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纪

第11章


我在余婆这里住了很久,直到伤好如初。我的肌肤上没有留下疤痕。
这天,龟伯伯又来了,他对我说,走吧,小公主,我们去见你的父王。
看到父王的时候,他坐在那把金色的龙椅上,全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他的头发朝两旁分散,在水流里游荡不息。父王的两旁站着许多拿剑或抚扇的宫女,她们拥有俊美的容颜和上乘的法术,她们为了保护父王都已经变得冷血,可是当她们看到我时,真情仍在眉宇间流露。
我叫,父王。然后跪了下去,这一瞬间,我看到那些宫女的眼圈变了颜色。
父王是一个帝王,他不会像普通父亲一样把我抱在怀里老泪纵横,他只能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走来,看着我跪下,再看着我叫他的样子。宫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水花在耳边饱满破碎的声音。父王没有说话,但他晶莹的瞳仁分明在说,清儿,你终于来了。
龟伯伯很恭敬的对父王说,您放心,公主一个人还好。
父王点了点头,只对我说了六个字,记得回来看看。
是,父王。
我又搬回了姽房,路上,龟伯伯对我说,龙主年纪大了,你也别再让他操心了。龟伯伯声音浓重,灌溉了我的心灵。
我恢复到了小时候那种很有规律的生活,练功,睡觉,饮食,请安。不同的是我再也睡不那么踏实了,我总是在深夜的时候猛地起来,看着空旷的殿堂,簇簇落泪。父王说好长时间没听到我笑了,我也想笑,可是怎样努力都笑不出来。
这天,我在后花园练习法术,这种法术可以在一霎那让盛开的水莲消失的无影无踪,是一种很调皮的功夫。龟伯伯走了进来,他说,我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哪个。
我坐到了秋千上。我说,两个都不要听。
龟伯伯说,前些天,由于想你龙主精神恍惚,误把雨水下到了另处,天帝的圣旨已经到了宫里,传诏的是水圣星君和他的儿子。
我说,天塌下来龟伯伯也是这种不紧迫的样子吗。
我来到大殿上,只见许多身穿金甲的神人已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个个气宇轩昂,表情严峻,身穿的金甲在水流的撞击下发出一种极为沉闷的声音。中间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绸衫的男子,清秀且还标致,他的头发和眼睛呈淡蓝色,气势上咄咄逼人。男子的身旁时一个奢华的老人,他坐在一把檀香木椅上,神色坚定,充满了贵族气息。他同样是淡蓝色的眼睛,却是银白色的头发,他躲在雍容衣服里的身子就像一个蛹。
父王九跪在那个老人的面前。
这时候,绸衫男子对父王说,天帝向见你。
龟伯伯的脸立刻变得灰暗,他抓住我的胳膊说,没想到天帝会这么做,公主,你父王被带走以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听后花容失色,与父王并排跪下了,向那男子乞求,不要把我父王带走,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头低下了。
过了很久,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他在对我笑。
他见我不回答,竟然亲切的对我说,我叫枫灵巷,你呢。
我这才说,我叫冰清。
你认识潋嫱吗。
那个老人离开了椅子,和枫灵巷对望了一眼,诡异和神秘在他的脸上徜徉。他把父王扶了起来,说,我和潋嫱从小一起长大,身系一族,所以我会替你向天帝求情的。
枫灵巷拉着我的手,让我站起来,他亲吻了我的额头,对我说,你长得很美丽呢。
在我闪烁着大眼睛的那一刻,他又问我,姑姑在吗?
母后不在了。
他扭过头去,抚摸了我的脸,喃喃地说,那太可惜了。
在海面上我们送走了枫灵巷他们,一行人踩着云彩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我看见枫灵巷单独御风的样子,就像一只威武的苍鹰,翅膀触及蓝天。之后,我问父王,他们为什么因为我想到母后?
父王说,因为你们长得相像。
枫灵巷个他父亲再次降临水晶宫的时候,我正在后花园里洗澡,我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枫灵巷就闯了进来,他看见了我的全部。但他笑盈盈的样子也给我带来了喜悦。他说,天帝已经赦免了你父王。然后他君子似的闭上了眼睛。
后来他和我并排坐在了同一个秋千上,他紧挨这我,我都能闻到他身上传出的清幽的味道了。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潋嫱。
我听我父王讲的。
那你有没有见过她?
从来没有。
那你怎么通过我判断的我和她相识?
我是通过那块蓝玉石,他冲着我的脖子指了指,然后又说,我听我父王讲过,这是九龙圣母一代传下来的,不送外人。
我说,是,九龙圣母是我的外祖母。
枫灵巷突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握住了我的手,眼睛里释放出了明亮的光。他很深情的望我,他一字一顿的说,冰,清,我,喜,欢,你,嫁,给,我。
我突然就不知道再说什么。我把手抽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他恋恋不舍的表情。
枫灵巷又说,我会等你的,无论多久,真的。
这天,枫灵巷还带我去大殿看了他的父亲,老人说了很多赞叹我的话。但我唯一能够记忆的是这对父子看我时的默契,目光仅仅在我脸上飘来飘去。枫灵巷他们在宫里住了几日就离去了,临别时他亲我的额头,并将飘荡在岸边的灰尘化作红色的碎菱,漫天飞舞。我伸手去抓住他们,吹落,再吹落。
之后,我回过头去问龟伯伯,如今这个坏消息也不坏了,我现在要知道那个好消息。
他努力把嘴巴贴过来,轻轻地对我讲,你让我打听的那个凡人,潘小浩,他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很健康的活着。
我舒展的笑颜很快又腐烂了,无限的忧伤又恢复的脸上。很长时间过去了,我本以为已经把他忘掉,没想到一经提起,他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眼前。真实的好像就在我的身边,他的鼻梁,眼睛,额发,清晰得如同亲眼目睹。我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痛,他,一个允许我伤害自己的人。
从听到他的那一刻起无边无沿的压抑将我笼罩,在宫里,我已经透不过气来。在这里的每一夜,我都无法睡下。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许多人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重叠,尤其是枫灵巷的话,仿佛要穿开我的天灵。
尽是不安的表现。
一天晚上,我决定离开水晶宫。我是害怕,我怕枫灵巷再次降临,像凝木强迫彩晞一样来强迫我,我只能仰望他,祝福他,人世间才有我真正的牵挂。
我来到大殿的时候父王已经预料到了,还没的等我开口向他道别,就问我,女儿,你又要走吗?他的语气显示了他的悲凉,他的发丝显示出他的苍老。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父王说,你不要离开。
忽然间发现,父王对我没我摆出任何威严,语气就跟一个普通人哀求女儿不要离开一样。我看着他发白的双鬓,喉咙里的干涩更让我说不出话来。父王拉着我坐在了一个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很慈祥的对我笑,因为我是他的宝贝,他最亲的人。父王问我,你在凡世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这么久不回呢。
我遇见了很多人,但是和我最亲近的只有三个,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有两个是学生,另外一个是……魔鬼。后来这个魔鬼为了变成神仙,杀掉了一个学生,还要剜另一个的眼睛,一个死了,一个被我救下了。
那个女孩到底是魔鬼还是神仙,神仙怎么能沾血呢?
其实她是一只猫,她的前世还为仙界立过大功。
这真是一场复杂的经历。
她原本简单的一生,由于南极仙翁的介入而变得迷离起来,父王,一个神仙怎么能教唆一个女孩子去剜另一个人的眼睛。前些天那个神仙向我解释,只是因为她把他的意思曲解,真的这样吗,女儿想请教。
南极仙翁是一个免受轮回的神,他也许真有什么道理。
我要去请教,父王,你知道他在哪吗?
他暂时修行在我们东海岸的无量山上。
当我御风飞翔起的时候,就开始构想无量山的样子云烟氤氲或者余音绕梁。可是现实让我惊讶的张开了嘴巴。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不足百米的土丘,没有雕栏玉砌,不见奢华富贵,若不是石碑上刻着这三个字,我是不想在这样一个地方停留的。
放眼望去,没有披风般覆盖的树木,没有繁星般点缀的花朵,只有绸缎般铺满的绿草地。
但是这样的高度却让我攀爬了许久,眼前向上延伸的云梯开始不可思议起来,仿佛没有尽头了。我向下看去,弯曲的山路竟然变得笔直,我的汗水似乎可以洒到人间。我仍不能看到山的顶端,行走的仿佛是一条幻路。
就在这时,一个掏空的八角小庙宇突然立了出来,就像是瞬间平地而起似的,我透过空心的地方看见云梯还在向上延伸。庙檐下,站着一个手持拂尘的童子,面容红润温和,笑盈盈地看着我向他走去。
我向他行礼,我问他,仙童,仙翁在吗?
师傅在,随我来。仙童说,这个看似平凡的土山实际被师傅布下了迷阵,让你重复自己的脚步,永远走不出来,甚至死在里面。
我又向下看了一眼,能看见海面了,竟无端的忧伤起来。
我看见南极仙翁的那一刻,他正和一个老人对弈,仙气在他们周围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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