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第46章


 
  “没有人可以知道全部,我也不想都知道。”钟灏拔出宝剑。 
  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说。 
  “交出金珠。”他简短地命令。 
  “我不会告诉你它在哪里。”她干脆地拒绝。 
  “我想我已经知道。” 
  “那么,就看我们谁能活下来。” 
  选择了各自的家,也就选择了各自的国。 
  文彩凤抽出双刃,凶狠地扑过去!这次没有退路,即使知道他的功夫远在她之上,然而她必须要试一试,不能就此放弃,毕竟已经努力到现在,同伴们在等着她。 
  大片的云全部越过牛头峰,向高南的深处飘去,细雨撒过的山坡上,泥泞中,躺在地上的女子用双刃架住了站在上方的男子刺向她胸口的长剑。 
  剑尖在慢慢下沉,刺入胸口只是时间问题。 
  “山无棱,江水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她突然念出他们都很熟的话。 
  他的脸上并不动容:“算我负你。” 
  她知道他不会松手,上次他没有听从父亲的话,放她走,结果付出了定远侯生命的代价。 
  她的眼光黯淡下来:“最终我们相互辜负。” 
  格住长剑的双刃渐渐不支,剑尖已经抵上胸口。 
  “你还有什么话说?”他问。 
  她想了想,脸色遗憾。 
  “对于曾给你带去的伤害,我道歉。” 
  “接受。” 
  她松开手,放弃抵抗。 
  剑势下沉,一剑穿心。 
  钟灏伸手,摘下女人腰带上装饰的珍珠,他知道她从来不爱珍珠。 
  他站起身,捏碎珍珠的外壳。 
  外壳里面另有一颗珠子,放出金色的光。 
  钟灏在溪边看到泥猴般的喜庆和钟魁时,他们正在清洗满脸满手的泥。 
  “四爷,虽然对您很抱歉,但那女人说的话,我必须告诉二爷。”喜庆说。 
  钟魁一声不吭。 
  钟灏走过去拉起喜庆,看了看他正在呲牙咧嘴洗着的手,看到喜庆十个指头全破掉,象是很吃力地刨过什么东西,于是从怀里掏出伤药扔给他。 
  “爷……”喜庆犹豫了一下,拉住二爷,“我有话得跟您说。” 
  喜庆小声向二爷说话时,钟魁只闷声不响洗自己的脸。 
  “有证据说他不是钟魁吗?”听完了,钟灏只是这样问。 
  “没有。”喜庆回答。 
  “那就是鬼扯。”二爷冷哼一声。 
  钟魁跳起来:“就这样?” 
  “老爷子说你是,你就是。” 
  喜庆看看四爷,看看二爷,笑了,他比较喜欢这个结论。 
  “二爷,事情已经结了吗?”他一边忙着往手指头上抹药一边问。 
  “结了。” 
  钟魁心中一跳:“你杀了文彩凤?” 
  “她自己掉进洞里摔死。” 
  二爷转过身,命令:“回家。” 
  三个人一块往回走,二爷走在最前面,四爷跟在后面,最后是一边抽着冷气抱怨暂时不能打算盘一边往指头上抹药的喜庆。
  走了一会儿,四爷问:“二爷,小的是不是该感动得痛哭流涕?” 
  前面二爷的声音透着无穷倦意与厌意:“敢撸鼻涕我宰了你!” 
  >第十三章
  密密麻麻的石榴花在武侯府的小花园里轰轰烈烈盛开时,二爷和四爷带着满满一车喜事用品回了家,自从被高南奸细破坏了祖坟后让人感觉压抑的武侯府的气氛顿时一新。从外地回来的四爷虽说手头拮据,还是很花了些血本给妹妹们带了些胭脂水粉啊什么的回来。据喜庆传播的小道消息说,其实四爷穷得叮当响,但他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向有钱的某人不断说明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对于妹妹们的健康成长具有多大意义,很难说某人是真被四爷说服了还是被他聒噪得忍无可忍才勉强让步,反正锲而不舍的四爷终于还是从铁公鸡身上刮下了一层铁屑,并因此在回到钟家时受到妹妹们无比亲热的欢迎且被她们无比崇拜。 
  喜庆说到这里时顿了一顿,然后评价说:由此可见,四爷只是平时不露峰芒,其实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也算咱家一等一高手了。姑且不论这嚣张的小厮多大程度上又是在揶揄钟家四爷,钟魁进家门时口袋里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是明摆着的事实,且除了一身新衣外身无长物,据说这衣服还是打了借条贷钱来买的。好脾气的四爷倒不在乎被人看穿自己的穷酸,抱着大包小包对妹妹们说:日后你们还要闯祸,就想想今天的四哥,问问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家主钟离自从接到二爷报告归程的信,得知四爷不负所托,与二爷一起在滚马山道将奸细截住,而奸细在急于逃入高南境内时失足坠死一事后,情绪明显较前些日子开朗,这一日早早处理完公事回家等候,听到兄弟们归来,亲自迎到门前。寒暄几句之后,大爷就很体贴地放四弟到后面妹妹们处去收买人心,然后耐心地等着二弟向李三德大总管交代清楚货物的清点与入库,等他一切都交办妥了,才同往后面边走边谈。离吃晚饭的时候还早,钟三爷又有事不在家,接风洗尘的事可以缓一步再说,两位主子看上去有正事要谈,于是家人们知趣地不去打扰,喜旺也拉了喜庆去聊些有的没的。 
  满树的石榴花烧得红艳,钟灏站在树旁边,向钟离伸出手来,他的掌中托着金珠。 
  小小的金珠是镂空的,珠套珠,从镂空的孔洞中可以看见里面的那颗珠上以细如发丝的笔画雕着高南文字和鹰的徽章,这样精致的雕功据说在雕金手艺冠绝天下的高南人中也只有传说中的名匠文涛才有,而这个百年前的匠人留下的所有雕品如今都是高南王私人拥有的国宝。 
  钟离接过金珠,看着它,他至今并不明白为何老爷子当年收到的会是这样一件贵重得离奇的谢礼。 
  “你就从来没想过当年文彩凤会吞下它?”钟灏问。 
  “我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着离开。”钟离承认。 
  或许当年的文彩凤已经知道老爷子是来摊牌的,所以吞下了金珠,她期望着什么?暗语能够传到自己人那里的机会?希望渺茫到几乎没有,然而她还是在绝境中下了这个赌注。 
  她也算赌赢了,在自己变为棺中的枯骨时…… 
  钟家小夫人的坟被扒的事很快在京城的小巷间传开,人们说这之前有高南奸细因记恨定远侯一家,不乐见钟家喜事临门因而去李家作乱,结果事败。奸人不甘心,对活着的人下不了手,就寻死人的晦气,于是对看护得最松的许惜春的墓下手,毁坟泄愤。 
  世人感叹:武侯世家,为国而树敌,连死人都不得安宁,着实值得同情。 
  皇上得知此事,龙颜大怒,欲发檄指责高南奸行,定远侯忍痛上书劝解,言道家恨不可上升为国仇,两国之睦得来不易,此乃高南小人作为,未有证明与高南朝庭有关,恳请皇上息怒。 
  皇上明白定远侯的苦心,深为感动,按下檄文不发,对钟家多加慰问,令好生重修许氏的坟。 
  许惜春,生时如鸿毛的妾室女人,死后多年竟得尊重如斯…… 
  金珠的花纹清雅秀丽,清洗得没有半点污垢血迹。
  “虽然可惜,还是毁了它吧。”钟灏轻声建议。 
  钟离轻叹一声:“我也正有此意。” 
  他将这颗惹出无数麻烦的珠子放入怀中,问二弟:“到底在哪里追到的?” 
  “过了牛头峰。” 
  “高南境内?” 
  “他们无法证实。” 
  钟离微微点头。 
  老二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说明一切已经收拾妥当。高南人即使知道他们的奸细在暗战中死于谁的手里,只要无法证实身份敏感的钟家人曾跨境动手,就找不到任何理由寻衅或抗议,打掉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吞,毕竟要搜寻牛头岭上的每一个洞穴去寻找尸骨是痴人说梦。 
  “这件事虽然平息下来,但我想来自高南的麻烦不会就此结束。”钟离心事沉重,背起手缓缓踱起步。 
  “因为整件事的幕后主使是高南王么?”钟灏笼着手,也慢慢走。 
  “你也这么想?” 
  “当年已经放弃寻找金珠,可是事隔四年后,明知希望不大,还是突然冒险来翻不利于明枝夫人的证物,总是有原因的。文氏如今直接听命于高南王,这次明显不是私下的举动。”钟灏看向墙头的青草,脸色漠然,“没有正当理由的话,废掉汉妃和中原翻脸开战未免冒险。如果私通中原的金珠能找到,对高南王而言本是一石二鸟的好事吧?” 
  钟离无奈地一笑:“没有战功的高南王,始终还是会担心王位不稳,更何况太子势力越来越大,也到可以继位的年纪了。” 
  “你先前给我看的信中曾说高南王有废后的意思,但他似乎没有耐心等到拿到证据。” 
  “明枝一死,太子就没有靠山,无法立刻威胁到王位。即使现在拿不到能立即扳倒太子的金珠,只要后位空出来,高南王就有理由再纳妃,过两年若生下幼子,继承人之争自然会起,等到定下来之前,高南王至少还有十年的王位可以稳坐。” 
  钟灏冷笑一声:“讽刺的是,如果高南王并不知道当年文氏的举动就派出这次的奸细到钟家来找私通的证据,说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一颗由明枝夫人交给老爷子的金珠,而且一直被他默许,这倒证明了明枝和老爷子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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