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官姓胡,叫胡伟岸,当然这是他参加工作后才起的名字。胡伟岸是作家,享受军职待遇。作家不是什么官衔,人们就都叫他胡作家。胡作家现在已经离休,住在干休所里,享受着军职待遇,房子是五室两厅。人们看到胡作家的房子时,才想起人家是享受着军职待遇。
胡作家很普通,在职时是文职军人,肩章上的金豆银豆是没有的,只有一朵花,象征着文职和武职的区别。文职不像武职区分得那么细,从排职干部到军职干部,肩膀上都扛着一朵花,分不出个大小来。因此,人们就不知道胡作家的级别,胡作家也不想让人们知道这些,部队的作家嘛,是靠作品说话的。从年轻那会儿到现在,他一直笔耕不辍,写来写去的就成了作家。这在当初他放牛时,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武将是军区的副司令员,姓范,叫范业。以前参加革命前叫范勺,这名字不好听,当时的八路军领导听了先是皱眉头,然后就笑了。于是,就给他起了范业这个名字,“业”意味着革命事业的意思。
范业将军在职时是中将,正儿八经的将军,肩上的两个金豆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范将军走在营院里,下级军官和士兵都眯着眼睛给他敬礼——将军肩上的金豆太耀眼了。
范将军人很威武,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做将军的料。行伍出身,出生入死,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又到抗美援朝、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他都参加过。战斗把范业历练成了职业军人,就是脱了军装,穿上背心短裤往那儿一站,人们也一眼认得出他是军人。
范将军也离休了,不穿军装的范将军住进了干休所。他是大军区副职待遇,住的是二层小楼,有专车和公务员。范将军虽然不穿军装了,但那栋将军楼代表着一切,像他曾经扛在肩上的金豆一样醒目。
小楼周围的环境很静,人们路过小楼时,都不由得放慢脚步;就是忍不住的咳嗽,也在嗓门深处给处理了。人们知道,这里住着范将军,弄出了大动静,就是对将军的不敬。
范业将军在晚年的闲暇里,回顾这大半生走过的岁月时,也想到了当年放牛的日子。当时就是让他往死里想,也不会想到将来能是这样。
几十年前的范将军,一点也不像将军。那会儿他正和自己童年的伙伴——胡伟岸一同在山坡上放牛。
晚年的将军和胡作家时常会想起少年时光,日子也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二
如今的**和老范都是放牛娃出身,两人不仅是同乡,还同岁。那一年,他们都差不多是十三岁。小胡给前村的王家大户放牛,小范给后屯的李家放牛。不知什么时候,两拨牛就走到了一起,小胡和小范也就走到了一起。放牛的日子很乏味,两个少年聚到一起也是个伴儿,说说牛,讲讲别的,然后看着牛们漫不经心地在山坡上吃草,不紧不慢地打发着日子。
小胡和小范也躺在一棵树下的荫凉里,看天上的白云。他们眯着眼,耳边响着肚子的咕咕声,早晨喝得稀饭,两泡尿下去,肚子就瘪了,饥饿让他们想象着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此时此刻的两个少年,做梦也不会想到将来是什么样?能吃上饱饭就是他们最大的梦想。
他们忍饥挨饿,熬到天黑后,赶着各自的牛,一摇一晃地向前村、后屯走去。分手时,相约着明天再一起做伴放牛。
如果不发生意外,两个人的日子就不会有什么改变,也不会有做梦也想不到的将来。
那是一天中午,王家的一头母牛怀春了,招引得王家的一头公牛和李家的一头公牛发了情。两头发情的公牛都红了眼睛,它们明白,要想得到爱情,势必要有一场激战。于是,山坡上,两头公牛摆开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场变故,小胡和小范也发现了。但他们并没有觉得势态会有多严重,倒觉得单调的生活终于有了一点乐子。他们站在牛的身后,呐喊助威,甚至希望各自的牛能表现得勇猛一些。公牛受到了人的鼓噪,身上的牛毛都竖了起来,它们怒目圆睁,向情敌发动了进攻。犄角抵在一起的搏击声,和皮肉相撞的摩擦声,让两个放牛娃激动得手舞足蹈。
没多久,事态急转直下,李家的牛把王家的牛抵瞎了一只眼睛,血顺着牛眼汩汩而出;王家的牛也把李家的牛身上剐开了一道口子,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俩人这才觉出事情有些严重了,他们不是心疼牛,而是怕回去无法和东家交差。他们拼命地想把两头牛分开,斗红了眼的牛已经不把放牛娃放在眼里了。两头牛纠缠在一起,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像两座山似的轰然倒下。它们倒下了,睁着血糊糊的眼睛,口吐血沫,气绝身亡。
两个少年傻了,一时没了主张。他们苍白着脸,双腿发抖地齐齐给死去的牛跪下了,心里喊着:牛哇,你们咋就死了。
他们马上就想到了后果,东家是不会饶了他们的,赔牛,就是卖了自己也赔不起哇。
他们呆立在那里。其他的牛嗅到了血腥气,嗷叫一声,四散着跑远了。两人终于醒悟过来,像死了爹娘般“呜哇”一声,哭嚎了起来。那只挑起事端的母牛,幸灾乐祸地瞪着一双迷醉的眼睛,望着躺在地上的两只公牛,然后又困惑不解地看一眼抱头痛哭的放牛娃,无辜地摇着尾巴走开了。
也就是那天的傍晚,山下过来了一支穿灰衣服的军队。俩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约而同地说了句:咱们跑吧。
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走了之。于是,俩人趁着暮色的掩护,像两只丧家犬似的,尾随着队伍,钻进了夜色中。
那会儿,他们还分辨不清前面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仓皇与忙乱,只能让他们毫无选择地随着队伍往前走。
许多年过去了,一想起当年的革命动机,他们自己都会感到脸红心跳。
这是一支八路军的队伍,以前八路军的队伍都在深山老林里和鬼子周旋。听说美国人在日本的后院投了两颗***,把日本人炸得没心思恋战了。于是,八路军从老林子里杀了出来。两个少年歪打正着地撞上了。一切就是这么巧合。
三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两个放牛娃就这样参加了八路军。他们首先有了自己的新名字——胡伟岸和范业,叫惯了小名的两个放牛娃,在领导喊他们的新名字时,还以为是在喊别人。等他们确信那崭新的名字已经属于自己时,心里一下亮堂起来,举手投足都是另一番滋味。从此,放牛娃走上了一条革命的道路。
参军不久,一位八路军的团长接待了他们。团长姓肖,人称“肖大胆”。肖团长背着手把放牛娃前后打量了一番,俩人还没有合适的军装,只戴了八路军的帽子,扎了腰带,大体上有了小八路的轮廓。但两个孩子看上去太瘦小了,和他们的年龄很不相符。肖团长左一圈右一圈地看了,然后拿过一杆长枪,冲范业大叫一声:范业接枪。
他这么喊过了,就把那杆长枪朝范业的怀里掼去。范业去接枪,还没扶住那杆八斤半的枪,就和枪一起倒了下去,引得看热闹的人笑弯了腰。肖团长又用同样的方法去试胡伟岸,胡伟岸有了准备,就没有被枪砸倒,却抱着枪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伟岸抱着长枪一下子就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说:首长,这枪咋这么沉呢。
肖团长哈哈大笑着,一手一个把他们从地上拉了起来,拍着两人的后脑勺道:你们都是块好料,但现在还没法打仗,就先当革命的种子吧。
肖团长所说的“革命的种子”,等他们到了延安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时的延安有许多这样的革命种子,他们在一起学军事,也学文化。延安是革命的大后方,是实验田,把他们种在延安的土地上,把他们从小草培养成参天大树。
两人在延安的学习生活中,自然地显现出了各自的情趣。
胡伟岸喜欢识字读书,在这方面显示出超人的能力,认那些方块字能过目不忘。参加革命前,对学习文化他是有着体验的。给东家放牛时,东家请了私塾先生在家里教自己的孩子识文断字,他有时偷听上一耳朵。那会儿,他已经能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东家见他偷听,就拎着他的耳朵骂他。放牛的时候,人在那里,心早就跑到教书先生那里去了。现在有了学习的机会,如同口渴的人碰上了一口井,他一头扎了进去。
范业就不同了。他不喜欢上文化课,一上课就头疼,觉得那些字像蚂蚁一样,钻进脑壳里一阵乱咬,让他头痛欲裂;而军事课上他却显得游刃有余。吃了几顿饱饭后的范业长了些力气,八斤半的枪已经能安稳地抱在怀里了。他喜欢射击,也喜欢投弹,射来投去的,他已经能把枪打得很准,弹投得很远了。
于是,范业就经常有事没事地,冲胡伟岸说:来,咱俩比试比试。
胡伟岸在这方面比试不过范业,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胡伟岸惊奇地瞅着范业说:你小子长本事了。
范业不说话,只是自信地笑。
两人就是在那会儿,在人生的岔路口上找到了各自的前程。
日本人投降了。国共两党停止了合作,各自要抢地盘了。于是,共产党的八路军脱离了国民党的番号,改成了解放军。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注定要被写进共和国的历史。囤积在延安的部队出发了,他们要奔赴解放全中国的征战之路。
范业和胡伟岸随着大部队星夜兼程,开进了东北的南满、北满,参加了四保临江等著名的战斗。两人进步都很快,范业在战斗的洗礼中茁壮成长——先是当了班长,又当了排长,当排长那年不满十七岁。胡伟岸也成了一名战地记者,怀揣采访本,穿梭于各个战场,把一桩桩英雄事迹写出来,发表在战地报上。
著名的辽沈战役前夕,两人见面了。范业已经是响当当的连长了,见到胡伟岸就把他的手捉住了,乱摇一气:这一仗打得太过瘾了,又消灭了老蒋八千,嘿嘿,真他娘的过瘾啊。
胡伟岸龇牙咧嘴地把手抽出来,说:快把你们连的事说说,我这次来就是做采访的。
范业就说:啥事迹不事迹的,别文绉绉地跟我说话,我听不明白。不就是打仗嘛,只要不怕死,装上弹匣子往前冲就是了。
于是,两人就拉扯着坐在一棵被炮弹炸得面目全非的树下,抚今追昔地唠起来。
范业从干粮袋里掏出炒熟的黄豆,抓一把塞给胡伟岸,又自己抓了一把,两人咯嘣嘣地边嚼边说打仗的事。他们四野的总指挥爱吃炒黄豆,这些下级军官们也学会了吃黄豆。
不久,关于范业连队的英勇事迹在战地报上发表了。很多人都知道了范业的名字,范业也因此著名起来,从上级授予范业所率领部队的集体称号上,就可以看到范业成长的足迹——先是英雄连,后来又是硬骨头营,最后就成了王牌团。范业自然是连长、营长、团长地这么一路走过来。
范业成了胡伟岸追踪、报道的最好素材。
四
战争年代,两人虽然分工不同,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推翻蒋家王朝,建立新中国。范业率兵打仗,打了一仗又一仗,永远没有尽头的样子。胡伟岸写文章,写的都和战争有关,也与范业有关。范业所率的部队是英雄的团队,范业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胡伟岸的文章里,文章发表在战地报上。范业和他的英雄集体,日复一日地著名起来。
两人再见面都是在战争间隙。结束一场战斗后,就有许多英雄人物和经典战例需要胡伟岸来报道。而部队的休整,又是在准备打一场更大、更恶的仗。这时的胡伟岸是最忙碌的时候。他满头大汗,热气蒸腾地出现在范业面前。范业一把捉住他的手,使胡伟岸又一次龇牙咧嘴了。两人来到僻静处,范业让警卫员拿来从老蒋处缴来的罐头和酒。范业咧着嘴,一边笑,一边说:胡笔杆子,辛苦了,今天犒劳犒劳你。两人就不客气地吃喝起来。几杯酒下肚,两人就面红耳赤了,他们忘记了此时自己的身份,解开衣扣,仰躺在草地上,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放牛的日子。
范业瞅着天上游移的白云,笑着说:这狗日的,没想到我都是团长了,你也成了大笔杆子。
胡伟岸也看天上的云,目光多了些深邃和内容,他感叹道:这就是日子啊。
范业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瞅着胡伟岸说:你这笔杆子当的有啥劲?正经仗没摸着打一次,有甚意思。
胡伟岸叼着一根青草,摇头晃脑地说:范业啊,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分工不同,各有追求。
范业撇撇嘴道:追求个甚?告诉你胡伟岸,你得学会打仗,不打仗跟着队伍跑有啥意思。你现在是副连还是正连啊?
胡伟岸就打着哈哈说:分工不同,不论职务高低。
范业瞅着胡伟岸一时没了脾气,叹口气又躺了下去,高瞻远瞩地说:把你的笔收起来,跟我学着打仗吧。你来我这儿,我给你个营长干干,咋样?
胡伟岸很文人气地说:我的战斗就是我的笔,我有自己的战场。
范业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说:哎呀,等新中国建立了,那是要论功行赏的。你说你整日捏着个笔,写写戳戳的,没打过一次仗,没杀死过一个敌人,咋个给你行赏啊?
胡伟岸淡然一笑:分工不同,你有你的战场,我有我的天地。
范业见说不动胡伟岸,就不说了。两人复又坐起来,咬着牙拼酒,说一些少年时的事。日子真是白云苍狗,要是没有那两头公牛发情,他们又怎么能有今天?于是就又一次感叹命运。
两人的友谊是地久天长的,十天半月的不见上一面,就很思念对方。有时在战场上偶尔碰上,却是激战正酣,范业率领着战士跟敌人杀红了眼。这时,他就看见了胡伟岸,胡伟岸正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头盔不知掉到了何处,身前身后的子弹在胡伟岸的头顶上嗖嗖地飞过。范业大叫一声,扑了过去。他把自己的头盔戴在了胡伟岸的头上。他们没时间说话,只紧紧拥抱了一下,范业说了句:保重啊。胡伟岸也冲范业说: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两个少年的伙伴,相互凝视着消失在硝烟中。
三大战役结束后,伟人毛**在北京的天安门城楼上,用湖南式普通话喊出一句口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于是,世界的东方就有了一个奇迹。那会儿,蒋介石率领残部逃到了孤岛台湾。虽然没有大仗可打了,但部队也没有闲着,他们还要剿匪,维护刚刚诞生的新中国政权的安全与稳定。范业此时已是王牌团的团长了,在全军都很有名气,曾受到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亲切接见。胡伟岸也是著名的记者了,事迹被其他记者采写后,隆重地登在了报纸上。胡伟岸也著名了起来,文官武将一时间不同凡响。
没多久,著名的抗美援朝爆发了,著名的记者和著名的王牌团长一同参战。在朝鲜战场上,他们仍然在战斗间隙见面,再见面时比在国内还要热烈,先是拥抱,然后分吃炒面;有时也能搞到一些祖国的慰问品,打打牙祭。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真想家啊。
他们说的家就是祖国,祖国对于他们就是少年放牛的山坡——记忆中的山坡一片葱茏。
两人都三十大几了,除了打仗就是采访,还没顾上成家。他们很小就没了父母,对家的理解说具体也具体,说抽象也抽象。
两人在异国他乡一起想到了家,但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乡,就马上投入新的战斗。一个率兵打仗,一个带着文工团做鼓动工作。
入朝不久,胡伟岸就被军里任命为军文工团的团长,不仅写作,还要带着能唱能跳的男女战士去前线慰问、宣传,任务很重。两人都很忙,见面也只是道声珍重,又各奔东西。胡伟岸在炮火的洗礼中成了一名作家,一批反映朝鲜战场艰苦卓绝战争的报告文学、长篇通讯和小说源源不断地在国内的报刊上发表。他的作品让人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范业也已经是师长了,率领着他的师,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后来,部队班师回国。刚踏上祖国的土地,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年纪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五
范业师长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心里已经有谱了。他喜欢上了师文工团年轻貌美、能歌善舞的小岳。小岳是抗美援朝爆发后入伍的学生兵,人机灵,又有文化。在朝鲜的时候,只要小岳一来前线慰问演出,范师长总会把屁股下的马扎移到离小岳最近的地方去。他眼里就只剩下小岳一个人了。
有一次,他冲身旁的胡伟岸道:你们文工团这丫头,叫个啥?
胡伟岸就说:小岳,学生兵,人年轻,也聪明。
范业就骨碌着一双眼睛,仔细地把小岳又打量了一遍,嘴里一遍遍地说:咦,这丫头,你看看这丫头……
小岳的出现,让范业颠三倒四、心猿意马。只要在战斗间隙,他就让胡伟岸把文工团拉上来搞演出,然后自己挤到最前面,不错眼珠地盯着小岳看。对于走火入魔的范业,胡伟岸并没有敏感地发现什么,以为范师长对文艺有兴趣呢。他心里正琢磨着,范业也是有着文艺细胞的;如果当初多识些字,弄不好也能是个文艺工作者。
回国后的范业和胡伟岸都是三十大几了,成家已是迫在眉睫。说干就干,范业不想再等下去了。
晚上,他让炊事班多炒了几个菜,又打开几听从朝鲜战场上缴获的美国罐头。准备就绪,他让警卫员请来了胡伟岸。两个老战友,在和平的天空下推杯换盏起来。
几杯酒下肚后,范业喷着酒气说:不打仗了,这下好了,我老范要结婚,成家过日子了。胡呀,你说这好不好啊?
胡伟岸就说:好哇,我也是这么想的。革命成功了,咱们也都该过日子了。
范业不管胡伟岸的思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心里这会儿只剩下年轻的小岳了。于是,他就说:胡哇,你说那丫头咋样啊,她要是跟了俺老范,以后准错不了。
胡伟岸的酒劲儿也上来了,老范说了半天,他还不知道那丫头是谁呢,就眯着眼睛问:你说的丫头是谁呀?
老范哈哈大笑,伸出手,在胡伟岸的肩上拍着,一边拍一边说:看看你这文工团长当的,我喜欢你们团的谁你都不知道。你个**真是糊涂啊。
两人接着就碰杯,干了。这回**就更糊涂了,酒精已经让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了。他痴痴呆呆地问:那丫头到底是谁呀?
老范就朗声道:是小岳呀,这你都没看出来,我老范早就瞄上她了。
范业的话让胡伟岸猛地打了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他摇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又问了一句:你说的丫头是谁?
老范就重重地又拍了一掌**:是小岳,你们文工团的小岳。胡团长啊胡团长,小岳你都不知道了?
**的酒彻底地醒了,酒醒后的**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迷迷瞪瞪地盯着老范,心里想:怎么范师长也喜欢上小岳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后,他悲哀得直想哭。
**看上的也是小岳。小岳来到文工团后,他就暗暗地喜欢上了,喜欢她的聪明和美丽。当时,他经常写一些诗歌,关于战争和爱情的,让小岳声情并茂地朗诵。诗歌让小岳一朗诵,他就觉得那些诗歌已经不是诗歌了,仿佛成了精灵,在他的血液里呼呼地奔涌。
他是小岳的团长,有更多的接触机会,就一直按下自己的情感,不断地在心里劝说着自己:大米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小岳就在自己的身边,以后一定是属于我的。
那些日子,**的心里承载着巨大的爱情,投身到慰问演出和写作中去。许多著名的篇章就是那时候创作出来的,**也因为那些文章著名起来。
他没想到,范师长也看上了小岳。一山不容二虎,小岳嫁给范师长,就不能嫁给自己,这是明摆着的道理。他清醒过来后,无可奈何又无限悲凉地说:范呐,你能不能换个别人,谁都行,工作我去做。
老范不明就里地又去拍**的肩头,然后一连气干掉两杯酒,红着眼睛冲**说:我就是看上小岳了,谁也不好使。要是娶不到小岳,活着还有啥意思。
这时的**彻底冷静了,他又想到了山坡上那两头发情的公牛,为爱情进行的那场厮杀。他由牛想到了人,想到了自己和老范,心里怦怦乱跳一气。如果这时自己不退出的话,老范说不定会拔出腰里的枪指向自己,尽管他也有枪,可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老范拔枪相向。终于,他无限悲凉地说:那丫头就那丫头吧。
老范听了,情绪达到了**,哈哈笑着:胡哇,这就对了。我这媒人你来当,你当媒人,我放心。
说完,老范似乎发现**情绪低落,就“咦”了一声:你狗日的是不是也看上了小岳?
**就凄惨地冲老范笑一笑。
老范大大咧咧地挥挥手:你是文工团团长,手里有那么多年轻女同志,换一个,这是多大的事啊。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心里似呻似唤地说:范呐,你咋就不换一个呢。
这是他在心里说的。他太了解老范了,这么多年打仗老范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况且,老范是一师之长,是他的上级,上级的话就是命令,他不能违抗。
没几日,他愁眉不展、心怀忐忑地找到了小岳。小岳回国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人变得更漂亮了。她嘴里哼着歌儿,在等待胡团长向自己表达爱情。
这天,胡团长推开了她宿舍的门。她想:爱情终于来了。一时间,脸红到了耳根,心跳如鼓,手里一遍遍地摆弄自己的辫梢。
胡团长看了眼小岳,心就疼了,但他还是说:小岳呀,今天我有个事儿要对你说。
小岳低着头,柔声道:说呗。
她等这句话已经许久了。
胡团长就叹口气道:有人看上你了,要和你结婚。
小岳心想:胡团长也真是的,自己喜欢就喜欢吧,干吗绕这么大个圈子。她心里乱跳一气,等待着幸福的到来。
胡团长悲哀地说:是范师长要娶你,他说他非你不娶。
小岳吃惊地睁大眼睛。她爱情世界的天塌了,过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抖着声音说:怎么是他,那你……
胡团长的心里一团糟,但他还是沉了沉说:小岳呀,范师长是一师之长啊。
说到这儿,胡团长觉得这话说得一点也不符合媒人的身份,就说了许多范师长的好话。小岳听着胡团长的话,耳畔似飞着无数只苍蝇,嗡嘤一片。她想胡团长原来是不爱自己的,以前的美好感觉只是自己的幻觉。这么想过后,她对爱情的希望破灭了。既然自己爱的人并不爱自己,那嫁给谁都是一样了。当初她参军时,就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交给了组织,现在她把婚姻也交给了组织。
很快,小岳就和范师长结婚了。
结婚那天,酒宴是少不了的,到场的有范师长的首长,也有部下。**在老范的心目中是很重要的人物,所以**是不能不到场的。
那天,老范喝了很多酒,**也喝了很多。他一看到站在范师长身旁的小岳,心里就万箭穿心般难受。他抓起酒就喝,别人不和他碰杯,就自己喝。老范和小岳出现在他面前,给媒人敬酒时,他看到小岳眼泪汪汪的样子,就醉了。在干了一杯酒后,他轰然倒了下去。
老范和小岳结婚不久,**就和团里的小金结婚了。小金不如小岳漂亮,她们是同一年在同一个城市入伍的。入伍前俩人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好。
结婚后,小金曾问**:你不是喜欢小岳吗,怎么和我结婚了?
**用手掐自己的头,无限悲凉地说:不说了,不说了,我头疼。
小金就冲**笑。
六
胡作家和小金的婚礼上,范师长带着新夫人小岳来了。小岳似乎仍没从失恋中走出来,表情有些悲戚。胡作家一见小岳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他和范师长拼酒,一碗又一碗。到了一定的境界,范师长就拍着胡作家的肩膀:胡哇,咱们能有今天,没想到哇。
胡作家蒙眬着眼睛说:是呀,要是没有当初,又哪会有今天呢。
他看一眼小岳,又看一眼身边的小金,心里就多了些感慨。
范师长的笑声很豪气,也很爽朗;胡作家也笑,笑着笑着却流出了眼泪。范师长说:胡哇,你看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哭啥哩?小岳已经怀上了,你也抓紧点,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亲家呢。
胡作家擦干眼泪,拍着胸脯说:那是,咱们生的都是男孩的话,他们就是兄弟;要都是女孩,就是姐妹;一男一女,那就是做亲家了。
两个女人见男人们拍着胸,说一些有情有义的话,也躲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那段时间的范师长很幸福,满面红光,见人就笑呵呵地打招呼。他经常能见到胡作家,一见到胡作家,他就眯着眼睛,望着天上太阳说:不打仗的日子真好,天天搂着老婆睡安稳觉。我这儿可都三个月了,你那儿咋样了?
胡作家明白,他这是在问小金怀孩子的事呢。胡作家勾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小金也怀上了。
哈哈哈——范师长重重地拍了胡作家的肩头,疼得胡作家龇牙咧嘴。
这期间,军、师一级的文工团接到了撤销的命令。这一级的文工团是为了朝鲜战争,才临时组建的编制。战争结束了,这么多文工团员显然成了部队的负担,于是,上级一纸命令,撤销了军、师文工团的建制。小岳不希望去地方工作,还想留在部队,那时她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范师长拍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抓起电话给军区分管编制的参谋长打了电话,军区参谋长就是当年给他改名字的肖团长。范师长把小岳想留在部队,继续战斗的想法说了,肖参谋长在电话里说:不就是个编制嘛,没问题。小范啊,好好干,你还年轻啊。
很快,小岳就挺着大肚子去军区文工团报到,继续发挥她能歌善舞的特长。
胡作家的夫人小金也想在部队继续战斗下去,她把自己的想法冲胡作家说了。胡作家搓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说:咱不能跟小岳比。范师长朋友多,军区那些首长他都熟;我是搞文化工作的,认识的这些人都不管编制。你还是转业,服从分配吧。
小金一脸的失望,她在感叹“小岳命好,嫁了好人”后,就转业去了地方一家工厂的工会搞宣传去了。报到那天,她还留下两行惜别部队的泪水。
几个月后,小岳生了,是个男孩,取了一个通俗也著名的名字:范幸福。可见当时范师长的心境是多么的满足和甜蜜呀。没多久,小金也生了,是个女孩。胡作家给女儿取了很文气、也很文化的名字:胡怡。孩子出生没多久,范业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这时的胡作家已经调到军区文工团,担任创作员,名副其实地搞起了创作。
范业在电话里大呼小叫:亲家,我是男孩,你是女孩,咱们这回可是亲上加亲了。
胡作家打着哈哈:可不是,真被你言中了。
范业兴高采烈地说:人要是顺了,想要啥就来啥。胡哇,你说是不是?
胡作家又想起了小岳,现在两人都在文工团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然这么长时间了,自己也有了孩子,可一看见小岳蒙眬的眼神,心里还是颤颤的。想到这些,他只能在电话里“嘿嘿”地笑笑。最后,范业嗡着声音说:这狗日子,真是太好了。说完,“咣”的一声就挂了电话,震得胡作家的耳朵嗡嗡响。
范业果然很顺,儿子范幸福满周岁那天,他当上了军长。
这消息也传到了胡作家和小金的耳朵里。小金就冲胡作家感叹:你看小岳的命多好,嫁人一下子就嫁了高干。
胡作家就哑了口,不知说什么好。那阵子,小金刚离开部队,对部队仍犯着单相思,看什么都不顺眼。胡作家是文化人,明白小金的心思,就什么事都顺着她。
这些日子里的小岳也有了变化。她见胡作家时,眼神不再那么蒙眬了,而是变得清澈无边。胡作家一望见小岳这种眼神,心里就不再乱颤了。他的感情终于平静下来。想到小金,还有女儿,他认命了,觉得现在这样也没啥不好。
小岳也经常一脸幸福的样子,见到胡作家时,嗓音清亮地说:**,啥时候有空来家坐坐,我们老范总说起你。
胡作家打着哈哈:有时间一定去,小金也想你呢,你们姐妹要常来往啊。
提起小金,小岳的心里就多了番滋味。一个在部队继续战斗,一个去了地方,现在孩子又小,睁眼忙到天黑。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小金了,就决心一定要好好聚一聚。
可这么说过了,仍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两家人一起聚聚。于是,聚会的想法只能停留在口头上。
范业当了军长,操心的事更多了。今天去军区开会,明天到部队视察,忙得不亦乐乎。可他心里高兴,笑容和幸福一同挂在脸上,见人就说:这日子过的,还想咋的?当年的放牛娃哪想过这样的日子。
胡伟岸成了专业作家后,一心扑在了创作上,常有大小文章在全国报刊发表。他的名气也一天天壮大起来,隔三岔五地就会收到热心读者的来信。胡作家读着这些信,也是幸福无边的样子。看着夫人小金和渐渐长大的女儿,也一遍遍在心里感叹着生活。
小金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也感到幸福、满足,只是偶尔想起范业或小岳时,就会长长地叹口气:还是人家小岳命好,日子过得想要啥就有啥。
胡作家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些别样的感受。
七
范业和胡伟岸虽然不经常谋面,但每过一阵子,范军长都要约上胡作家走出城市,到山里打一次猎。范军长舞刀弄枪的习惯了,长时间找不到打枪的机会手就痒痒,他总要找个机会放上几枪。打猎就是和平年代中假想的战争。
胡作家整日里关在屋子里写作,城市的喧嚣让他感到心浮气躁。更主要的是,他一走进山里,就会想起少年时代令人难忘的放牛时光。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那段时光,他就兴奋不已。
范军长在周末外出打猎时总要叫上胡作家。范军长外出自然不是一个人,警卫员是少不了的,为范军长提枪、背干粮什么的。车是越野吉普,跑上一会儿就出了城,再过一会儿就进山了。
两人一进山,就把车窗摇下来,看着满山的绿,嗅着大山的气息。范业抖着鼻翼,深吸了一口,冲着大山喊:他娘的,真他娘的舒服哇——
胡伟岸表达感情时就含蓄得多,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眼睛发热,心里一阵唏嘘。
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打到山鸡、野兔什么的。如果时间还早,范军长就命令警卫员拾些干柴,在山坡上把猎物新鲜地烤了。酒是少不了的,警卫员早就带来了。他们吃着野味,喝着白酒,聊些随意的话。说到放牛的日子,两人就感叹命运;说到某次战斗时,就唤醒了两人的战友情;再说到老婆孩子,就以亲家相称了。他们的友谊如滚滚不息的江水,说到动情处,两人就搭着肩膀,呼兄唤弟。
直到夕阳西下,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坐车回城。
这次的野外之行,让胡作家回到家里仍兴奋不已。他冲小金说起山的壮美、野物的新鲜,最后又说到了范军长,和两人之间的感情。胡作家说得热血沸腾,情不能抑,小金却显得很冷静。她看着胡作家说:以后你得注意点分寸了,人家毕竟是军长,你一个作家没官没职的,少和人家称兄道弟。
胡作家瞪着眼睛说:咋了?他就是当了司令,也得认我。我们是啥关系,从小在一起放过牛的。
小金对胡作家没深没浅的样子,心里一直保持着异议。
范军长兴致好时,再次外出就会带上小岳和孩子。胡作家也满口答应了邀请,小金就有些犹豫。她不是不想出去,她考虑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适,毕竟是沾人家范军长的光。
胡作家见小金犹豫,就说:没啥,你和小岳关系那么好,又好久没见面了,这次是个机会,聚在一起好好扯扯;别忘了,你们在文工团时,可是最要好的。
小金见胡作家这么说了,也就答应了,收拾停当,就随着范军长一家出发了。
两家的孩子还小,不能进山打猎,就选了山清水秀的地方。这些地方有驻军,都是范军长手下的师、团一级单位。军长带家人来看望部队,下级自然是周到热情,跑前跑后地忙着。看了山,又看了水,然后就去看部队,战士们齐声喊:首长好。
范军长挥挥手,说些同志们辛苦之类的话。
到了吃饭时间,下级又是一番热情招待。整个军里都知道,范军长爱吃狗肉。狗早就准备好了,吊起来杀了,剥了,狗肉很新鲜地烀上了锅。
范军长一上桌,见到热气腾腾的狗肉,就来了兴致,撸起袖子就吃上了。酒是少不了的,下级见范军长都放开了,也不再拘谨,一杯又一杯地敬。席间,范军长一遍遍地介绍胡作家一家,说胡作家如何著名,文化人,还说到两人一同放牛的日子……
下级就一脸敬仰地向胡作家敬酒。胡作家喝了几杯酒,听了一些恭维话,自然也很高兴,就七长八短地说一些很文化的话。陪酒的下级也听,但兴致似乎不那么高。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范军长那里,哪怕范军长放筷子的声音重了些,他们也会扭过头,一起注意地看过去。
小岳和小金坐在一起,边照顾孩子,边说些女人的话。她们从友谊说起,又说到眼下各自的工作和孩子。
酒喝到后来,范军长就成了桌上的主人,每说一句话,都会引来一片惊叹和议论。酒精的作用和自己所处的地位,让范军长想说啥就说啥。胡作家就成了真正的陪衬,他不停地在一边帮腔,以证明自己的存在。
小金没喝酒,脑子就很清醒,见到这种场面,心里也有些乱。席间,小金就在心里感叹:军长就是军长。然后就由衷地对小岳说:你命就是好,比我强多了。
小岳忙说:你也不差呀,要啥有啥,还想咋的?
小金笑笑,脸上的表情也冷冷热热的。
回到家里,小金仍在感叹:人家小岳就是命好,夫贵妻荣,你看人家一家多荣光。
胡作家的酒劲还没下去,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范业是军长,我是作家,都是军人,分工不同罢了,这没啥。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味儿。
小金琢磨一会儿,又说:当年你要是不写东西,和范军长一起打仗,这会儿也能弄个师长啥的,也省得我转业了。
胡作家一脸困惑地望着小金,正色道:要是没有我,哪有现在的范业,他的事迹都是我一手宣传出去的。
小金不说什么了,叹口气,抱过孩子说:这就是你的命,好了,不说了,说啥日子也不能重过一遍。
胡作家也有些苦闷,背过身子,冲着墙壁吸烟。烟雾浓浓淡淡地飘起来。
下次范军长再有活动,请胡作家同去时,胡作家知道自己就是想去,小金也不太情愿;勉强去了,结果也是不痛快;与其不痛快,还不如不去。于是胡作家就婉言谢绝了。他待在家里,想象着范军长一家呼风唤雨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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