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第20章


 
  月亮从厚厚的云团后露出了脸,终于洒下比较清亮的光线来,令钟家的两个兄弟看清了乔家小姐的模样。 
  乔湘影没有穿白天穿的那件不合身的男人袍,看上去穿戴得很整齐,除了衣服下摆明显被什么东西撕成了几根布条,最显眼的倒不是这几根不象是由人手更象是狗牙撕出来的布条,而是乔大小姐全身很不合身份的污块,就象是她在泥灰堆里翻了好几个滚似的…… 
  “不……不会吧……”四爷呆若木鸡。 
  过了一会儿…… 
  “放开我。”钟灏命令。 
  “可是……”钟魁犹豫不定。 
  “放开!”钟灏怒喝。 
  四爷赶紧放开手。 
  钟灏走到乔湘影面前去,声音很温和:“我不是老三,我是老二钟灏。” 
  黑夜中,乔大小姐抽泣抱怨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传来怯怯的一句:“二哥哥?” 
  “老三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现在,让喜庆送你回去。”钟二爷回过身,叫喜庆。 
  喜庆牵马跑过来。 
  “你是从门口出来的还是翻墙出来的?”二爷问乔湘影。 
  “趁人不注意从小门出来的。”乔湘影小声回答。 
  二爷命令喜庆:“直接送回房间,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喜庆应了一声,请乔小姐上马。 
  乔湘影迟疑不前,她只会坐车,不会骑马。 
  黑暗中,钟灏啐一声,将乔湘影拦腰捉起来,轻轻放到马背上。 
  喜庆牵着马,慢慢带着乔小姐回家去,乔大小姐紧紧抓着马鞍,一付不知所措的模样。 
  四爷看到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的二爷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突然有大祸临头的预感。 
  “钟家不要泼妇。”二爷一只手叉腰,一字字地厉声道。 
  “其实……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很淑女……很可爱!”钟魁口不对心地拼命解释。
  二爷怒视他的目光中并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四爷被这目光烧到,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乔荆江把薛毅盯得很紧,如果不把乔湘影嫁出去,很难把薛毅抢到咱家做姑爷啊……”钟魁提醒道。 
  钟灏的另一手也叉到腰上,目光更加阴森得可怕。 
  钟魁向后再退一步,撞上躲在身后的喜福,已经没办法再退。 
  “我是无所谓,可是三哥现在和乔湘影似乎很合得来,拆开他们不是太可惜吗?”钟四爷硬着头皮问。 
  “哪一点合得来?” 
  “打打闹闹,不是很合得来吗?” 
  二爷冷笑一声:“那我现在动手揍你是不是也叫合得来?” 
  “……二爷,男人揍男人,那个叫打架。”四爷好汉不吃眼前亏。 
  月光再次从厚厚的云层后透了过来,照在随着马蹄声出现的年轻男子脸上。 
  “咦?已经干完了吗?”三爷灿烂地笑着。 
  二爷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问:“你撕了谁的衣服?” 
  三爷眨巴了几下眼睛,好象明白了二哥的意思,干脆地回答:“乔荆江的衣服。乔湘影说晚上要出来,我就把那件男人衣服撕了,叫她没办法乔装。” 
  三爷笑得很得意,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聪明:“她一个女儿家,咱又不好绑她,当然得想点办法。” 
  “那狗又是怎么回事?” 
  “她要是出来,肯定是从后门。女孩子总是怕狗咬的,所以我找朋友借了几只狗守在她家后门,把她的帕子让狗闻熟了,她只要一冒头肯定会叫,哈哈,一定会吓得出不来。”三爷更加得意,也产生了点疑惑,“二哥怎么知道有狗?” 
  钟二爷哼了一声,蹬鞍上马。 
  “老三,乔湘影说你撕了她的衣服还放狗咬她,我已经答应给她个交代。” 
  钟檀楞住,大叫:“谁撕了她的衣服?” 
  二爷瞟三爷一眼,“反正说出来就是这么回事,我信任你也没用。” 
  “可是我一身清白……”三爷急了。 
  “认了吧,从今天起,你就算没清白了。”二爷骑马踱到三爷马旁,用马鞭捅一下发呆的三爷胸口,“你要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负起责任来,不能就这样败坏了亲家女儿的名声。” 
  “可是……” 
  “没有可是,”二爷断然制止老三的辩解,“天亮后老四要陪几位妹妹到乔家去探望大妹,你跟他一起滚过去!至少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向乔湘影道歉。” 
  二爷教训三爷,很少有语气里特别严厉的时候,三爷虽不服气,可听出二爷语气不妙,也不敢反驳。 
  “今天晚上的事,不许到处乱说,不然我断了你们的舌头。”二爷回头扫了一眼,“记住了吗?” 
  四爷和喜福一起弯腰作揖:“是!” 
  钟魁心里骂:“够狠!” 
  处理完军务杂事,钟离回城时已过了午后,从东门进城,沿着少人的大街慢骑了一段,他挽辔站住。 
  “爷,怎么了?”喜旺问。 
  “有很不好的感觉。”钟离的眼光望向老宅的方向。 
  “三爷和四爷整日昏昏噩噩,就算再去转几圈,顶多是卸两块门板,爷多虑了。”喜旺安慰道。 
  钟离眼光中的担忧丝毫未减,将马头拨往老宅的方向:“走,去看看。” 
  走到巷口,果然情形有些不对,有骡车从老宅的方向过来,从旁边经过的时候,钟离看到车架上摆着些眼熟的木框瓦片,都有些残缺,似是从哪里拆下来的杂物,堆在最下面的宽木显然是头两天被大姑爷和四弟修理过的门槛。钟离伸手挡住马车问:“这些东西是谁让你拖的?”赶车人见挡车的穿着公家人的衣服,好象是个大官,赶紧恭敬回答:“小的是造坊的木匠,前面定远侯家的宅子整修,这是拆下来不要的材料,坊主向管事的钟二老爷作价买来。”钟离心头一紧:“钟二卖给你的。”赶车人点头:“二老爷现在就在宅子里督着工事,咱家买了好几车,这才拖第一车哩!” 
  大爷挥挥手,放赶车的过去,他有点泄气,不自觉长叹一声。
  “还是让二爷盯上这宅子了,”喜旺笑道,“前些天听喜庆说,二爷打算把几处闲置没用的产业倒出去,再换两三处好园地回来,将来三爷四爷自立门户也有去处,莫非是要修整好这里倒个好价钱出来?如果我记得没错,二爷最嫌恶这里。” 
  钟离点头,当年在正宅子里老爷子看在四夫人的面子上,有时对老二只是假以颜色,但在别院里,他们父子的恶劣关系则表露无遗,老二离家出走前他们最后一次在这里见面竟到了互掷茶杯的地步。老爷子去世后老二回来,虽从不提起往事,但钟大知道老二只是不屑回首而已,对这处别院的深恶痛绝半分没有减过。但是,家中之事虽然由钟灏总管,倒手转卖产业这样的大事却总是会事先报家主钟离知道,况且,不管老二如何不喜欢这宅子,他知道这处院落对于钟家曾经有过怎样的重要性,所以从未试过提出卖它出去,怎么会一夜之间定下主意,擅自作主了呢? 
  老宅的大门开着,老袁头正站在门口紧盯着买杂料的人将拆下的残物往门口的车上搬,见大爷过来,赶紧相迎。 
  “二爷在吗?”钟离问。 
  “就在院子里呢。” 
  钟离把马缰交给喜旺,迈步进宅子,绕过影壁,果然见钟灏抱臂站在院中,面对着正屋,督着院中匠人做新的门槛窗棂等物,院墙处传来喜庆的声音,似在指点小工清点替换墙头破瓦。 
  钟离走上前,问:“二弟,你要将这宅子卖出去?” 
  钟灏回过身来,稍稍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答道:“与其让贼掂记,不如盘活了比较划算。” 
  “即使你事先对我说一声,我也不会反对。”钟离微笑着走到老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怕我舍不得它么?” 
  钟灏看他一眼,说道:“今天早上才临时决定,你不在。” 
  “为何突然决定下来?”钟离不解。 
  “夜长梦多。”钟灏平静地回答。 
  “什么意思?” 
  钟二未将盘着的胳臂放下来,只将一只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大爷。 
  钟离莫名其妙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唰的变了。 
  纸包中,是断了的三根针头,很细。 
  “在哪里发现的?”钟离问。 
  “乔荆江刨掉半寸门槛后,露出一点尾巴。”钟灏转回去继续看着院子里的工事,“我问过,这部分门槛的漆是喜福所涂,到目前为止,即使被见到,都是没有武学造诣的人,应该还没被认出来。” 
  “还有什么?” 
  “如果我看得没错,正屋墙皮两处凹坑下面有手印,小嫂子撞死的柱子漆皮下也有手的形状,必须重新处理。老三老四随时会再摸来,不可能每次都幸运躲过他们的眼睛。”钟灏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说着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小修整目的过于明显,所以擅自决定大修整以备转卖,你若有异议,可以让他们停工。” 
  “继续吧。”钟大爷脸色很难看,将纸包重新包好放入怀中,他等了一会儿,二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钟离问。 
  钟灏淡然答道:“我不想听临时编的谎言。” 
  “我以为你至少会问一句这针是谁的。” 
  “你是这家里最有地位的人,没人能强迫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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