  两个小厮完全变成了木头人。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乔湘影的第二巴掌又扇了过来,这次,还没等她的巴掌落到二爷脸上,钟灏的右手已经迅速抬起来,轻轻一格,乔大小姐的手被格开,二爷右手回抽,“啪”的一掌回敬在乔大小姐的脸上。 
  “女人不讲理,照打不误。”二爷冷冷地喝道。 
  “我的……娘啊!”钟魁从马上滚落下来,迅速冲过去,闪身挡在二爷与乔大小姐之间,这时候来不及考虑事后会不会被二爷整到死了,死命抓住二爷肩膀向后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陪笑劝道。 
  乔湘影被回抽过来的耳光打楞了神,听到四爷的劝声,回过神来,忽然“哇”的哭了起来,似乎怕夜深被太多人听见,哭的声音颇为压抑。“钟老三!”她捂着被打疼的脸,一边跺脚一边抽泣着骂,“你撕了我的衣服,放狗咬我,现在还要打我,你不得好死!” 
  “啥?”推人的四爷和被推的二爷同时停下脚步,惊愕地看向乔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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