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

其实，我也不算说谎啊，只不过改朝换代而已。
  这天晚膳后，大家在园子里搭的棚架下纳凉，老夫人状似无意地就问起我武功师承何处。
  我想了想，赧然地答不上来。
  若在现代，我也算跟师傅认真学了十几年武术，还以拳脚利落而沾沾沾自喜，但看过这里的人舞刀弄枪，飞上窜下的本领后，哪还敢称自己那些现代武术为功夫，更别提什么师门师傅之类的了。真是郁闷哪，要是师傅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怪我……
  师傅，妈妈，现代的一切，离我似乎越来越远了。
  铁老夫人说：“看似没有内力，但行动轻灵，吐纳无声，倒象是练过上乘内法的大家。若不是含霜一再保证你的身份，我还真不敢相信……飘云是不想说呢，还是不能说？你不要怪奶奶人老多事。”边说边看向我，语气中带着一种疏离，眼中犀利的光芒若隐若现。
  宋逸湘也在这时忽然出声：“外婆，她的武功路数确实很怪异，我从未见过，不象是武林正派大家所出。”
  凌含霜有点焦急地看着大家，欲言又止。凌松庄主则淡淡的道：“不是武林正派宗家传授的功夫，难道是歪门邪道不成？”
  此话一出，全场沉寂下来。
  又来一个添油加醋的——我真是无言以对了。就算我撒了谎，也不能怀疑我心术不正嘛！
  头痛地抚了抚额，我叹道：“我哪里知道什么门派，不过是跟个乡土师傅学了些花拳绣腿，但也不至于说成是歪门邪道吧。旁门左道倒是有可能……”转而一想，又笑着说：“搞不好，还是你们传到后世……呃，流传出去一些门人子弟什么的。因为，刚巧我师傅也姓凌，叫凌文宇。说不准，师傅的功夫也是从别人那里偷学到的呢！”
  我不知道，远在另一个时空里，师傅凌文宇此时心里为何会突生一种震憾的情感而失手打翻了油盐酱醋，只知道在我眼前，出现好几张象被雷击到似的震惊的面孔。
  怎么，难道我又说错话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我眨眨眼，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66 谜团
  大家这是怎么啦？
  好好的说着话，却听到一阵吸气声，然后面前的人一个个满脸震惊地看着我，宋逸湘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三夫人凌含湘的声音都变了：“飘云，你，你说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凌文宇。”我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身子，莫明其妙地看着众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可能也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千万别是仇家之类的。
  “你不是说一直跟你的养母相依为命生活的么，你还管她叫母亲。”凌含湘勉强收起激动的心情，疑惑的问道，“难道，你的师傅就是那个时常照顾你们的邻居？”
  我点点头。
  众人皆瞪着我，凌含湘怒吼：“你怎么不早说他叫凌文宇？！”
  震得我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我摇摇头，按住内心地奇怪感觉，弱弱地说：“你们，你们也没问呀？该不会是你们也有认识的人叫这个名字吧？”
  完了，看大家的反应，不会真是仇人吧。
  于是我赶紧撇清关系似的道：“那个……师傅一直隐居，不可能到过这里的，你们认识的那个应该不是他……”眼见有愈描愈黑的趋势，怕再说下去反而会适得其反，我只好闭口不再多话。
  老夫人见状笑问我这个师傅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我照实说了。说到长相还眉飞色舞地赞了一通。帅！师傅长得实在是俊逸潇洒，身材挺拔，虽然四十多岁了，仍然魅力十足，想起张导经常开玩笑地说他要是肯出道拍电影绝对是票房保证。那眉，那眼，那高挺的鼻梁，那独特的气质——啧，让人看了就直赞。不过看着近到眼前的凌庄主和凌含湘，怎么忽然觉得师傅与他们有几分相象？
  我心中升起一种令人窒息地感觉。为什么会把他跟他们作比较？难道我来这里太久记不清师傅的模样，居然跟别人混淆了吗？
  不不，一定是离家太久，而在这里又与三夫人他们亲近才会产生这种无端猜测。
  一定是这样的。
  “飘云，你为什么叫他做师傅？”老夫人思索一会儿，又问。
  咦，这算是哪门子问题？“师傅就是师傅呗。我这些蹩脚功夫都是他传授的啦！”我满不在乎的说道。
  铁老夫人愣了一会儿，便转而轻笑道：“飘云莫怪，我们庄里原先确有个叫凌文宇的人，失踪好些年了，大家一直在找他，想把些事情给弄清楚。不过——”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依我看也许不是你所说的人……”凌含湘刚要开口说话，老夫人一个眼神瞟过去，她又闷声坐回位置上了。老夫人于是转向我定定地看着，深遂的目光象是直望进人的心里去。
  我忙连连点头赞同，嗯嗯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
  本来就是，师傅在遥远的未来，只不过是和这里某个人重了名，毫无关系嘛，一定是巧合。但是——我忽然觉得心中有道亮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而此时，远在二十一世纪的家里，凌文宇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厨房，他不明白心中忽然按捺不住浮现的悸动是什么原因，手也有点不自觉地哆嗦。宋如丽正好见到，觉得奇怪，问他是不是练功过度或是生病，然后赶他休息去了。
  大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随便聊了会儿，老夫人就笑着说夜深人乏让众人散去。
  只是——
  我瞥见他们几个挤眉弄眼地互递眼神，分明还有事情，想想也许是对我还不太放心吧。我心下低叹，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今天老夫人特别照顾我，怕我这几日都跟她住着闷了，所以另安排一个靠近花园的院落给我，既方便又自由，于是我乐呵呵地搬过去了。
  夜阑人静。只是这凌铁庄并不象表面上看见的那般宁静。
  此时，凌松，凌含湘俱都满怀心事地站在老夫人身边，铁老夫人缓慢放下茶杯，问道：“你们觉得呢？”
  凌松说道：“想必就是他了，就怕这其中有诈。”
  老夫人转向女儿，用眼神问她。凌含湘叹道：“娘是担心飘云么？她确实是真的。我们已经和她相处一段时日，从未发觉她跟外人有联系。那孩子对很多事都不明白，但也不上心，大多时候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亦辉也提起，她曾想逃离宋府。如果是有心之人，怎会这样？说是隐居一点也不为过，怕是大哥也一直瞒着她罢了。”
  铁老夫人淡淡的说：“那孩子有事隐瞒，我这双眼睛看人不会错的。倒不是说她撒谎，只是，她有所顾虑，只说其一，不说其二。”说着眼内光芒一闪，轻笑道：“不是说没跟外人联系吗？那毒魔魔君的公子不知算不算外人呢？”
  “你是说温如海？这孩子自小就跟家里那群小鬼混一块玩了。他是亦辉的朋友，因而才认识飘云，这有什么不妥？那天在回来的路上还……”凌含湘想起在燕子岭上那场乌龙混乱中出现的官兵和温如海，疑惑地问：“难道，他们是故意的？”
  铁老夫人不置可否。凌松在一旁说：“如今魔君跟魔教过从甚密，不知要有什么动作，我们还是要多加提防。再说，飘云跟温家的联系也不止这些。我的手下回报说有一次温家小姐曾帮她脱险，声称她是温家的人，之后也确实在温家住了几日。”
  “是与不是，让飘云跟如海走，我们静观其变如何？”老夫人虽是询问的语气，但眼里分明是不容抗拒的神色。
  凌含湘心中大为不舍，忽然想起初见飘云时她曾经历的遭遇，虽然事后飘云浑然不知，但她却一直为此心疼不已。如今又要置她于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于是心下戚戚然，说道：“娘，我不希望飘云受到伤害。”
  “飘云真的会受伤害吗？你们有没有想过，宇儿他们这些年会在哪儿才不让所有人都寻得到？”老夫人沉静地说。
  凌松和含湘似有醒悟。“难道是凌宫？可是这——凌宫近些年来风评并不好，不象是他的作为啊！”
  “再说我派人进去打探过，他确实不在。”
  “不止如此，还有敏敏那儿为何一直不见动静，这都是我至今不解之处。既然魔教有所筹谋，想必已经有眉目了。那我们就把这些人都带进这些疑团中好了。”老夫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着说：“要乱大伙儿一起乱，如何？”
  凌含湘只觉心中难过，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听了老夫人和凌庄主的安排，她直觉飘云的处境并非想象中的安全，而且，她所说的师傅一事令人疑惑，不见得能护她毫发无损，于是心里决定暗中相助。
  我并不知道这中间有这么多玄机，只知道一夜好睡起来，在会客的大厅里见到笑容可亲的老夫人正跟两个年轻人说得热闹。抬头见我来了，说：“飘云快来，看看这是谁呢？”我没看错的话，她眼眸微眯，忽而略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脸上笑意不变。
  我再次肯定这个长辈太不简单。
  在看到来人后，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罢了，我的心思全放到了眼前人的身上。
  因为来的是温如海和秦风。
  只不过一些日子不见，我忽然发现心里对他们还是有几分想念的。回想来到这莫明地方的几个月，虽说宋府的人跟我认亲，相处时间也最长，但反而是他们这两个看似不相关的人却更能让我感到放心和轻松。
  当然了，秀色可餐也是原因之一，象这样成双出现的美男组合可是我非常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