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缉新郎

第14章


“他并不是真的想把你让给我,只是他以为你知道真相后,一定不会原谅他。”
  “不管我能不能原谅他,他都应该回来面对我!”谢婉儿抓紧被单,嗓音发颤。“当初是他假扮成你跟我交往,又抛弃我……难道我不能恨他吗?难道我不该怪他吗?他怎么到现在……还不悔改?”
  “他心里有太多恨了。”叶圣恩苦涩地摇头。“对不起,婉儿,他明明是想报复我,却连累了你。”
  “这怎么能怪你?”谢婉儿扬起脸,水眸迷蒙地氲著泪。“是我自己笨,被他耍得团团转,更笨的是,明知道他骗我,我到现在……还爱他。”她蓦地哽咽,再也持不住满腔哀痛,揪住叶圣恩衣襟,哭倒在他怀里。“圣恩……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恨他,好恨他……”
  “你别这么激动,婉儿。”他温声安慰。“小心心脏病又发作了。”
  “你要我怎么能不激动?他如果真的打算就此抛弃我,那我……我宁愿死!”
  “你说什么?!”叶圣恩惊骇不已,大手掌起她雪白的脸蛋,责备地瞪她。“你不是答应过我了,不会再任意寻死?”
  “我知道,我……”谢婉儿深吸一口气。“上回我发作入院,如果不是你配合朝阳演戏骗我,我可能早就死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不要你欠我人情,我要你好好活著!”他语气严厉。
  她怔住,良久,凄然苦笑。“其实你自己也很痛苦,却还要这样安慰我,对不起,圣恩,都是我害你必须那样欺骗朱挽香。”
  叶圣恩一震,轻轻松开她,神情抑郁。“就算不是因为你,只要朝阳一天不停止这个游戏,我也只能……对不起她。”
  她忧伤地凝睇他。“你真的不后悔吗?”
  他别过头,深眸凝定某个不知名的时空。“从朝阳离家出走那一天,我就注定了后悔。”
  “如果她不来找你就好了。”谢婉儿幽幽叹息。“那你就可以一直瞒著她,等一切结束后再去接她。”
  “可是她来了,而且,还怀了孩子。”
  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上天跟人一样,都喜欢恶作剧。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谢婉儿迟疑地问。
  “朝阳希望我跟你结婚,但我想他应该不是真心的,他只是以为你跟我在一起会比较幸福。”
  “那如果我们跟他说,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行不通的。”叶圣恩拧眉。“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能冒险。”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了,不管怎样,一定得想办法找到他——”
          
  什么办法呢?哥,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恨你?
  梦里,迷蒙的身影若隐若现,理应是他最亲爱的孪生弟弟,用憎恨的眼神烧灼他,他感觉到痛,更有难以承受的懊悔。
  “你知不知道,当婉儿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时,口中却一声声地叫著你的名字,我有多难受?站在她面前的人明明是我,她却把我当成你。”
  “你可以告诉她实话啊!朝阳,告诉她其实是你假扮我。”
  “我现在伤成这样,这条腿说不定都会废了,我不想让她见到我!而且她现在身体那么虚弱,我告诉她真相,只会把她逼入绝境,她真的会死的!哥,你忍心眼睁睁看著她送命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
  “请你代替我暂时跟她交往,我把她交给你了,还有公司,我又闯下大祸,也要你帮我收拾。”
  “可是朝阳,我不能跟别的女人交往,我有挽香……”
  “是的,朱挽香,我知道她。”梦里的男人形影,不安定地飘动著,显得好阴森。“我一直派人监视你们,我知道你娶了她,不过你们的婚姻并不合法。”
  “只是缺一道登记的手续而已,她仍然是我的妻子——”
  “我不管你跟那女人怎样,总之这是你欠我的!哥,你不是说要弥补我吗?那就帮我保住婉儿吧!如果她有个什么万一,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什么意思?”
  我会去死,反正只要你活著一天,我就永远必须活在你的阴影下,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充满仇恨的呐喊,狠狠地撕裂他。
  叶圣恩倏地从梦中惊醒,悚然瞪著桌面,许久、许久,他才回过神,伸手抚住冷汗涔涔的额头。
  他又梦见弟弟了。几个月来,他总是梦见那张因憎恨而扭曲的脸孔,梦里,他总是心慌意乱,梦醒,他狼狈不堪。
  他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才能让恨著自己的弟弟原谅他……
  “你作恶梦了吗?”一道清冷的嗓音悠悠扬起。
  叶圣恩愕然抬眸,映入眼底的,是朱挽香面无表情的容颜。她不知何时进了书房,正定定地瞧著他,他看不清那迷离的眼神,是否藏著恨。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连忙坐直身子,发现自己竟趴在书桌睡著了,有些窘。
  “我经过这里,看你的灯还亮著。”她淡淡地解释。
  他愣了愣,下意识瞥了眼腕表,已是午夜一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他蹙眉。“怀孕的人应该早点休息。”
  “你这是关心我吗?”
  “啊?”他一愣。
  她仿佛也后悔自己这样问,别过眸。“我睡不著。”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起身走向她,担忧地打量她全身上下。
  “放心,比起你那个娇弱的未婚妻,我健康得像头牛。”她漠然回应。
  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
  他苦笑。“要不要喝一杯热牛奶?会比较容易睡。”
  她轻轻咬著下唇,半晌,点点头。
  “你等等,我去弄给你喝。”
  叶圣恩下楼到厨房,温了一杯热鲜奶,然后又坐电梯回三楼,她已经不在他的书房了,他微慌地寻找,终于在偏厅发现她。
  这是专属于他母亲的会客室,仿法国宫廷沙龙的装潢,古典而优雅,窗边架著一台乳白色演奏琴,靠墙的古董柜,则琳琅满目摆著他的奖杯奖状,正中央还有一幅他与母亲的合照,她弹琴,他拉小提琴。
  朱挽香若有所思地注视著他的辉煌——击剑、骑马、辩论、演讲、音乐,这个男人果然是文武全才啊!
  “别看了。”叶圣恩看出她噙在唇角的讥讽,竟感到一丝困窘。“坐这儿喝牛奶吧。”他指向一张柔软的躺椅。
  她接过牛奶,缓缓落坐,凝睇他的眼,闪著古灵精怪的光。
  “我听晴姨说,这间会客室是你妈专用的。”
  他点头。
  “所以你这些奖杯奖状都是她摆的喽?”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勾唇。“看样子她很以你为荣啊……妈妈的乖儿子,我最怕这种男人了。”
  “你这是讽刺我吗?”
  “是赞美啊。”她柔柔地低语。“大伯果然是叶家的骄傲。”
  他胸口一拧。“你可以不要再那样叫我了吗?”
  “你说‘大伯’?”她明知故问。“你不是说跟我结婚的男人是你弟弟吗?那我喊你一声‘大伯’有什么不对?”
  是,没什么不对,是他自己自作孽,活该!
  叶圣恩无奈地吐息,他望著眼前这得理不饶人的女子,看她一口一口,噙著讽笑啜饮牛奶的模样,堵在胸臆的郁恼与倦意顿时都烟消云散,淡淡地,升起怜惜。
  “你肚子饿吗?”他忽然问。
  “什么?”她一怔。
  “我听说怀孕的女人肚子特别容易饿,你想吃什么吗?”
  她骇然凛息,瞠圆双眸。
  他蹙眉。“你怎么了?”
  “你别装傻了!叶圣恩。”她愤慨地起身,厉声指控。“你既然选择扮演一个负心的角色,干么不演得彻底一点?干么要假装关心我?干么要在当头泼我一盆冷水后,又给我希望?你——”
  “嘘。”见她激动得嗓音破碎,他慌得扶住她的腰,怕她怒火上来,意外伤了自己.“你别这样,挽香,小心你的身体。”
  “你还会在乎吗?”她倔强地扬眸,明明是带著强烈恨意,眼潭深处却隐隐融着哀伤。
  他心一扯。“对不起。”
  她直直地瞪他。“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叶家?”
  “我担心你一个人,你现在怀孕了,需要人照顾。”
  “所以你是为了孩子才留下我?”她嘲讽地问。
  他默然。
  “你说实话!”她逼问。“如果我没怀孕,你还会把我留在叶家吗?”
  他深深地望她。“我会希望你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这样对你最好。”
  她颤然无语,如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像,在夜色里凝立。
  “挽香。”他焦急地唤,试著碰触她。
  她用力甩开他,目光清冷。“你说你是为我好,你以为自己是用什么身分跟我说这些话?负心汉?孩子的爸爸?还是跟那个欺骗我的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大伯’?”
  她像一朵全身带刺的玫瑰,扎得人疼痛,却又让人明知会出血,也渴望收进怀里,细细呵护。
  叶圣恩自嘲地勾唇,迎视她的眼潭,极内敛地漫开一抹近乎宠溺的温柔。
  她看懂了,又是震撼,又是愤恨。
  他承受著她的恨,柔声问:“我可以听一听吗?”
  “听什么?”
  “听说这个时候,宝宝已经会踢妈妈的肚子,我很想听听……胎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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