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往事

    亲眼见证着改革开放。
    到了1992年年底，内地的外汇储备已经突破二百亿美金，这还是在各方花钱的情况下。
    其中陈林芝贡献了不少外汇，直接投资比较多，间接引入的资金也是海量。
    美国商会方面，已经开始提供工厂搬迁的一条龙咨询服务，直接跟内地北边的招商引资部门对接，就是由陈林芝牵线搭桥打通的渠道。
    帮的忙不少，自然也就能够挺起胸膛做人，付出的同时，收获也很多，例如在通信基建和拿地、收购，甚至是在赌城证券交易所的筹备问题上，北边很多人都十分乐意帮陈林芝的忙。
    双方互利互惠，皆大欢喜，而不只是陈林芝单方面付出。
    考虑清楚这点，就能明白他在内地的生意，实际上具备着极大的可持续性，未来很可能成为富士康那样，贡献数百万个就业岗位的庞然大物，带动的周边就业机会更多。
    早先打算投资虞洛琦的外贸公司和船队，谈判已经进行过几轮，主要是由于她那家外贸公司内部派系复杂，无法在价格问题上达成一致，所以才断断续续拖延到现在。
    虞洛琦那女人，管理着硕大一个白帮，曾经对陈林芝而言是个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现如今再看看，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跟加州州府萨克拉门托方面打声招呼，就有机会让它分崩瓦解，实力方面天差地别，早已不在一个量级上。
    这么些年来，虞洛琦的生意还不错，年初在旧金山见过一次面，她那家外贸公司的发展速度中规中矩。
    倘若当初虞洛琦愿意将陈林芝招揽到手底下当军师，产业规模至少也是现在的十倍以上，可惜那女人既没太好的眼光，又被帮会里的其他势力限制住了，迈不开腿脚，有点画地为牢的意思。
    对此陈林芝挺无所谓，反正可以合作的企业太多，港城分公司目前也在积极打通内地和世界各国的贸易渠道，可以料想在不久的将来，通过房地产、代工厂、制造和零售业等等，必然能够在国企下岗浪潮中起到一定帮助作用。
    当晚，跟沪市官方的某些人吃饭时候。
    陈林芝提到了拿沪市当试点，自己配合着协助有序改革淘汰一批国企的事，同时还提起跟各所大学合作成立一家医药研究所的话题。
    所谓净利润不超过5%的红线，是针对现在内地居民物质生活不富裕的特殊情况，而且当前制药厂生产的大多是些普通药物，基本没有包含研发费用，都是从海外淘来的现成配方，成本并不算高，生产较为容易。
    一旦医药研究所开始运转，多半会是头吞金兽，想要维持好收支平衡可不容易。
    为此陈林芝希望能够批准开设连锁零售药店，进一步扩张医药领域的收入来源，对此沪市方面有人点了头，前提是希望他能够帮忙多引进些关键的医药技术。
    成功引入默沙东乙肝疫苗生产技术，沪市方面积极配合，为此不少人受到嘉奖，石化总厂的改革也可圈可点，保住数万人工作岗位的同时，积极创造了税收，成为国内外合资重组的典型案例。
    跟陈林芝之间的合作，沪市这边收获不少，难得遇到陈林芝需要协助的地方，当然乐意送个顺水人情，礼尚往来。
    酒过三巡，饭桌旁的众人一个个喝多了，话题也渐渐放开。
    有人正说道：“南巡过后，给市场经济定下基调，现在风气一天一个变化，民营经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收税比较困难，可有一批人确实富起来，过上好日子了。”
    “没错，假如陈总愿意帮忙针对国企进行新一轮改革，我明天就亲自北上汇报工作，争取拿到最大的支持力度。目前全国绝大多数国企，都在让人头疼，作为全国经济重城之一，假如我们可以自己解决改制的麻烦，肯定会让我们放开手脚自己干，也好从中吸取经验。”
    另一边，也有人喝红了脸，笑道：“那必须支持，前年石化总厂麻烦多大，不仅没上交还要倒贴，陈总一接手，今年纳税额就超过两个亿，加油站我去过，比从大铁桶里抽油方便多了，还能看见加了多少油。”
    “确实是落后太多，为什么民营老板们能赚钱，国企大部分都在亏损，这是个大问题。”
    饭桌旁，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
    陈林芝面色泛红，打嗝时候全是酒气，更多时候他只是在听，觉得这种饭局氛围挺有意思。
    此刻，陈林芝接口说道：“来回讨论那么多年，再继续讨论只是耽误时间，弊端清楚摆在那，一是计划经济下缺乏竞争性，二是管理层僵化，三是机构臃肿缺乏监督，四是企业负责人缺少经验。像这种问题，随便找找就是一箩筐，我认为上面只需要把控好土地、基建、通信、烟草、军工、钢铁等等命脉行业就够了，剩下的不如放手交给市场，让市场重新活跃起来，在这其中必须要有监管，惩处力度也不能太弱，就拿股市来说，谁敢操纵市场，直接判个三五十年，外加没收全部资产，这才是让市场恢复健康和活力的良药。”
    问题一直都挺清晰，只不过许多企业大而不能倒，还在死撑。
    想帮全国企业改革，陈林芝没那能力，挑几个重点城市试一试倒是有机会，反正他的代工厂即将投产，到时候需要大量员工，不愁下来的人找不到工作，只要不懒，混口饭总不难。
    “就在前几个月，交易所里那些股票涨疯了，两三天时间涨了五倍多，人们这才相信股市能赚钱。不少大爷大妈收别人钱，带着小板凳去排队，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二姑也去了，大热天中暑去了医院。”
    “股价上涨是好事，但也要警惕泡沫和股市过热，我作为从曰本赚了上百亿的过来人，有必要提醒你们警惕泡沫风险，这行必须要找懂经济的人管理，制定详细的规则，避免留下任何漏洞。要不然，一旦股市泡沫崩塌，影响的人可就多了，曰本股市和房地产齐跌，我估计接下来二十年都元气大伤翻不了身。”
    陈林芝提醒道，对于五月份开始的股市大涨，他收集资料关注过，更像是纯粹为了涨而涨，没人关心市盈率、负债率之类，泡沫不小。
    要说这轮大涨，只是市场自然而然掀起的热度，陈林芝肯定不信。
    饭桌旁有人笑着提醒说：
    “我们这边的情况，跟那些发达国家不一样，自从交易所开市之后一直不温不火，几个月前，上面为了刺激股市，出手干预放开股票的涨跌幅限制，算是一次尝试，也是为了募集资金盘活部分国企。总发债券等于饮鸩止渴，还不上债的企业越来越多，信誉都快扫大街了，他们拿钱解决眼下的麻烦，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后都让上面收拾烂摊子，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等到融资市场被建立起来、破产机制开始普及，很多企业就不归上面和地方养着了，全靠自力更生。”
    “目前困难多多，砸破铁饭碗估计是迟早的事，陈总你帮我们解决很多麻烦，在这里必须谢谢你，假如能够多盘活几家像沪市化工总厂这样的企业就好了。”
    陈林芝听完，脑袋里琢磨着的同时，嘴边带笑举起酒杯，开口道：
    “这些都好说，明天让人把名单送给我，我先看完再给答复。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提，现在上面腾不出手，好像陷在泥潭里，等到能够腾出手时候肯定迟了。这段期间，私营企业和像我这样的外企疯狂扩张，很多便宜都会被外人占去，虽然我在你们眼里也是老外，可我出发点挺好，节操也够高，不如挤一笔钱出来，由我帮着管理，或者双方合作，趁着市场经济才刚刚萌芽，扶持一批优质企业，免得被谁趁虚而入。”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坐在陈林芝手边的那位，试探着问道：“我没搞明白，陈总的准确意思是……”
    “你们出人出钱，由我提意见，协助管理一笔国资，圈定几个关键行业进行布局，大概包括稀土、石油、铁矿石、天然气等等。”
    近期刚好不算忙，陈林芝有空帮着提前筹划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从中合作挣点钱。
    之所以会提这样的建议，原因主要是什么领域都由他亲自操刀，根本不现实，既然上面现在有点钱了，不如好好利用起来，而不只是躺在账户里吃利率。
    手边这位，听完顿时知道事关重大，乐呵岔开话题，只说待会儿回去打个电话给上面问清楚，并没有详细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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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足饭饱，刚好舒服。
    晚上回了钱玥那里，抱着胖嘟嘟的小姑娘睡觉，次日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并没有宿醉后遗症。
    中午约银行的人吃饭谈贷款，当前五年贷款利息行情，普遍都在十个点以上，半年内8.64%，一年至三年则是9%左右，陈林芝贷款数额可能巨大，在这方面可以谈，优惠力度不小。
    看看银行贷款利率，就能明白为什么国企发债融资压力巨大。
    早年沪市化工总厂几乎已经被内债和外债一起拖垮，每年挣到的利润，还不够用来偿还利息，直到现在依然背负着一大笔企业债，许多员工在上班的同时，还是化工总厂的债主。
    银行存款利率也相当高，五年定期存款的利率普遍在9%左右，意味着陈林芝往银行存一个亿，假如买五年定期，光是利息每年就有九百万。
    企业发债低于9%这个数字，投资者们不会买账，比起相信陷入经营困难的国企，他们更愿意相信公家的银行。
    在以前，国企和银行能够划上等号，在人们眼里差不多属于亲兄弟关系。
    随着近年来大量职工下岗、企业破产改制，铁饭碗好像没那么铁了，难免会让人产生担忧情绪。
    说起来有意思，陈林芝自己身为银行大股东，居然跟工行谈起贷款的话题，得知五年总利率能够降低至百分之四十五，并且到时候可以按照还款时候的汇率，以美金结算，他同意贷款三十亿人民币。
    在国外质押贷款也需要支付利息，考虑货币贬值以及通货膨胀等因素，这笔贷款大概率不会亏。
    只是他从国外贷款美金，拿来内地能够以更高的汇率倒手转为人民币，还是合法的“官方倒汇”渠道，这笔账算起来有点复杂，反正陈林芝近期用钱的地方比较多，自认能够连本带利挣回来，索性懒得斤斤计较。
    何况等到未来某天，这几家大银行改制融资，陈林芝还指望着到时候通过关系，率先拿到融资份额，有必要先尝试经营人脉，多跟这些银行打交道。
    三十亿人民币而已，换算成美金才五亿多，谈不上大事。
    火速达成一致以后，吃着烤全羊喝啤酒，期间谈到关于银行改制重组的话题，让陈林芝意外得知允许民间资本进入商业银行的讨论，已经得出了结果，即将开始推行。
    看似跟陈林芝毫不相关，可对他那家港资银行影响较大，有必要尽早加快扩张步伐抢占市场。
    到处都在大洗牌，到处都在谈论下岗和改制等话题。
    意外发生足足八年后，陈林芝又一次见证着熟悉的历史变革。
    很多人的命运，在无形之间被他改变了，可历史发展方向上存在着某些必然性，总体看来仍然让他十分熟悉。
    忙碌了几天之后，陈林芝精神亢奋，酒局太多，胃先受不了。
    因此在考察完沪市化工总厂，以及工厂附近正在新建的储油码头之后，他突发奇想选择前往大西南的高原上旅游。
    准备几天后，将女儿交给家里保姆们照顾，有两位钱玥身边的女保镖负责盯着，带上钱玥一起出发。
    先参观九寨沟，随后挑了条入藏的318国道，启程之前采购众多氧气瓶和食物酒水，计划去玩半个月。
    足足十二辆车组成的车队，陈林芝原本期待着迎来一场心灵洗涤之旅，可走了四天之后他就撑不住了，轻微高反加晕车，从早到晚都难受，一位身强力壮的白人保镖也上吐下泻。
    因此旅程在悄无声息间，就变成了四日游，灰溜溜返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