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由于之前的战斗损失惨重，格里菲斯不得不重新集结自己的部队。手中缺少转化军队的非凡特性，他只能自己给米诺斯供能，组建军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第一波部队只有高阶缝合怪古拉托尼、十二头食尸鬼和少量自爆球。这样一支小队要打退超凡者或是正规军自然是力有未逮，但是用来突袭巨魔的防线也勉强可用。
    “巨魔的外围部队想必大部分被康茂德征召了，这小部队只要运用得当也足够突破，”格里菲斯登上一处地势优良的矮丘指挥部队，“若是有援军牵来，我们就在野外消灭他们。”
    他仔细查看这些城墙和壁垒，找到破绽。
    “在我突破巨魔城防的时候守护我，艾露莎，掌控食尸鬼需要非常投入，”格里菲斯戴上统御头盔，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等我们离开这里，我还需要你为我指挥直属部队。”
    “你的意思是每天都想和我在一起吗？”艾露莎扬了扬细眉，“精灵小姐和伯爵小姐呢？安柏和人鱼小姐要不要加入进来~”
    位于祖哈卡城南的金字塔下有一个很大的城镇。生活在这里的巨魔要时刻警惕丛林中巨兽的掠食，千百年来早已将这里的城墙造的非常坚固。
    “石墙很坚固，但是形制和纵深都有破绽，”艾露莎遥望了一会，点评道，“相较而言，巨魔供奉的神秘存在更有威胁。
    “这里的部族和亡语教团共同奉为圣物的‘永恒阶梯’在巨魔部族中是选王的器具。
    “这种类似植物的存在含有虚境的生命织缕渗入现实的强大生命能量，可以大幅度提升宿主的身体机能，延长寿命。不过，与这些恩赐相辅相成的是非凡特性自带的极高风险——
    “接触永恒阶梯会过度刺激免疫系统，导致全身炎症，体液大量流失，皮肤组织坏死，进而出现严重的败血症和休克，最终导致死亡。一部分个体感染后，体内的免疫受体会发生突变来对抗侵蚀。
    “极少有生物能够承受这种特性的剧毒和变异。
    “就像南境那些渴望长寿而服用魔药的商人一样，追求力量的巨魔会变成怪物。如果我们在金字塔里找到一些怪物，我一点都不会奇怪。”
    格里菲斯没有回应。
    他正如极北的冰峰一般，以威严、可怖的意志调动自己的部队。食尸鬼遵照他的意志分散开，沿着不同的路线避开巨魔的哨兵，翻越城墙。
    米诺斯和统御之盔增强了他的感知，接近序列5的灵能在急速驱动。
    每一个不死生物都是他的触须，沿途的战斗信息和威胁都会汇总到他的意念之中。在这一刻，他甚至有种念头，觉得自己不是人类，而是某种不可描述的，远远凌驾于一切生物之上的……非人之物。
    夜色下的巨墙浑厚庄严，让人慑服。但是，仔细审视之下，却又能感觉到有一股沉淤千年的凶残和怨气扑面而来。
    格里菲斯有些眩晕，揉了揉额头想要驱散这让人不适的气息。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在接近他。
    食尸鬼已经冲进了巨魔的军营和民居。它们悄无声息的杀戮卫兵，成批的巨魔在睡梦中就被杀害、转化，成为不死军队的一员。
    这些活尸嘶吼着，像潮水一样将整个城镇都卷了进去。
    一开始，格里菲斯还想控制。但是，呈几何级数增长的军队立刻超过了他的指挥上限。他只能控制住食尸鬼和少数活尸做核心，其它的不死生物完全陷入了疯狂的掠食和杀戮，对巨魔的平民大肆屠杀。
    “呜——！”
    格里菲斯吐出一口血来，直接跪倒在地。艾露莎还以为他遭到了袭击，急忙来查看，只见格里菲斯的双目中正闪烁着血红的电光，不计其数的信号在他的大脑里剧烈碰撞。
    “警告，军队数量已超过指挥上限，现在执行安全模式，”米诺斯开始干预，“基础单位转由模糊命令接管，保留核心单位控制权限。”
    局面失控了。
    不死生物不区分巨魔勇士和平民，在极端的时间里就像滚雪球一样感染了大量的活尸，还有另一些尸骸则是蠕动着聚合起来，就地拼接成缝合怪和莽兽。
    尖利的号角在回荡，夹杂着凄厉的哭喊，巨魔的男女老少从居住的石屋里蜂拥而出，乱糟糟的朝着高阶祭司镇守的金字塔祭坛逃去。
    “死亡骑士这东西真是邪恶透顶……我根本控制不住，”格里菲斯抹着血站起身来，“快，我们要靠前指挥，否则我的军队会毁掉一切。”
    艾露莎扶着他，登上城墙，审视着城镇的混乱。
    到处都是感染体。蚂蚁一样的活尸从房子里拖出哭喊的居民，就地撕成碎片。
    原本强壮、饱满的肌肉已经变得干枯、扭曲，溃烂的嘴里渗出脓液，尖牙上挂着碎肉和内脏的残片。这些超过了一切理智和噩梦的怪物叼着断肢和骨头的怪物在黑暗中哀嚎。
    刚刚被杀死的巨魔只剩下一半的身体，它们睁开眼，发现有活人，就嘶吼着加入其它感染体的行列，扑向前去。
    白骨垒成的腐尸挂着大大小小的脑袋，不分敌我，抓住一团血肉就往自己的肚子里塞……
    血沫积成小溪，沿着石板和台阶聚成血池。
    艾露莎目睹这疯狂的一幕，也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要失控了：
    “格里菲斯，集中部队，把巨魔驱赶到最高的那座金字塔里去，那里一定有敌人的预备队，明确的命令也能约束尸潮。”
    “善！”
    格里菲斯立刻向不死生物下令。剧烈的头痛和负罪感压迫着他的心脏。快要受不了了，他只能强迫着自己执行理性的战术计划：
    “我要制造一些莽兽……
    “它们拥有重甲和远程攻击，但是离开黑泥的加持移动缓慢，适合用来防守。在我们攻击其它据点时，莽兽会守卫我们的基地，扩充我的军队。”
    冰冷的思考让他好受了一些，就好像城墙下眼看着家人被凄惨撕碎的巨魔遭受的不幸与他无关似的。
    “凡事皆有代价，”格里菲斯低吟道，“战争是为百年而打的。若是我们无法赢得胜利，虚境的终末将会吞噬所有生灵。”
    艾露莎无话可说。
    “走吧，”格里菲斯摇了摇头，不去看脚下的惨剧，“我们要消灭这里的巨魔领主，吸引康茂德前来交战。”
    ……
    “外面到处都是活尸，他们已经感染了半个城镇。”
    “我们感应到了两个极其强大的存在，与人类王者的强大不相上下。”
    “康茂德答应派来支援，但是祖哈卡没有回应……”
    “高阶祭司大人，我们是不是被圣城抛弃了……”
    温诺希斯面色阴沉地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祭坛旁。他的身边簇拥着匆忙聚集过来的祭司和武士，惊慌地报告着。
    “在入口组建防线，”温诺希斯下令道，“封闭那里！”
    还有许多居民没有逃进金字塔，但是，局势已经紧迫到没有犹豫的时间。
    镇守金字塔的巨魔立刻拖来十几辆满载货物和粮食的马车，在入口处构筑一道环形防线，掩护居民逃向金字塔上方。手持投枪、投石索和长枪大斧的勇士在入口处结成密集队形。
    “我说的是封闭大门！”高阶祭司怒喝道，“立刻，马上！”
    巨魔大大小小的长老、祭司惊的跪在地上，抱住温诺希斯的大腿哭喊：
    “可是，勇士们的家人还在外面！”
    “勇士们已经组成了方阵，让他们守一守吧！”
    温诺希斯被气的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不等他抽出鞭子，下方的环形车阵竟然动了起来。
    一排排的巨魔勇士握紧了长枪。他们肩并肩，长枪架在前面一个勇士的肩上。手持利斧的百夫长站在队伍最前面，目视着勇士们，用炙热的目光给他们鼓劲。
    “稳住！先祖在看着你们！”
    装满货物的马车挡住了尸潮，也挡住了方阵的视野。只能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撞击巨响。还有那些站在更高处的祭司和平民在撕心裂肺的朝他们大喊。
    “稳住。”百夫长举起战斧，心想着绝对不能让勇士们被上面的平民动摇了心志。很快，他被吵得不耐烦了，正向呵斥几句，突然看到面前的部下一个个都盯着前面的车阵，脸色发青，都变了形，活像见了厉鬼。
    “稳住！”
    百夫长大吼一声，转过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三四米的马车上，已经爬满了残躯不全的灰褐色活尸。它们一个踩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前面的还没有来得及翻过马车，后面的已经叠上了七八层。
    沉重的货车被推的吱嘎作响。终于，一股潮水般的东西盖过了货车，翻卷着朝枪阵冲了过来！
    “射击!”
    “投枪！投枪！”
    所有的巨魔轻步兵都把手里一切可以投射的东西掷了出去。暴雨一样的投枪和石块发出撕裂亚麻布一样的刺耳尖啸，把活尸击倒了一大片。
    不等他们发动第二轮射击，更多的活尸已经叠的比战象还高，从车阵的缺口涌入。它们冲开方向，裹着沉重的马车翻滚。
    下面的活尸被压成碎肉，糊满了血块烂肉的马车像洪水里的木桶，被灰褐色的尸潮卷着，扑向方阵。
    金字塔上各层的守卫发了疯的投射标枪，掀起一点水花。接着，这股势不可挡的尸潮就把入口的枪阵砸的粉碎，百夫长和他的部下一瞬间没了影子。
    “我们离开这里，”高阶祭司温诺希斯转身离去，“走密道。”
    ……
    天空众乌云已是骤然密布，银色电弧划破夜空，带着怪味的浓雾弥漫过来。四下里黑沉沉的一片，十步之外几乎不可见物。
    高阶祭司的队伍带上了最珍贵的财宝和典籍，沿着一条密道离开金字塔，向着悬崖的方向逃离，被变异感染体淹没的城镇已经看不到了。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也变得微弱。逃亡的巨魔们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阴森的黑暗不能阻止他们前行的步伐，却很有效的减缓了他们行进的速度。时不时就有巨魔跌落悬崖。
    混杂着尖叫哀嚎的狂风在两边的雕像和岩石上游荡，就像是无形而粗暴的怪物流着唾液盯着逃跑的猎物。
    视线的尽头看不到路途，只有一片不详的黑雾，实在有些令人望而生畏。道路越来越险峻陡峭。
    终于，这支队伍停在了山脊的最高处，没有人再敢往下走了。这里本来就是隐秘的逃生小径，在夜晚勉强通过，恐怕整个队伍当中只有寥寥数人能够活得下来。
    一个勇士来到高阶祭司面前躬身道：
    “伟大的主人，我们恐怕不能再往前走了。
    “前卫失去了联系，祭司们也无法精确定位异神使徒的位置。在抵达祖哈卡的庇护所以前，有整整四十里在悬崖和谷地里面行进的旅程，在这样的黑夜里面跋涉实在是太过危险。”
    温诺希斯也觉得这一路实在太难走了。他还携带着珍贵的文献，与公与私来说，都不能让自己的队伍全灭在这里。
    他犹豫了一会，低沉的声音总算给出了回应：
    “休息一会，日出立刻行动。”
    随侍的巨魔立刻布置营地和岗哨。但是，却没有注意到，悬崖上嶙峋的岩石和阴影赫然发生了诡异的延伸。
    那阴影忽然似是有了自己生命似的，慢慢的就凝结出了一只蝎尾的形状，突兀的骨节都看得一清二楚，猛然朝着一个哨兵卷去。
    这名巨魔立即就要大声喊叫示警，可是不等他喊出声，脸就呈现出一种诡异无比的表情，僵住躺倒在地。附近的巨魔只当他不慎跌倒，甚至都没有费力过来拉他一把。
    在这群忙碌又疲惫的逃亡者四周，四面八方的阴影都狰狞的扭动起来。
    它们匍匐、卷曲，与岩石、灌木和枯树的轮廓融为一体，没有呼吸、心跳和灵能的波澜。它们变异而险恶的轮廓便缓缓舒展，密布细密尖牙的裂口中淌落下粘稠的水液，细长、锋利的尖齿深深的抠进岩壁。
    它们长长的骨尾卷曲而锋利。当它们潜伏在黑暗中的时候，竟然是如同石雕般死寂，一旦行动起来，突然间到处都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