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嫡女六岁半

第一百零九章旧事重提


    如今瞧着邹氏这般模样,在场众人心中一半惊愕,却另有一般是唏嘘感慨。
    池水汤汤,只有似有似无的夜风缓慢吹过,那些凉意自人的心头刮过,似乎大风过境叫邹氏心底空空。
    “还不快着人把三夫人扶起来,这地上那么凉,她身子本就孱弱,”太夫人心头悲切,可是隐隐约约总是觉得事情还有余地,或许是那成琦的踪迹到底是还没寻到,“三郎媳妇……如今一切为时尚早,单凭这么一只鞋子且不论是不是琦儿的,就算是,小孩子家的东西,说丢就丢了如何出现在这池子边上谁又说得准?切勿作此悲怆之态,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那邹氏却回眸,眼中含泪,冷笑道:“我琦儿说不定都没有了,哪个还能顾得上脸面。”
    王氏只在背后伸手扶着太夫人,她甚少有这样的机会,平日里都是邹氏说的在理太夫人是站在邹氏那头的,王氏只劝慰道:“婆母,三弟妹如今正在气头上,说的话可不能放在心上。”
    众人齐齐站在那水边,瞧着远远池上有人提着灯缓慢是搜寻,约摸过了片刻,依旧未曾寻到任何人影。
    成妧心里头只怕太夫人太过于劳心过度,只在这时候道:“寻了这么久,也未曾寻出,可见琦儿不在这处……祖母,婶娘大可安心了吧。”
    邹氏此刻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了,只握着那凭栏整个人都有些细微的抖动。
    “寻到了,”声音是自众人后头传过来的,起初还算微小,却被耳尖的仆妇听见,把那人推到邹氏眼前来,那小厮自是高兴不已,只到邹氏,太夫人眼前传话道,“琦哥儿被寻到了……现下已经到府跟前了。哥儿想来是在街上因贪玩误了时辰,乳母一见哥儿寻不到了心里头慌乱没寻得仔细,正巧被妧姑娘房里头的翠衣姑娘遇见了,这才带回来了。”
    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那邹氏便似一支箭一般笔直的几步化作一步直愣愣的冲出去。
    “琦儿!”邹氏走到那门前果真见到成琦被翠衣领着站在那厅堂之上,“你可要吓死阿娘,快些让阿娘瞧看瞧看。”话说到此处,便只余下哽咽,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邹氏一把搂过那成琦上下查验一番,那翠衣今日可是谨记着成妧的叮嘱,如若说旁的事翠衣帮不上何事,可是在吃喝玩乐这方面只怕整个成府无出其右,自是将那成琦照料得极好,身上连块皮都没有擦破。
    “阿娘……”邹氏包的太紧,叫成琦略微有些难受,只费力的从她的怀抱里头挣脱出来,“阿娘,你松开些许,叫我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邹氏触到他的身体,这才恍惚一颗心落尽肚子里头,全身的血流这才开始崩腾有了些许的暖意。
    “琦儿……”邹氏喃喃自语,“阿娘唯独只有你了,你也唯独只有阿娘了,下次,下次再有个想去的地方,琦儿一定要告诉阿娘还不好?”邹氏红着眼圈,手上握紧那成琦的手腕,一刻也不敢松开。
    方才她只见那池水光潋滟时,只打算待那些人如若真能打捞起成琦来了,她便随着他一道去了,阴曹地府里头也好叫他们娘两做个伴。
    背后成妧随着太夫人王氏,以及文茵等众人这才赶回来,一见到成琦完好,王氏便道:“我便说琦儿是个有福气的,你瞧瞧现在这般模样,就连嘴角的冰糖葫芦渣子都还没有来得及擦掉,可见今日也就是咱们在府里头为他单着心,他今日倒是过得快活呢。”
    王氏最是会说场面话,如此一来,便叫人心神一定,俱都会心一笑。
    “翠衣,”太夫人唤到,那翠衣抬眸瞧了一眼在太夫人边上的成妧,心中亦是有些发虚,不过还是略微低头恭顺的行礼,太夫人只道,“好孩子,今次倒也是的亏了你,你瞧着发觉琦哥儿不再时府上简直乱的不似个样子。我该如何谢你才好……”
    翠衣胀红着脸立在原处,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见成妧道:“翠衣是自小便服侍在我身边的,自然是聪明伶俐的,若论及赏赐也不劳烦祖母破费,一概我来论赏便是。”
    “如此也可,”太夫人道,又瞧见邹氏身边成琦的乳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所谓有赏有罚,琦哥儿有今日这般遭历也不是因旁的,到底也是底下的人瞒天过海,自作主张,不知……三郎媳妇心里头是什么想法?”
    邹氏心里头自是恨毒了那乳母,一转脸瞧着那乳母,目光不善,叫人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子森然,她道:“这样的下人,如何能够留在府上,不过就这般赶他出去到底也算便宜她了,让人先痛打三十大板,再逐她出府,告知引荐之人,如若再用此人,一概别做成府的生意了。”
    “三夫人!”这本就是极其阴毒的惩处,且不论那三十大板这乳母能不能受得住,光是后头这几句,邹氏便已是摆明了自己不用这乳母也休叫她上别家,那乳母顿时落下泪来,“奴婢来府时日不算短,也是真把琦哥儿当做自己的孩儿,这才万事由着他,不使琦哥儿受一点委屈,夫人,奴婢的衷心,日月可鉴啊。”
    “衷心也好,”邹氏微微眯起眼睛,却并不为其所动,反而越加有些不屑,“歹心也罢,可是你今日的的确确对我的孩儿造成了伤害,让我平白着急一场,这样的气我总不能就让它这么过去,往后我还如何确保我琦哥儿安危?”
    “三婶,”成妧也是见那乳母着实可怜,自来前来做人家乳母的都是放着家里有的孩儿不喂来喂旁家的,乳母自作主张带成琦出府本也是错,可是罪不至此,“到底琦儿也无事,也当做是为琦哥儿积德,这乳母只放还归家去便是,也无需这么大动干戈,倒叫外间的人议论府上。”
    王氏也出来相劝道:“都说三弟妹菩萨心肠,如今若是为难这么一个乳母,岂非叫人大吃一惊,到底名誉也是扫地。”
    邹氏纵然心底不服,可是叫这么些人都瞧着,劝慰着也不好当面发作,便也只得道:“我知晓你们的意思,左右我也不是难说话的人,那便逐她出去,这辈子都不许她碰琦儿一更汗毛。”
    待所有的人都以为只是虚惊一场,准备退下时,成妧也低下头自那夜色里转身。
    邹氏却在这时候朝着成妧道:“阿妧且等等,我陪阿妧一道回去,方才忧心琦儿还没有好好谢过阿妧,已是失礼。”
    成妧回头,邹氏立在那人影幢幢之内,后边是提着灯笼的仆妇,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晦暗,看来邹氏心里头已经回转过味来了。
    其余人都是不知道的,只当做邹氏已经清醒过来当真是要谢过翠衣。
    成妧抿唇,点点头道:“只要婶婶不觉得困乏了,陪阿妧走一尘也无事。”
    如此那邹氏方才跟上来,只走在成妧之后,待王氏太夫人都回去之后,二人又寂静无言的走了片刻。
    邹氏才悠悠然开口道:“这便是阿妧的意思么?”
    成妧微微偏过头,看着邹氏的侧脸,其实一直到现如今,邹氏面目依旧是记忆里那般温润,不过撕下伪装之后带着凉薄。
    成妧只笑道:“婶婶说的是什么?倒叫阿妧不是十分明白了。”
    那邹氏便在这时走上前来一把握住成妧的手腕,她手下用力疼的成妧眉头一蹙,不过成妧向来能够忍耐此刻也是并不言语,只是略微带着一丝戏谑瞧看着邹氏。
    邹氏低声道:“你如若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大可冲着我来,干琦儿一个小孩儿何事?”
    成妧却在此时道:“自然不干琦儿的事,可是琦儿是谁,是三婶身上的骨血,如若没有这般切肤之痛,似三婶这般不识人间烟火之人,如何能感知这世上人的情意,所以三婶才能够随意的掐灭一个人的性命,却不知道那人的性命于他,于他身边的人总是珍贵的。”
    先前是成珩静姝,如今的成妧,成妧恨的从不是邹氏的阴毒,她不过是恨她提起一人性命时,害一人性命时那般的随意,那般的枉顾,好似这世上的人命除却她自己的旁人都是树上结的叶子一样。
    “先前的珩哥哥,五姐姐也是二婶心头上的宝贝,”成妧丝毫不畏惧,一步步的逼近,且叫邹氏拿捏不住,一时间松下了手,“你眼前的我,最是贪生怕死,故而性命便是我第一等要事,不过我还算走运,没叫你暗害,故而我先带走了成琦叫你也知晓这般滋味,我之所以没下手除却成琦是我手足之外,也只是因为你到底也没能到手,如此这般,我们到也算是两不相欠。”
    那邹氏杏眼圆瞪,只望着成妧许久没说出话来,半饷才道:“竟是我原先小瞧你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