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莲劫

    不日，千叶与小和尚便到达东方积灵山。
    二人进入积灵山，丰沛的灵气顿时扑面而来。
    千叶递了拜帖后，很快就有小妖前来迎她。
    一个身子长得像土豆，背后却长着两对硕大翅膀的小妖低飞至千叶面前：“小妖见过佛莲娘娘！娘娘里面请——”
    小妖边为千叶引路边说：“娘娘小心脚下。娘娘大驾光临，妖君原是想亲自出来相迎的，可惜近些年妖君身体不适，是在有心无力，只能派小妖前来。小妖法力低微又粗鄙，若招待不周，还望娘娘恕罪。”
    千叶与繁鹿妖君算是熟识，也不在意此等细枝末节，她反而更关心繁鹿妖君的身体状况，于是开口道：“无妨......你说你家妖君身体不适？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听说他遇到麻烦事了，可与这麻烦事有关？”
    “这......”长着翅膀的土豆小妖表皮一皱巴，吞吞吐吐地说，“这......小妖也不清楚。妖君自上次上天归来，身子骨便不好了，我们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他这样有三五十年了。娘娘您神通广大，还请您顺道帮妖君看看......”
    “那就走快些，等知晓了他的情况，我能帮便帮。”
    往常千叶来积灵山，繁鹿妖君都会在会客庭院招待千叶。但这次因为繁鹿妖君的身体原因，小妖将千叶引至繁鹿妖君的卧房。
    一进卧房，千叶便见脸色苍白的繁鹿妖君盖着薄毯半倚半靠在床边。看着床上虚弱的繁鹿妖君，让千叶最震惊的是——繁鹿妖君额上那对让他引以为傲的鹿角不见了！
    千叶瞬身至床边，她抬起还没反应过来的繁鹿妖君的下巴反复审视，确定他的鹿角不是被隐藏而是真的不见了后，千叶问他：“你的角呢？是弱水龙王干的？”
    模样俊美的繁鹿妖君双眸闪动，他移开千叶的手，温柔笑道：“不是他，是我自己。”
    闻言，千叶不禁皱了皱眉，她松开箍住繁鹿妖君下颌的手：“你自己？这些年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落魄模样！”
    “你这大忙人若是有空，可以坐下听我慢慢说。”繁鹿妖君对千叶说完，又对土豆小妖柔声说，“豆豆，看座。”
    小妖豆豆很有眼色地在繁鹿妖君床边变出两把座椅。
    千叶坐下后，小和尚自觉地做到她身边的位置上。
    繁鹿妖君这才注意到小和尚，他眯着笑眼问千叶：“怎么不见姑爷？这位又是......?”
    千叶并未对繁鹿妖君介绍小和尚：“你都这样了，还有心管我的闲事，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
    “唉——”繁鹿妖君苦叹一声，“还是老毛病......”
    繁鹿妖君的修为在地界妖修中是数一数二的，甚至比许多洞冥妖境中的妖王还要高。按理说，凭他的修为与功德，早就应该登仙了，可时至今日，他如千叶一样，仍没有等到机缘到来。
    不过繁鹿妖君与千叶不同，千叶修不成没人能说出一个确切的原因，但繁鹿妖君却是对自己的情况清清楚楚——他这是先天不足。
    繁鹿妖君一出生便是死胎，他时为洞冥妖境大妖王的娘亲因此疯魔，生生夺取了七七四十九个尚在母体腹中的活婴的胎心，才为他重塑灵智。
    此行伤天害理、有悖天命，不久后，便引来雷师降罚。繁鹿妖君的母亲没能顶住劫雷，最终死在这积灵山上。
    伤人恶果虽由母亲一力承担，可此事归根究底因繁鹿妖君而起，是以天界仙家们绝了他的仙缘，让他永世不得登仙。
    繁鹿妖君虽不像千叶一般执着于得道登仙，但他作为兽族妖修，不想承受轮回之苦，便也刻苦修炼。起初他的体质与一般妖修无异，但随着修为的增长，他先天不足的身躯逐渐跟不上“偷盗”来的强大灵智，出现了崩坏了迹象。
    就在他为此自暴自弃时，是神帝找到了他，将他收做地界的眼线，并以仙药供他滋养身躯。他的身躯又得以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并且修为在仙药的帮助下，又增长了不少。
    这些千叶都是知道的。
    千叶便问繁鹿妖君：“有那药，你且能活上许久......是神帝断了你的药？”
    “咳咳——”繁鹿妖君用手帕捂住嘴咳嗽，口中有淤血渗出，他擦着嘴角，床边立侍的小妖马上帮他端来茶汤漱口。
    “见笑了......”清理完后，繁鹿妖君在床上躺好，他仍用帕子捂住嘴道：“近来天界不太平，他老人家如此定有自己的考量。”
    自从千叶被贬地界以来，天界似乎有事发生。
    从花神与丹皇王“移花接木”之事开始，到藏身于华家地窖下的胜百草兽的“劝告”，再到华无忧公然谋害人皇，以及后来从龙公主处得知神帝另娶......就算再傻的人也不会看不出来天界有变故，更何况千叶并不傻。
    “他的考量......考量......”千叶喃喃地重复着。琢磨一会儿后，千叶问繁鹿妖君：“我记得，他许我神后之时，有一次你也在场。”
    听到“神后”两个字，繁鹿妖君直视千叶的目光下意识地闪烁了一瞬。
    千叶见他心虚，追问道：“你知道他要迎龙族长公主了？”
    繁鹿妖君视线一晃，疑惑地问：“你是听谁说的？”
    “从何处得知的并不重要......”见繁鹿妖君如此反应，千叶心中有数，她说，“看你这样子，是他刻意瞒我此事？”
    繁鹿妖君紧闭着双唇，不知如何应对千叶。
    “怎么不说话？”千叶倒没有为难繁鹿妖君的意思，“你不必因此事困扰，他若觉得迎长公主为神后有利于稳固天界诸仙神，他尽管迎便是，我想为神后，本就不是冲着他去的。”
    闻言，繁鹿妖君妖君面上难色逐渐缓和。
    千叶见状继续说：“他可说过要停药多久？你可还撑得住？”
    繁鹿妖君这才点头开口：“约摸得上百年......若是我不动用法术，一直静养，应该抗得过去。”
    “如此便好。”千叶说着又看了看了繁鹿妖君空荡荡的额头，“你这角是怎么回事？”
    繁鹿妖君伸手摸了摸额上平整的角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必担心，当真无妨。”
    看繁鹿妖君不愿说，千叶也不再追问，只说：“我此次前来除了看看你，还想再此小住几日，你若无碍，我便先去休养休养。”
    说罢，千叶也不等繁鹿妖君表态，就自顾自地拉着小和尚一并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繁鹿妖君拦下千叶，他并非要拒绝千叶留宿的请求，只是想再问她一个问题，“你既然有所察觉，难道不好奇天界到底发生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