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嫡女六岁半

第一百二十五章万氏自刎


    整个帝宫席卷起这样萧条的北风,叫站立在昭元殿之前,穿着朝服的内臣侍立其下,把自己的眼眸隐没在那些数不尽的残雪之内,众人皆朝着殿内高声道:“此贼夫人祸国殃民,此万氏结党营私构害朝堂栋梁,还请君上三思!”
    君上只瘫坐在自己的位上,万贵妃早已是泪流满面,并不似她往常一般飞扬跋扈,面上不画脂粉,早有内侍收下了那万安之的首级,一盏孤灯落在那万贵妃的眼眸之内,却似并不会亮起一般,耳边只能听到外间呼啸而过的风。
    “现如今,还在这里苦苦拖累君上么?”吴皇后将受过君上一脚,似乎并不死心,那万贵妃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多年,叫她如何忍得下心口恶气,况且今宵此事但凭着外间江憬一己之力只怕微不足道,吴家百年世家,先前被万氏逼到何其地步,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在这里枯坐到天明,等着那群人冲进来,残害了君上……他们手上是有着皇子在手的,你到底要为了自己的私心在这里等候到何时?”
    此一言到叫那万贵妃眸光有些微微抖动,她却并不搭理那吴皇后,只一心瞧看着君上,问道:“我不问他人,早在许久之前,我说过,君上在何处我便在何处,无论贫富贵贱,君上疼我惜我一场,我自是……”
    那君上这才稍稍转过脸,他的面上却不是如她一般的悲伤,反而是无尽的惶恐,只看向她道:“素之……今时不同,原先我没做过君上,我只是一个囚再深宫里的废太子,现如今,我已是天子。并不是孤有心负你,到底是孤背负太多,手上握着权,脚下站着江山,这江山孤安能够放下。”
    此话一出,却叫周围在场众人都已经猜到了下半句,他往前待她情深意重,能够共苦,原本是背靠着爬不出道沼泽。现如今不同,他尝到了甜头,手握着重权,安享人间富贵,触目皆是光华普照,让他再回到那暗淡无光里去,他只会浑身发抖。
    “同甘共苦,”那万贵妃有些自嘲一笑,面上苍白,似这些年的白云苍狗都自心头流淌而过,“很久之前,我一直觉得共苦才是最难的,我以为捱过那段暗无天日,熬过身体上所有的痛楚,等待我的便只有滔天的富贵,和你数不尽的恩爱,原来都是错的,共苦何其容易,只因为你我二人那时皆是彼此手上的那一根拐杖,却原来这句话里头,最难的却是同甘……最难的其实是人心罢了。”
    君上性格自来孱弱,又是不忍道:“素之,你也莫要过于想多,待事情结束,孤还可以去接你,孤与你还可以……”
    那万贵妃挑眉,瞧看帘子之后依旧安坐着的太后,贵在地上默默抽泣的皇后,以及外间只剩下一些剪影的众人,有些好笑道:“我不是君上的玩物,我也不是君上能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您当初说的何其信誓旦旦,说给我全天底下女子都得不到的尊宠,我自来也是个痴傻之人,所以我也是活该,我阿弟也是在偿还我的罪孽呢……”
    言罢,只起身,跪在地上,坦坦荡荡的朝着君上三拜道:“感念君上纵容我多年,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万岁,二愿郎君日后得偿所愿,三愿此次一别,日后再不遇如我这般祸国殃民之人,也再不叫君上心头滚热一场。”
    那君上想要起身,却在此时那帘后道太后立刻起身扯住君上衣袖呵斥道:“君上到底要心软到何时,万氏走到如今都是他们自己的路子,君上且留步。”
    那君上只抹着自己眼中热泪,只道:“阿娘,为何你们都要逼我做甚?”
    太后只垂下眸子,看上去和蔼可亲,就如同平常一把,只道:“不是逼你,此人决计不可留,你身为君上,心里头对一个人再喜欢,再在意,你却不能让旁人都瞧见你的喜欢,你的在意。”
    那万贵妃脱下自己的贵妃服制,只疏疏朗朗走到哪门前,有内侍走上前来为她开门,那宫门恍惚一打开,她便立在那门前,好叫那些人吱吱喳喳的声音在一瞬间寂静下来,她头上瞬间落满雪花,底下她的阿娘阿妹姐都被人强扣在地上,不住的抬眸来看向她道:“娘娘,娘娘!君上,君上是如何说的,这起子乱臣贼子好大的胆子。”
    那万贵妃径直走到那江憬跟前,只是一伸手便拔出那江憬腰上佩剑,她只是看过那江憬一眼道:“江世子殿下,当年你母亲先长帝姬在世时,带你分居燕川,长帝姬病逝那一夜,沧澜江之前我阿妹派去的杀手追你到那处寻了三日不见你的踪迹,是我劝解她,幼子无辜,何须计较。这才救的你一面,现下想来,那果真是我这辈子干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了。”
    “贵妃娘娘太过高看在下了么。”江憬只温吞一笑道,“贵妃娘娘难道事到如今还瞧不出,娘娘此生最为错误的一件事自来不是其他,而是自一开始……同君上出了行宫。”
    一语中的,叫万贵妃心神激荡,闭目之间皆都是自家阿父被害,胞弟惨死,阿娘阿妹贪得无厌的嘴脸,恍恍惚惚走到那殿前,看着底下的人,缓缓抬手,把那剑抵在脖子上,只仰天大笑一声道:“生来万般不由人,你们也别得意,我并不为你们,我却也只是……为陪着君上,走这最后一回!”
    反正,她却是,无论风霜雨雪,总算如当年所说,一直一直陪着他,走到了最后一程。
    那樱雪宫里头,成妧亦是为那棠樾折腾了半日之久,在黎明之时,天方有了曙光,那棠樾也不只不过清醒过来那么一时片刻便了无了意识。
    到了这时刻身上的热才缓缓而退,成妧这才舒下一口气,自己也累的靠在那塌边上,也不知现如今到底是何时辰。
    那天大亮时,棠樾才醒,一睁开眼睛瞧见成妧睡的熟,忍不住唇角带着些许的笑意,似乎自己活到现如今十七岁的年纪里头,没有一日的早晨能似今日这般叫人觉得顺畅,本想抱那成妧到榻上歇息,却不料在此时那宫门突然缓缓打开,倒是惊扰了期间到人。
    成妧瞬间清醒过来,棠樾一把拉过那成妧,只把她藏在自己身后,挑开那帘子稍稍露出些许目光来看着外间的人,又有许多人脚步声传来。
    二人不知是敌是友,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其后安静守望着,却只听到那立在前头的人道:“棠樾!”却是那江憬的声音。
    棠樾顿时松下一口气,自那帘内而出,后头倒是跟着成妧,江憬一见棠樾也不知面上到底心里是喜是悲,只急切的抓住那棠樾的手道:“你快随我去昭元殿,见你父君!”
    说完这句话才见棠樾身后的成妧,成妧意思没料到这场宫变如此汹涌,其背后操纵着的居然会是江憬,怪不得他说起六宫之事有些含糊其辞,却又时有时无的提醒她能躲则躲。
    “你如何会在这处?”江憬忍不住问道,“你倒是会躲。”
    成妧摸摸自己的鼻子,权当他这句话是在夸自己便是,却等外间又有副将前来,又有礼部内监而来,只口口声声朝着棠樾道:“微臣见过皇四子殿下。”
    成妧这才回过头来,心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棠樾,心里一阵翻涌,棠樾是皇子,是现如今的君上唯一的皇子,那么她呢人,他同她说起日后腾达的事,是不是早有打算……是不是只等着她点头。
    不,宫墙一堵,四方天地,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棠樾似乎有些难为情只道:“阿妧……”
    江憬眉头一蹙,只道:“别在这里耽误了,另外我只听说成家的五姑娘那天夜里被我底下的人瞧见混乱里头跑到了昭阳殿里去,那万安之便是只昭阳殿前遇害的,你若是着急你五姐姐,现下就该去寻了。”
    听他这意思,似乎已经去寻过一次,这便是江憬说的不动声色,旁的人可能听不出,可是成妧却是熟悉他的,一听便知他内里的隐藏,只有些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反正现在也不想再去瞧看一眼棠樾,只觉得恍惚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变得陌生起来。
    “长宁,”江憬随意看过一眼那外头,轻轻唤过自己身边的一个并不打眼的内侍,道,“六宫各处百废俱兴,都还乱着,且不能让六姑娘走失了,你去跟着给她带个路。”
    言罢,又侧过身子,让一些宫人来为棠樾梳洗,在无人处,棠樾突然缓缓开口道:“我……我,外头如何了?”
    “那妇人死了。”江憬自是很平静的靠在那墙上,“诚如你那只有个名分的长姐青鹤所言,你的福气在后头。”
    那棠樾点点头,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只在一瞬间,恍惚他似变了一个人,还未等到江憬开口,他自身着那些华裳,头戴着玉冠站在众人之前道:“起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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