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嫡女六岁半

第一百二十四章棠樾许诺


    成妧顿时心头上一抽,却也不知到底为何,只低头一瞧看,那棠樾果真还是昏睡着不省人事,想来外头已然是这般大乱,该是出不去了。
    只可恨这内乱竟是来的这样的快,叫她前脚出门,后脚便被困死在这处。
    再看棠樾,烧的面颊通红,心头只叹气道:“想那江憬也是个粗心之人,怎么能在这般乱世,便把棠樾一人带到这处来,自己了无踪迹可寻。”
    棠樾靠在那榻上,只伸手拽住自己的衣袖,双目只是混沌一片,隐隐约约有些呓语道:“好……冷。”
    他只要是觉得冷,那便是还要继续发热下去,成妧心下有些着急,只脱下自己的外衫到那庭院里头,堆砌起来一堆雪,再割下自己的一截子衣裙,在那雪水之上冰着,待触手冰凉时才拿起来又抚在那棠樾额间,如此反反复复,却总每个用处。
    “我也不懂医术,”成妧只叹息一声,“可别说你,我大姐姐那头只怕都活不成了,棠樾,你如若有点心,你便快些好起来吧。”
    那棠樾却是经年过惯了苦日子,自小单衣薄衫在大雪地里都曾经滚爬过得,可是现如今一朝得以离世间最富丽之处只有一步之遥,大抵也是心有魔障,今宵放下,一时耐受不住这才病倒。
    成妧只如此反复的往外跑,身心有些疲惫,只能靠着那棠樾边上稍稍歇息一下,一颗心却提着不敢放,只怕他烧的太厉害,等会醒过来万一变成了傻子,心道:“要是棠樾烧糊涂了,等天明他那个不讲理,生人勿近的兄长江憬过来了,万一怪我在这里见死不救又该如何是好?”
    想起江憬,似是又想起昨日他点醒她所说的话,如若非要叫他成个亲,坠一次万丈红尘,他宁愿那个人是她。
    “你为何……”棠樾轻轻掀开眼皮子,只瞧见那微弱的雪光倒影在窗扉上,她眉目间增添一丝红晕,竟是那样可爱,“你脸红了。”
    只是一恍惚之间,她眉目间那点细枝末节的羞涩突然便褪去,棠樾果真是烧的糊涂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只伸手在她眉间轻轻一抚而过,只道:“成六姑娘……”
    这一声,发自于心,埋藏多年,其实还有好多,就似他早在那一年上元佳节便得过她一个灯笼照亮回家的路,早在很久之前便在心底描画许多她的模样,她同他的相识,却永远只是那一日,大国寺的池水边上。
    只仅此一声成六姑娘,棠樾点到即止,成妧天生便于情爱之事上,惯会装傻充愣,只因她也不知晓该去如何,只有些含糊答道:“我知你心里头难受,只是我也没有旁的法子为你散热,你且等一等天亮,如若外间不是很嘈乱,我去太医院给你寻个太医来瞧瞧如何?”
    棠樾只有气无力,有些惋惜道:“天亮了,你是不是就该要走了?”
    这话却叫成妧好生奇怪,天亮了还不走,难不成要在这宫里同他过上一辈子不成?再者听这少年的口气,难不成他真的要在这樱雪宫里面蹲上一辈子?
    “我不走,我在这宫里面干什么,平白给别人送个人头。”成妧只有些好笑,也不做他想,只可惜道,“最可怜的难道不是你吗?只是入宫来随着你兄长见个世面。却平白无故立上这么一遭难。”
    那棠樾虽然烧的厉害,却还得睁开眼睛,想再同她说说话:“今宵得姑娘照顾一次,此为大恩大德,现下无以为报。只求我来日飞黄腾达,必然少不了姑娘的好处。”
    他这话说的可就算是露骨了,叫成妧有些慌乱,她先前拒绝叶昭,不过是因为叶昭天之骄子,她自觉本不是一处的人,吃不了一锅饭。
    可是棠樾不一样,棠樾与她是有过生死之交的人,是救过她并未求过回报的人,在成妧心里头自动划为自己人。
    或许是那年江水里头,拽她回到岸上的手太过于温暖而且有力,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可成为她日子里唯一的光点。
    “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成妧微微一笑,落在那夜的寒风里头,叫他心神皆都激荡起来,“你现如今该做的,便只有……好好活下去,我等着你飞黄腾达的一日哪怕你我日后走不到一处,能在这困境之处得你如此真心,我亦是没有什么不甘愿的。”
    那棠樾见她似是有些松口,只取下自己心口上的一方挂坠,只要成妧接下道:“此物赠你……我定然,说到做到。”
    昭元殿之前,乌压压的跪着一圈人,皆都是些皇亲国戚,江憬持剑立在那门前,只觉得心头突然有些一跳,大抵是一夜殚精竭虑有些疲倦了。
    有些咒骂之声有些不堪入耳,只细细一听简直要问候到江憬祖宗十八代上去了,江憬只伸手揉揉自己的眉心,看其间骂的最欢,几乎要跳起来的,俨然是他的四表舅。
    “四表舅大可歇歇吧,”江憬抱着手道,往前早听闻那四皇舅同万贵妃有过私议,只说如若万庭玉嫁不进江家,自不可让江憬承袭了大统,到时万贵妃会说通君上,把这四表叔勇王嫡子过继膝下,继承山河,“外间风寒,不知舅舅可是觉得外间天寒要进去陪皇舅贵妃一道考虑?”
    那勇王却是人只是有些力大无脑的,只不过方才骂得痛快,现下便突然了无了声音,人家连自己亲舅舅的朝堂也说拆便拆,说关边关,何况他这么一个表舅,只默默道:“你犯上作乱,还有理了,天下之大稽!”
    江憬只蹙起眉头,只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所为的并非这天下河山,你们心里头担忧的那些,自不必在我眼皮子底下现。”
    那底下有附和他的几位阁臣,只道:“世子殿下为天地立心,惩奸除恶,待除去那奸妃,清了君侧,定会还我大煊安定。”
    “只要,”江憬侧目瞧看那里头的人影,“君上愿意,废贵妃,赐死万氏,昭告天下奸妃乱臣之罪证,我一定会双手归还军权,领皇子棠樾前来,要杀要剐,且听尊变。”
    “报!”那前头突然走出来一个小兵,手上拎着一方包裹,上头还带着血迹,一路就这么举到江憬眼前,只道,“万氏嫡子,万安之首级在此。”
    众人一声惊叹,那万氏血脉单薄,万贵妃嫡亲唯独这万安之一个弟弟,如今也沦为刀下之魂,死状何其惨烈,岂非报应。
    江憬目光一颤,那血似乎还是热的,或许比他要热,他垂眸看了半饷,这才道:“拿进去,呈给万贵妃。”
    万贵妃还不知外间发出的事,昭元殿之内只点这一盏孤灯,外间皇后吴氏,太后叶氏俱都跪在地上道:“外头朝臣也都吵嚷起来了,还望君上三思。”
    君上只护住那万贵妃朝着吴氏骂道:“天底下的人都来垂涎孤的王位,你也是个狼心狗肺落井下石的东西!”只往那吴皇后心头上只踹一脚。
    太后见状只呵斥道:“皇儿!你难不成当真要为了一个贱婢出身的婢子去死不成?丢了你的江山社稷,丢了你的王位,你看看这天底下,谁还会理你!”
    君上只默默垂泪,伸手握住万贵妃的手,竟一刻也不能够分开,只道:“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我再回一次行宫也好过现如今。”
    那门口突然一声吱呀被打开,叫里头的人一惊,那来人却是苏长安,面色略微有些发白,只走到君上面前跪在地上道:“外间送了东西来……一定要送到,送到贵妃君上眼前。”
    万贵妃已除去妆发,只着一身素衣,再也没有素日的凌厉,只掀开帘子来走到那苏长安面前道:“是什么?”
    苏长安不答,只稍稍伸手为贵妃奉上一物,那锦盒小小一方,万贵妃顿时便了然,脚步一个踉跄,声音有些发抖只试探着问道:“是谁?”
    苏长安回:“是……小公爷。”
    贵妃一下子站立不住,君上赶忙扶住,万贵妃只不信道:“万氏横行霸道不假,我同爹娘姊妹做出的事情,桩桩件件我每一件都认,可怜我这胞弟……可怜我安之!他未曾做过一件错事,为何要如此对他?”
    “小公爷是夜里出宫时,”苏长安和缓口气,见万贵妃悲伤到了极点,忍不住道,“在昭阳殿前遇到的一伙子乱军,本也没有下令残害,只是有人趁乱传的命令……”
    万贵妃只恨的眼色通红,可惜现下连昭元殿都出不去,更别提探查究竟,只撕心裂肺的哭道:“果真是报应么?这边是苍天,待我王氏一族的报应么?可是我今日的一切,难道不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的?你们这些口口声声大道理的人,背后也是如此残害他人?这世道果真待我凉薄至此……果真是好不公平!”
    那锦盒里慢慢渗出血来,何曾几时,那少年也曾鲜活明快,也曾打马掠过红袖招。
    “传令下去,”江憬听着昭元殿内的哭喊,“自此,遇见任何一个万氏之人,活捉即可,送到昭元殿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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