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莲劫

    大祭司并不像渔夫们那样盲目乐观，他皱着眉头审视着女孩儿。
    对上大祭司的目光，女孩儿出于心虚，下意识地就想避开视线。但她转头前突然想起鱼人少年的话。
    鱼人少年告诉她，撒谎的人不怕露怯，就怕视线的躲避。在上岸前，鱼人少年还千叮咛万嘱咐女孩儿——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别人的眼睛。
    想着鱼人少年教她的法子，女孩儿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委屈地看向大祭司。
    两人互相对视了有一会儿后，大祭司首先收了视线，他返回祭司队伍的最前列，发号施令道：“松绑！”
    大祭司对着身后的众人一抬手，立马有祭司手持套绳上前将女孩儿围住。
    女孩儿还没从大祭司的问责中缓过神，便被祭司们五花大绑。
    渔夫们不愿见女孩儿出事，个个夹道求情：
    “祭司大人，手下留情啊！”
    “是啊，祭司大人，圣女年纪还小，不懂事，这不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这次就算了吧！”
    “就是就是，镇上的人可都盼着圣女能回来呢！这下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别再被吓坏了！”
    ......
    渔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为女孩儿开脱。
    大祭司身后左右两侧的祭司分别用手中权杖将渔夫们从道上赶走，并说：“祭祀处之事，何时轮到你们凡俗之人置喙？都退开！”
    被驱赶的渔夫再不敢上前，纷纷收了声。
    女孩儿被祭司们手中的绳索牵引着前行。
    事情果真不如她想得那般简单。
    女孩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拽停了绳索，对着一众回头看她的祭司说出事先演练过无数遍的话：“你们急着给我定罪，却还没有问过我离开的这些天到底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大祭司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作为圣女，不管你去哪里都是擅离职守，没有什么好问的。带走！”
    在绳索重新勒紧之前，女孩儿急忙抢道：“可若此事与海神大人相关呢！”
    听闻“海神大人”四个字后，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祭司们脸上都露出敬色。大祭司停下脚步，将左右手勾扣在一起然后置于额头，并闭上眼恭敬地道了声：“海神大人泽佑！”
    周边的众人连带着女孩儿都学着大祭司的动作，齐声喊道：“海神大人泽佑——！”
    祷神完毕，大祭司放下手，回头走到女孩儿身边问她：“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女孩儿立马脱口而出：“并不是我擅离职守，是海神大人降恩，带我去了海底的海神殿！”
    听女孩儿这样说，周围的渔夫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女孩儿看看了渔夫们和祭司们的神情后继续说：“那日我就如往常一样独自出海散心，在路过礁石岛时，海面突然卷起一个巨大的旋涡，我躲闪不及，连人带船都被旋涡吸了进去。就在我快被海水淹死时，海底冒出一个巨大的气泡把我包了进去。说来也怪，那气泡不仅没有把我带上海面，反而拽着我往海底去。”
    女孩儿说道这里，渔夫们皆是一阵唏嘘。
    待众人安静下来，女孩儿又说：“那气泡一直把我带到一个大牌坊下，那大牌坊上面就刻着‘海神殿’三个字。之后我又被带到海神殿里面，沿路我看到好多五彩的珊瑚和海葵。等我进了殿，金灿灿的大殿上盘卧着一条长着鹿角的大蛇......说是大蛇但又和蛇长得不一样，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它说自己是‘龙’，是海神殿的主人，也就是我们说的海神大人。”
    一口气说得话太多，女孩儿停下顺了顺气。
    被“故事”吸引的渔夫们却耐不住性子，当中有人催问：“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然后......”女孩儿调节了呼吸频率后讲道，“然后海神大神就说我命不该绝......”
    女孩儿这时迷茫地看向大祭司问道：“大祭司大人，什么叫‘命不该绝’？”
    被挑选出来做圣女的女孩儿们通常会被教识字，但仅限于日常用字以及祭祀事宜相关的用字，是以仅能勉强识字，并不精通文学。女孩儿之所以能说出“命不该绝”，是因为她现在的说辞都是鱼人少年帮她设计好的。
    大祭司并没有为女孩儿解释，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女孩儿追问她道：“然后呢？这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女孩儿委屈地朝大祭司眨眨眼，然后老实地开口：“海神大人说我命不该绝是因为我身为元吉镇圣女，身上承载着元吉镇气运。他还说镇上的人侍奉得虔诚，理应过上好日子。然后海神大人张大嘴对我的肚子吐出一个发着金光的圆球球，又说，这是赐给镇子的海神之子，还跟我说要是生下来的是男孩儿，就保佑镇子百年风调雨顺、不遇海难，若是女孩儿就让镇子百年丰渔，不愁吃穿，但要是生不下来，就要给海神之子偿命。”
    这些话大祭司越听，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女孩儿没有察觉出大祭司的神情失常，她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看向大祭司，问他：“大祭司大人，海神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找镇上怀孕的女子吗？”
    这些由鱼人少年编造的话，女孩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鱼人少年为了让女孩儿在面对祭司们时反应得更真实，便没有向她一一讲明。
    作为大祭司的男人铁青着脸不说话。而听女孩儿讲故事的渔夫们听出了神谕的所指后，又打开了话匣子——女孩儿不明白生育，但他们大人对当中的知识门清。
    当即后排渔夫点着脚朝前面喊道：“大祭司大人，圣女不会说谎，我们不如先带大夫来看看她？”
    大祭司不曾搭理那渔夫，只是迅速地抓起女孩儿的手，并将右手三指隔着衣物搭在女孩儿腕脉之上。
    不号脉不知道，一号脉大祭司果然诊断出女孩儿已有身孕。
    大祭司垂下手，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的手臂之后说：“圣女......果真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