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来过

  云贝肯定谭岳是知道自己要告她诽谤一事的，而谭岳也显然被告知云贝已经知道她的“恶劣行径”了，故而先前才没有人先开口。这不是简单的小误会，没有人会真的不介意。
  赵擎云看到云贝的不自在，总算明白了一次谭岳的表情，然后掰过云贝的身子，仍旧笑得迷倒众生，“云贝今后就是我的小助手，还请谭老师多多关照啊！”
  谭岳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我会的。”
  “谢谢谭老师，”不用赵擎云示意，云贝乖巧地给了谭岳台阶，“那天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老师，请谭老师原谅。”
  谭岳眼神闪烁地看着云贝，望着望着竟哭了，呜咽声断断续续，仿佛憋在瓮中，沉闷而潮湿：“我……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谭岳道出来龙去脉。原来云贝走后，谭岳是又气又恨，还委屈地哭了，哭了会就想该怎么办。然后谭岳就去档案室，翻查云贝的入学档案，想联系云贝家长。可还没找到，就被人蒙头拖到厕所，然后一顿毒打狠踹。那人打完还威胁谭岳不准报警，然后就走了。
  云贝听完陷入沉思——谭岳为何不在第二天去档案室，而非要那个时候去？而且，她肯定没有开灯，否则保安不会不知道。会威胁别人不准报警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而且，凶手是怎么出去的？
  赵擎云一脸严峻，略带责备，“既然谭老师知道凶手另有其人，为何还要认定是云贝呢？”
  “因为警察一个劲追问，我实在没办法才那样说的。我本想着云贝不满十四岁，警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谭岳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可怜兮兮地求赵擎云，“赵老师，你千万别跟警察说啊！要是让那人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擎云叹口气，“你怎么这么……唉，亏你还是S大的硕士毕业生，就没想过云贝要是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身上背这么大罪名，今后还有哪所学校敢收留她？”
  谭岳眼神躲闪，更加不敢直视云贝。
  “幸好有人作证，否则云贝这辈子就算完了。”赵擎云搂了云贝的肩膀，长吁了口气，“警局已经派出特别调查组，应该不久就会有消息了，谭老师不应该怕他，要好好想怎么控告他才对。”这是次充满示威意味的探访，后来谭岳倒真没再找过云贝麻烦。
  这次殴师事件最后还是被压下来了，没有上报纸也没有上电视，不过校方十分重视，保安增加了一倍，门卫换上了两名持枪武警，电子眼更是布满了校园里各个角落。尽管如此，凶手却一直没有下落，一中依旧人心惶惶。云贝是凶手的谣言也逐渐从缝隙中萌芽，鼓吹，膨胀，打压，再反弹，越演越烈。
  直到十天后的周二下午两点，年级组长将她叫到校长室，被告知，凶手已经被抓到了，她已经彻底清白了。校长没有说太多，只是说凶手是个中年男人，有入室盗窃前科，属于惯犯。
  从校长室走出来，尽管是阴雨天，云贝还是觉得天气格外好，连日来的沉闷都疏通了，忍不住的眉飞色舞。
  当时，一班正在上课，政治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一时借古讽今叹世风日下，一时抨击时政激情澎湃，一众同学听得面带潮红目放精光，皆被同化成愤青了。突然，一阵和弦铃声打破了这么良好的氛围，政治老师双目瞪圆，如同激光扫射。然后，秋瑞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拧着眉眯着眼，一脸不悦，知道他号码的人不会这么不识时务，除非有什么重大急事，可即便如此，还是让他很难堪。结果……
  秋瑞一个四川变脸，舒眉弯眼，嘴角还露出了得意的笑，然后举手打了个报告，也不管老师同意与否，径自走出教室去了，走出教室之前还说了句“我现在上课呢”。留下一班师生跌破眼镜，这哪有上课的自觉吗？政治老师一直维持着吹胡子瞪眼的形象，瞪着得意门生跷课消失的后门，险些大呼苍天。
  电话是云贝打来的，秋瑞一面责备一面得意，脸部表情绝对丰富，可惜没有人看到。
  “对不起，我忘了，你上课吧！”云贝说着就要挂电话，其实她就在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两个人同在学校里，有什么话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都已经出来了，你快说吧，什么事？”秋瑞叫住她，心里免不了骂她傻。
  “那个，刚刚校长跟我说，凶手抓到了。”云贝漫不经心地开口，仿佛在思量怎样才能最好地表达。
  “然后呢？”秋瑞有点不耐烦，这他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而且凶手关他什么事？反正她早就与那事撇清关系了，他根本就不关心凶手是谁。
  “我是想说，以后，我是说万一，如果我再遇到麻烦，你别管我了。”
  秋瑞有瞬间坍塌的震怒，头痛得就要炸开来，这个女人说什么！不由就想起来那天也是这么湿漉漉的，他白痴一样在中心广场等了一整天，可就是等不到那个本该欢喜雀跃的死女人，害他病了一个星期，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没有问候，开学时居然还敢用那么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口气也暴躁起来。
  “你知道‘不知好歹’怎么写吗！真想踹死你！我管你去死！！”
  云贝显然被吓到了，在他摔电话之前赶紧解释：“你当时说得那么肯定，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凶手没有抓到，最大的嫌疑人就可能是你！”
  秋瑞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云贝这是在担心他！忽然沉入谷底的心情又冲上云霄，情绪变换的太快，以至于心脏有些承受不住，胸口闷闷的胀痛，似乎已经关不住急剧膨胀的心事。
  “你是傻瓜吗？我可没傻到任人栽赃陷害。”秋瑞闷闷地说，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已在不知不觉间茁壮成长，充斥着填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急于找到一个突破口，“你在哪？”
  云贝没有跟上他的变化，更没有弄明白他的思维逻辑，发出一个单音：“啊？”
  “我问你现在在哪里？现在补过还不算太晚，你要是做得好，我就原谅你了。”
  直到秋瑞出现在云贝面前，她仍然没有弄明白，什么“现在补过还不算太晚”？
  告白
  12
  秋瑞虽然会开车，年纪却不足，他向来遵纪守法，也不会逞一时痛快而冒险。所以，当秋瑞用自行车载着云贝出现在一间金碧辉煌的西餐厅时，门口两个侍应生立即拦住了，说：“小朋友，这里不是你们玩的地方。”惹来秋瑞一记眼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铂金的钻石金卡，吓傻了两个起码二十岁的服务员，吩咐一声开包厢，然后就拉着云贝走了进去。
  下午三点，又不是周末，餐厅显得很安静。
  云贝一直微微蹙眉，看着秋瑞点菜布菜。不要怪她，她是真的十分迷惑——秋瑞居然在这个时间跷课来吃饭？！换成龙翔她倒还信。
  “要不要自己看看喜欢什么？”
  “不用不用，我不喜欢吃西餐……”
  云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秋瑞已经板着脸，成功地掐住了他不愿听的话。
  牛排端上来的时候，秋瑞用优雅的姿势熟稔的手法，将还微带血丝的肉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全部端到云贝面前。
  “吃啊，看着我做什么？”
  云贝尝了一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秋瑞却不饶，“继续吃，全部吃完，那么轻……”后面不说了，大概是想起了抱云贝的原因。秋瑞不是斤斤计较的小心眼男人，但涉及某个人，他就是容不下一粒沙。
  云贝吐吐舌头，咧嘴一笑，求饶：“我吃不惯，血淋淋的。而且，我都吃过午饭了，现在还没饿呢！”边说边悄悄将盘子挪到一旁。
  秋瑞看着她可爱的表情，一时的气闷也消散了，伸手，极其自然地为云贝擦去嘴上的酱汁血迹，然后将牛排端过来，自己吃了起来。云贝切切实实被电到了，睁圆了眼，看着秋瑞以一种恒定的速度将牛排送进嘴里，眨眨眼，秋瑞依然保持贵族的气质、王子的形象，端坐在自己对面，嚼着自己吃剩不要的牛排。幸好，没多久通心粉也送上来了，不然云贝真的会敲敲自己的脑袋，看这是不是幻觉。
  当云贝囫囵吞下6份西点时，已经撑得快要睡着了，秋瑞喝下最后一口红酒，擦擦嘴角，满意地笑了，“真好，就差最后一份蛋糕了。”云贝眼前一黑，差点滑到桌子底下。
  “秋瑞，求你了，我实在是吃不下了，要是想撑死我，你已经办到了。”云贝趴在桌子上，嘴唇微微撅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秋瑞。
  秋瑞呵呵一笑，绕过来扶起云贝，“不行，生日蛋糕怎么能少？那，现在你先想想送什么礼物给我，我们选好了礼物再吃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云贝愣了愣，扭头想看秋瑞的眼睛，可是两人靠的太近，云贝一转头，软软的嘴唇就在秋瑞的下巴上擦过了。云贝吓得不轻，赶紧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问……”
  秋瑞的脸也有些红，却故作镇定地干咳两声，“你心虚什么，我又没说你是故意的。”接着唤来服务生，冲淡了浓浓的暧昧。
  然后，结了帐，两人去中心广场选礼物。秋瑞推着单车，云贝低头跟在后面。天还是阴云密布，但是风越来越大，路面已经没有水渍。
  “对了，你刚才要问我什么？”秋瑞突然问道。
  “哦——我就问今天是庆祝谁的生日。”
  然后秋瑞猛地停下来，云贝险些撞到他身上，于是不解地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