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十年

    郑言最终选择回了B市，进了那家国企。
    郑言的妈妈很高兴，儿子有了一份不错的稳定的工作，未来渐渐稳定了，她开始忙着给郑言张罗婚事了。对于农村的父母而言，只有孩子的婚事解决了，孩子才算真正长大了，因此，郑言总是借口上班躲在单位不回家。
    回P城之后，郑言给晓敏说了工作的情况。
    晓敏勉强地祝福郑言，言语深处暗藏着希冀破灭的失落。
    投入工作的郑言已然没有更多的心思在意更多的事情，和晓敏依旧淡然相处着，还是朋友。
    生活让郑言和晓敏又回到了平平淡淡的轨道。
    时间的沙漏总在不经意间流淌，转眼，晓敏也到毕业季了，郑言的工作业转正了。
    一天，晓敏给郑言打电话，她说：“毕业了，我也想回P城工作，我这样的慢性子不太适合在X市这样大城市的快节奏。”
    郑言喜出望外，语言都犹如脱缰野马一样奔放道：“真的啊，那太好了，我代表P城欢迎你。”
    晓敏低着头，红着脸说道：“五月我生日你别来X市了，我刚好有事要回P城，到时候见。”
    郑言被接踵而来的幸福感冲击得都快晕厥了，都不知道言语了，只知道傻傻地点头。
    临近五月，郑言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期待着那天的到来。为此，他早早为这一天安排活动和行程，还自己跑到瓷器厂亲手烧了一套精致的杯具。
    时间如期而至，晓敏原本的短发竟然长发过肩了，穿着背带裤的晓敏一如往常得可爱至极，却又比从前更加成熟美丽了些。
    在动车站接到了晓敏，时间已经临近中午，郑言带着她去预约好的餐厅吃饭，在郑言仔细安排下，流程并无半点疏漏，在吉他手的演奏中郑言欣喜地唱着生日歌，晓敏开心得笑着像花儿一样美丽。
    晓敏开心地说道：“我已经在P城找到工作了，一家会计事务所，不过刚开始工资很低，不过到时候我住家里，省了房租，勉强也能养活自己。等我注会过了，就能过得不错了。”
    郑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已经很厉害了，特别棒！”
    随机，郑言神神秘秘拿出一个盒子，微笑道：“生日快乐！”
    晓敏开开心心打开了盒子，看见被包装得精美的一套瓷器，一个牙杯、一个水杯、一个茶杯和一对小碗，上面印有晓敏卡通形象的漂亮图案。晓敏一看就很喜欢，急忙道：“谢谢。”
    郑言温和道：“你生日是五月，所以做了五个。”
    晓敏深深体会到郑言的心思，内心有些许感动。而晓敏不知道的是，郑言自己其实做了一对瓷器，另外一副印着自己的卡通形象，而且这全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又一次漫步在P城的街头，郑言感慨万分。曾几何时，这是他整个高中最大的梦想在今天实现了，P城街上高大的榕树遮天蔽日，不怎么宽阔的马路在榕树的包围下多了几分静谧，郑言喜欢这样的路，晓敏也很喜欢。
    二人肆无忌惮的天南地北地聊着，仿佛时光都在此刻暂停了，仿佛此刻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晚上，二人去了小吃街，品尝P城特色是小吃，第一次像一对情侣一样形影不离。直到晚上，在晓敏家楼下，依依不舍地分别。这一天，二人都是幸福的。
    翌日，送晓敏回了X市，郑言又回到了工作中，而他心中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激情，他感觉未来美好的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也许，是那一份杯具的礼物注定了郑言和晓敏终究是悲剧，晓敏又一次失约了。晓敏的父亲在X市给晓敏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晓敏不愿意去，被父亲严厉训斥，母亲苦苦哀求晓敏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这是很多大学生梦寐以求的工作，不能白白浪费了父亲的一片苦心。为了这份工作父亲动用了不少人脉，此时说不去就不去，让父亲以后如何面对那些朋友。苦苦挣扎未果后，晓敏屈服了。
    满心期待晓敏回P城的郑言又一次失望了。听着晓敏怯懦的言语，郑言又不忍心责备些什么？回头想想，自己又有何理由去责备她呢？自己和她又是什么关系？是朋友吗？还是比朋友更亲密一些的关系？
    一个个问号像乌云盘旋在郑言的脑海久久不能散去。
    晓敏电话那头的声音颤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郑言不知如何言语，只得安慰道：“没事，X市也不远，就三百公里，还是能见面的。”
    晓敏眼角挂着眼泪，点点头，委屈道：“又让你失望了，一次次都是我失约了。”
    郑言苦笑道：“不会，为你高兴，毕竟那是一个别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好好珍惜吧。”
    晓敏咬着嘴唇，轻声问道：“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郑言第一次听到晓敏提到“我们”两个字，心中一阵欢喜，随之而来又是一阵心酸。在现实里，他和晓敏的差距太大了，她轻而易举可以拥有的东西，是他用尽全力都不可得的。他和她不仅仅是隔了300公里那么简单，那是一条巨大的隔阂，阶层的隔阂。他多么希望她的家境能够普通一些，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能够配得上她，原本她若在P城，那么两人若是真的在一起了，可以一起慢慢经营这一份感情。而晓敏一次次失约，郑言也知道晓敏的父亲是多么严厉的一个角色，晓敏怯懦的性格大约都是她强势的父亲造成的。他和她有以后吗？
    郑言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温和道：“我的未来一直都有你，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我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
    晓敏哭着说道：“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埋藏了多年的情感喷涌而出，这一刻，她终于说出了心中最想说的话。
    郑言的自卑心理又在作祟，情绪低落道：“我配不上你，在感情上，我没有始终如一，在现实里，我没有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物质基础。”
    “我喜欢你，从那天那场雪开始，我的心底似乎就朦朦胧胧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我也不懂那是不是喜欢，我比较迟钝。一直到你和李诗文在一起，我才感觉到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抓住你，让你活生生从我身边溜走，现在我不会让你再跑走了，我们在一起吧。”
    郑言热泪盈眶，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也不曾想到会有一天被她表白，他顾不上擦拭脸色斑驳的泪痕，使劲点头，好似要将头都甩掉一般。多年夙愿一日得以实现，他内心滋味不可言语。郑言带着无数不可意会的情绪，感动道：“做我女朋友吧，晓敏，我爱你，爱你很久很久了，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
    顿时，喷涌的爱意在二人之间化作眼泪肆意流淌，这是幸福的泪水，他们都哭了，哭得很好看，很幸福。
    晓敏又勇敢地说道：“明天我去找你，我好想你，好想你抱我。”
    郑言开心道：“几点的车，我去接你。”
    这是他们打的最长的一通电话，也是最开心的一通电话，一语点破窗户纸之后，一切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晓敏好奇问道：“你那时候真的喜欢李诗文吗？”
    郑言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这个问题大为不妙，一脸认真道：“那时候是喜欢的，她为我仗义执言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女侠，她很勇敢，我很欣赏她这一点。”
    晓敏毕竟是女生，对他的过往的情感经历还是心存芥蒂，又继续撅着嘴问道：“那你喜欢她又为什么分手？”
    郑言小心翼翼道：“那天在西塘，她问我，在我心里究竟更在乎她还是更在乎你？我没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然后她就跟我分手了。”
    得知这个问题，晓敏内心有些小满意，她就隐隐约约猜到郑言在西塘不久之后就和李诗文分手了，应该和自己有一定的关系，没想到关系如此直接。晓敏又继续追问道：“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郑言大汗淋漓，据实说道：“就牵牵手、亲亲嘴。”
    晓敏虽然还是挺满意这个答案，但是心中难免醋意大发。一旦到了女朋友的位置，她对郑言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了，命令道：“以后不准再联系了。”
    郑言老老实实道：“当然。”
    第二天，在火车站，晓敏第一次朝着郑言飞奔而来，重重扑在他的怀里，在他并不厚实的胸膛里，她感觉到很幸福。第一次拥抱，不知为何原本一直害羞的晓敏忽然主动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主动闭上眼睛索吻。郑言闭上眼睛深情吻在她柔软的唇瓣，郑言的内心就像融化了的巧克力一样香甜四溢，晓敏的小心脏像迷路的小鹿一样疯狂乱撞。一吻便让两人忘却了所有的忧愁，一吻仿佛这些年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三百公里的距离，但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二人的情感前所未有地升温，在电话里亲热的言语仿佛穿越了空间的阻隔，仿佛彼此就在身边，就在眼前。甜蜜，前所未有的甜蜜，郑言在工作中都会幸福地傻笑，晓敏每天都不自禁哼起了小曲。
    周末，晓敏的妹妹晓宇发现了晓敏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从前那个平平淡淡的姐姐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脸上都挂着甜蜜的笑容，人都漂亮了许多，明显是恋爱的节奏。
    晓宇偷偷跑到姐姐身后，一脸神秘，轻声问道：“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有汇报啊？”
    晓敏收敛了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把手机压在自己的腿下面，不让妹妹看见自己和郑言的聊天记录，然后平静道：“没有什么情况啊？”
    晓宇咬着晓敏的耳朵偷偷说道：“我都看见了，坦白从宽，不然我去跟妈妈说你手机里面的那个言到底是谁？”
    晓敏黑着脸，嗔怒道：“你敢？”
    刚刚读大一的晓宇调皮地眨眼，一溜烟跑到厨房，一把抱住妈妈的腰，开心道：“妈，姐最亲漂亮了许多，你有没有发现呀？”
    妈妈穿着围裙在准备着午饭，不耐烦到道：“你姐一直很漂亮啊，你又嫉妒啦？”
    晓敏跟着跑到厨房门口，站在外面看着自己调皮的妹妹，说不得、骂不得，只能一个劲挤眉弄眼，恳请妹妹放过自己。其实，在晓敏家里妈妈是一个比较宽容的家长，两个孩子都不怕她，也愿意和妈妈说心里话，而两个女生都害怕自己的爸爸，虽然爸爸平常对两人很宠溺，但是遇到决定人生的大事方面爸爸都是绝对的权威，不容他人质疑的。她和郑言的恋情，她不打算这么快就告诉自己的家长，她希望再晚一些，这也许也是心中的隐忧。
    晓宇给晓敏做了个鬼脸，又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妈，姐都大学毕业了，是不是该找个对象成家了？”
    妈妈语重心长道：“按道理说应该谈恋爱了，毕竟年纪不小了，只是你姐一个榆木脑袋，怕是不灵光，不会谈恋爱。”
    听到此处，晓敏脸色微红，狠狠地瞪着晓宇，晓宇不理会晓敏的眼神，继续调侃道：“妈，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可能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只是都不跟你说而已，我们会不会都被姐蒙在鼓里啊。”
    妈妈转过头来，看见拘谨站在门口的晓敏，晓敏是个从小就不会撒谎的人，妈妈一眼就看透了晓敏的内心，和蔼道：“看来妹妹说对了，姐姐谈恋爱了，怪不得最近这么欢快。”
    一眼就被看透秘密的晓敏呆然站在原地，晓宇开心笑道：“就是就是，赶紧坦白，不然我就告诉爸爸，让爸爸严厉的标准帮你审核一下。”
    一说到爸爸，晓敏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她心中一直很怕自己的父亲，对郑言一而再的失约都是因为爸爸提前给她安排了人生，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没有太多的意义，一切都被爸爸安排好了，若是没有郑言的话，她的生活将会如同白纸一样无聊，没有任何的色彩。因为有了郑言，一个不是爸爸安排的人出现，她的生活多了一股温暖的色彩。
    晓敏怪晓宇的多嘴，虽然姐妹之间经常互相开玩笑，他们在妈妈面前活泼而奔放，她们都知道妈妈会宠溺自己，并且会帮她们一起保守秘密，所以有时候甚至在妈妈面前会肆无忌惮。
    晓敏对晓宇翻了个白眼，发泄心中的不满，晓宇懒得理会她，看到姐姐越是生气的样子，她越觉得好玩，半真半假道：“最近姐好像经常和一个叫言的人聊天，那说话可欢快了，聊着聊着都情不自禁笑了，妈妈你说这个叫言的究竟是什么人？”
    妈妈眼神一亮，打气精神道：“姐姐，什么时候带回来先让我看看？我觉得好就在你爸爸面前替他说说好话。”
    晓敏手拽着自己睡裙的裙角，低头害羞道：“刚刚开始没多久，就让他上家里来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这时候，一股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是谁，跟爸爸说一下？”
    空气顿时都凝固了起来，欢快的气氛霎时烟消云散，罪魁祸首晓宇灰溜溜跑回自己的房间，妈妈端着水果走出厨房，温柔道：“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处理好了吗？”
    爸爸一脸平静道：“都处理好了，马上就过年了，就让员工多跟家里人聚聚，不加班了。”
    妈妈一如往常那般帮自己的丈夫脱下外套，轻轻拍了拍灰尘，仔仔细细挂起来，然后领着晓敏一同在客厅坐下。
    妈妈温和道：“晓敏，既然谈恋爱了，什么情况就跟爸爸妈妈说说，让爸爸妈妈给你把把关，如果各方面都好的话，爸爸妈妈也比较放心。”
    晓敏端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道：“谈了几个月了，他是我高中同学，现在在P城国企工作，以前学习都是第一名，不过后来高考发挥一般，正常发挥应该能考上清华。”
    听了晓敏的介绍，爸爸先是点头，然后脸色又有一丝忧思一闪而过，爸爸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平静道：“马上过年了，这两天过来一趟，让我们看看，条件可以的话就准备把婚礼办了。”
    晓敏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