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得看着那鲛绡丝帕许久,然后摒退所有人,回到房中,用最后一份幻术维持住自己原本的容貌,披上霞披,带上凤佩,涂了胭脂,印了唇红,画了蛾眉……镜中的她是如此的美不胜收!
“水衣!”西帘破门而入,看着她,愣住了。“你……!”
她回首,嫣然一笑,如春花乍放,“我,美么?”
“美!”他讷讷,她确实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千倍万倍!
“那你说,他见了我会高兴吗?”她依然在笑,妩媚而动人。
“会的!”她的嫁衣为他披上,他又怎么会不高兴!可离歌,为什么你不回来看她一眼……
“那就好!今天本是我们大婚之日呀!”她目光茫然的看着荒芜的雪野。“西帘,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自己……保重!”他想陪她,可是有什么理由留下?
茫然走了半天,却发现在生再无目标,去井湖吧,披上蓑衣,驾着小舟而去。
他不知道此刻去井湖干什么,以前是等待,而当不再需要等待的时候,再去已成了习惯吧。只是因等待而来是幸福的,而因习惯而来,却是绝望而无助的!
小舟过处,薄冰发出一窜窜清凌凌的撞击声。他来了。水衣仰头看着水面,笑了。雪花落在他清俊的脸上,让她想起了那个在她心中藏了十五年的秘密!
那一年,海国祭祀,她和姐姐偷偷溜出来玩,姐姐云裳儿与她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云裳儿是白尾,而她是绿尾。
族中有个风俗,双生子必须在海祭这天交换鲛绡丝帕。鲛绡丝帕是他们海族的护身符,这样能活的更长久。
她们偷偷跑到井湖,姐姐往东,她往西,然后她看见了一个小船。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在船头专心至致的钓鱼,他的皮肤细腻的像伟大说中的白瓷,眉毛又黑又挺,睫毛好长啊!都落上了雪花!眼睛黑而亮,正全神贯注的睛着湖面上一人小东西。她好奇的过去,想看个清楚。冷不妨便被他钓了上去。
她的腿被勾破了,好痛呀,她忍不住大哭,泪便哗哗的落下来,他尴尬的不知所措,见他那样,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发觉被耍了,他很生气,坐在四船头再也不理她!
她只好哄他,唱歌给他听,他不理。讲故事,他闲烦。跳舞,他不看。她泄气了,一跺脚,枯荷被踩断,她掉在水里,碰到鱼叉,血流出来,在水底散开,殷红殷红的,她怕极了赶忙回家找母后。
等处理好伤口才发现绣着云裳儿的丝帕遗落的船上,那可是护身符,不能丢的。她要去寻找,惊奇的发现姐姐身体发热,竟是要变身!
她只好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正要去西岸,看见那小子正穿着同样的衣服在东岸全神贯注的钓鱼呢!
想到上次她的冷脸和腿上未好的伤口,她恶作剧的将船推翻。看那小子落水,她得意极了!
他却不会游泳,还好救的急时,可这样也错过了时间,没拿到丝帕。
回家却听见姐姐去世了!她顿时傻了!姐姐一向身子弱,经不起变身的考验而去世!但她的嘴角仍带着笑意!
她很伤心,再也不敢偷偷跑出来了!
只到十五年后,也长大了,才敢向母后提出上岸的要求。她告诉母后她因一个人类而变身,要一生一世的陪着他。
母后终于答应了,但是却告诉她,如果那个人不能全心全意的爱她,不能娶她为妻,他们就会化成泡沫,从海上升起……
身为海国的公主,她上岸后必须要完全成一个任务:找到海国的夜光明珠!
她又一次来到了井湖,终于见到了他,然后又故意让他钓起自己,和初次相逢一样的场景,他却没认出她来!
她知道他叫西帘,西南的西,水帘的帘,很好听的名字,一如他的人!
她想方设法接近他,让他记起她,然后她知道,原来,他一直怀念那个丝帕的真正主人――云裳儿!
他的心为云裳而锁。虽然她又唱起同样的歌,又讲起同样的故事,又跳起同样的舞……
她爱他,不在乎他有没有想起她,不在乎他心中有没有别的人。只到那一天,他与年襄订亲;直到他不肯见她最后一面;只到楚离歌冒死救她……
那晚她去找姑姑,让她将夜光明珠带回海国,并请她将术法转移到楚离歌身上。她怎么能让西帘化成泡沫,而且她也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离歌。
姑姑答应了,将术法转到了楚离歌身上,同时也警告她,术法转移代价十分大,此生,你必须全心全意的对楚离歌,他就是你的天,你的地,你的情泪只能为他流,否则你们就会化为泡沫!
他们说好永不相见,却在元夕不期而遇。
他终于对她说爱她,却不知道,是这一句话,让她与楚离歌湮灭!
她万般辛苦,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情泪,一滴一滴落在他掌心……
鲜红的喜服在水中荡呀荡,就像当年她碰到鱼叉后,身上流出的血,殷红殷红的一片!
似乎要化成泡沫了,她想楚离歌的魂魄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便是这儿呀!所以,她要在这里――等他。
等他来与挑起她的红盖头;
等他来亲吻她绝美的脸颊;
等他来告诉他,她爱他,从他从她唇下醒来那一刻!
离歌!离歌!我的夫君,回来吧!我,在等你!等你!
冰凌轻击,发出脆脆的声音,她缓缓的向下落,向下落,西帘的脸她越来越远,她看不清他落满雪的睫毛了,她看不见他英挺的眉了,她看不见他漆黑的眸了,她看不见……
在她意识消散的时候,她听见了他的歌声,而或是她自己的歌声:
曾经,我辜负了你的柔情,
而你走后,我错失了余生。
这世间的种种,
离散如浮萍。
可我所爱的人啊,
浮尘如烟云,
请让我用余生,
换你我来世的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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