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巨魔，比民兵还不如的巨魔，竟然顶在正规军的前面……”
    格里菲斯的眼神陡然变了。他已经借着自爆球的冲锋开路，驱散了艾露莎附近的敌人。尸潮损失极大，但依然尾随边打边撤的人类部队一路追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巨魔却是站了出来。他们没有重甲，也没有护盾，就以血肉之躯直面蚀骨的危险酸液爆炸。只要一轮对冲，自爆球就能让巨魔灰飞烟灭。
    但是，这些巨魔在胸前挂了一些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塞满了黑沉沉的金属球，便义无反顾地冲进了不死生物与人类部队之间，甚至是疯狂的撞向了自爆球！
    “散开——！”
    格里菲斯急忙发令，果断放弃追击近在咫尺的敌人，同时收拢剩余的活尸向自己聚集。
    这些巨魔的战意已经超越了勇气的范畴，分明是被操控了，血肉和意识都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同归于尽！
    自爆对自爆！
    所有顶上来的巨魔勇士发出一声嘶吼，拉开了麻布口袋，已经点燃火绳的黑铁炸弹和他们的身体一起成片炸裂。
    沉闷的轰鸣此起彼伏，自爆球也同时引爆，横飞的血肉狂潮中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手雷，蒲公英一般飞撒出去。
    一大群来不及散开或爆炸的自爆球被瞬间扫平。爆炸的冲击波直接吞没了格里菲斯的尸潮，接着又把杀伤半径内的所有生物一扫而空。
    燃烧的碎肉四处飞溅，还没有落地就被又一轮爆炸撕得粉碎。
    血肉碎屑被炸上了天，变成一场浓稠的黑雨落下，落在地上密密麻麻的深坑之中积成泥潭。
    格里菲斯只觉得大脑一阵空白，上百个自爆球烟消云散，伤亡数字和血压瞬间飙了起来。巨魔人肉炸弹甚至不仅是炸光了他用来突击的自爆球，还把沿途当作肉盾的活尸炸得一干二净。
    “警告，警告，”米诺斯的伤亡统计在脑袋里颤抖，“作战单位遭受了巨大损失，指挥官需要重新集结部队。”
    新的不死军队来不及建立，他的手中赫然出现了无法修复的兵力真空。
    冷静，总而言之先冷静，先问问无敌的艾露莎，我们联手未必不能一战……格里菲斯定了定神，侧身看看。
    艾露莎的脸比他还白……
    失控边缘的非凡特性和覆写意志的神力正在煎熬着她。猎魔人的特性赋予了她超凡的身体，却没有带来对抗高位神秘的抗性。
    注意到格里菲斯在看自己，艾露莎轻轻拉了下身上的斗篷：“你的部队~”
    “死的差不多了……”格里菲斯揉了揉额头，附身先把艾露莎抱起来，放在骸骨军马上，“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重新集结部队。”
    “噢……”女猎手轻轻笑了笑，“原来这就是你的权柄——
    “能够高效的补充其他指挥官打不出来的战损。”
    “……”格里菲斯的血压更高了，“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康茂德正凝视着他们，禁卫军已经从两翼包抄过来。
    “胜负已分。
    “神之手的权柄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要素。
    “人类对力量的理解与运用，才是致胜关键。
    “本王在尔等之上。”
    康茂德挥手一压，又是几十个巨魔勇士排众而出，非凡者和禁卫军两翼合围，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格里菲斯压来！
    在康茂德的计划中，远征南方就是要寻机与其他神之手决战。他有许多巨魔的仆从军，有忠诚的军队，无论是面对面击败神之手还是搜寻出遗迹中的力量都有十足的把握。
    胜负已经分晓，艾露莎的属性被克制，格里菲斯的军队已经灰飞烟灭。
    能够一次围住两位神之手，运气好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必须立刻拿下！
    “快走，小爪牙，”艾露莎想要从马背上下来，“我能再使用一次神话形态。”
    但是，格里菲斯却没有松手，反倒将她搂得更紧了。
    “不着急。”
    他骑在马上，迎着黑压压云集而来的敌军，没有突围，也没有反击。
    他还有后手，以现在的状态，难道抵得过本王的大军……康茂德急声喝道：
    话音刚落，大地突然颤抖起来，比刚才交战时连环爆炸的震撼还要剧烈。
    某种类似咏唱的声音出现在地鸣声中，不可名状的惊悚向世界传播。
    格里菲斯的后手发动了！
    大地突然龟裂，一个庞大的无法描述的巨大黑影破土而出。
    先是一堆涌动的触肢，长在那个柔软而滑腻的灰黑色袋状躯体上……除去那堆伸展、卷曲的触肢以外，这东西的前端有一个肿块支配着这只恐怖、令人作呕的生物。
    钻地魔虫！
    目睹这恐怖一幕，康茂德的军队受到了惊吓。但是，他们是强大的战士，心智抵挡住了这次冲击。
    巨大的不死生物在地表疯狂扭动，肿块在异常的怪音中撕裂开来，赫然是花瓣一般的口器。在直入心灵的诡异吼声中，向着天空喷洒出铺天盖地的黑黄肉块。
    黑黄肉块落地，站起了一片狰狞腐朽的丧尸，簇拥在骸骨军马之侧。随着死亡骑士抬手一指，立刻立刻冲向扑来的禁卫军混战起来。
    格里菲斯策马立于这混乱疯狂之中，不紧不慢地走向钻地魔虫的口器，还回头望望弑君者：
    “学了散枪兵，又学自爆球……
    “殿下，您用末将的战术对付末将，可要小心坠入黑暗面。”
    康茂德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区区一头钻地虫，士兵们，杀掉这对狗男女。
    “把他们的非凡特性给本王取来！”
    他挥动军队，禁卫军的后方却突然骚动起来。
    军阵的后方，竟是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大量的信息从后方蜂拥而来——
    一支拜耶兰军队出现在了康茂德禁卫军的后方，正在发动进攻！两股无比强大的灵能波纹更是如朝阳般直冲天际。
    “是半神率领的军队，他们来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康茂德心中陡然浮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恨和失落，抓起圣剑就朝格里菲斯掷了过去。
    “撤退！”格里菲斯纵马跳进钻地虫的口器。紧接着，圣剑恩都伊尔接踵而至。
    这一击如同落雷，当场撕碎了钻地魔虫的半个脑袋。格里菲斯的胳膊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剧痛立刻沿着脊髓撕咬起来。他急忙钻到地下，朝着丛林深处逃去。
    ……
    钻地魔虫可以将自己拉伸到惊人的长度，用自身的血肉挖掘隧道。作战部队可以进入钻地魔虫的口器，从地下移动至战场的任何角落。
    这是一个高效机动的坑道网络，缺点是人类与它靠的太近就会被疯狂而腐朽的气息影响，丢失理智。
    哪怕是格里菲斯的抗性都难以支撑。
    很快，他就受不了了，只能离开钻地虫，两眼昏黄地召来追随他的亡灵副官：
    “亡灵法师康尼克斯，女妖希芙，这里的地下埋藏着巨魔和生物的骸骨，复活它们，给我一支军队。”
    “遵命，死亡骑士尊主，”副官们领受命令，“我们找到了一些有用的巨魔墓穴和定居点，可以组建军队。”
    部署了副官以后，格里菲斯急匆匆再度启程。康茂德和半神可能都有办法定位他和艾露莎。在不死军队部署完毕以前，他要尽可能拖延时间。
    艾露莎一言不发地目送这些狰狞的不死生物离开，好一会，才说出话来：
    “它们，还保留着身前的记忆么？”
    她很好奇，似乎有些期待。
    格里菲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以前，曾经有一头食尸鬼对我说——
    “‘死亡即是生命的终结，不存在第二次生命，不存在的。被你复活的存在也许有着人类的外貌、记忆，但是死亡已经彻底改变了意识。’”
    ……
    艾露莎沉默了。
    格里菲斯不确定她在想什么，但是很清楚她距离失控不远。
    他爬上了一棵巨树，站在高耸的树冠之上。
    康茂德的军队正在和远处拜耶兰的追兵交战，沸腾的灵能如潮汐般反复冲刷着这处隐秘的地下世界。
    终于，双方似乎拉开了距离，停止战斗，丛林突然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但是，格里菲斯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嘉拉迪雅身处危险之中，罗兰正在北境和拜耶兰交战……
    康茂德的军队非常强大，拜耶兰的半神随时会来追捕格里菲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如何破局？
    这时，格里菲斯看见了一座山岩上的古老城市，完全用巨大的条石和大理石砌成，厚重而庄严。经过无数岁月的洗礼，曾经辉煌的都市早已凋零破败，一股与沼泽和密林几乎融为一体凄凉、破败之气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太阳，却如地上一般有着渐渐西斜的落日余晖。庞大的废墟被镀上了一层纯净的金色，在近乎无限的辉煌中是无比的凄凉和落寞。
    高耸的环形山几乎插入云霄，似城墙般禁锢着这片土地。远方的晚霞逐渐沉入黑暗。
    那里，一定留存着巨魔氏族，曾经辉煌的庞大帝国的遗民，最后的也是最忠诚和强大的战士。他们坚守在古老的圣地，当帝国在鲜血和疯狂中崩溃的时候，这些对帝国最忠诚的子民逃入到了地下的圣地中苟延残喘。
    格里菲斯感觉有声音在召唤自己……
    在那里，就藏着不死者之神，虚境的生命织缕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