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纪

第19章


我和龟伯伯走进了父王的寝室,没想到父王的脸和我离开时是一样的干净,还是那么光鲜那么清洁。由于建造宫殿的需要,他的身体肯定被移动过好多次,但他的身上依旧是连多余的水草都没有。
这时,我的龟伯伯已经悄然退了出去,他知道我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的脆弱,他也不想。我跪下了,跪在了父王的床前,此刻这是我对父王忏悔的唯一方式。
等我弹开玉瓶的盖子给父王服下半瓶后,手莫名的停止了。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龟伯伯的话,他说,只用很少的一滴就可以了。
我想,父王,您获救了,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但我不知道潘小浩能否还能康复,只觉得他在叫我似的。我想,潘小浩,我听见了。
我默默地说,父王,女儿会等您醒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在想,这半瓶,潘小浩需要。
来到门口,龟伯伯问我,你要去哪?
凡世。
说完后,我听到了龟伯伯的叹息声。
我带上蓝玉石,再次来到了漠城,这座让我欢欣让我伤感的城市。和以前一样有蓝蓝的天绿绿的草地,一样的车水马龙。我还记得这里有一个叫樵子居的地方,有一次我和小浩出了问题就是在那里澄清的。那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是转眼就逝去不再。
过了不久,我居然在街道上和潘小浩相遇了,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他先叫住了我。正在我靠着念力的指引寻找他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并叫我,冰清。
本以为是幻觉,听到的是那来自地铁盒人海的风声,直到他又叫了一遍。
这一次我才清醒过来,我很清晰地看到他在对我笑,于是我的思想开始纷飞,开始迷乱。
你回来了。潘小浩对我说。
我没想到你会很完整的站在我面前,你不是生病了吗?
潘小浩说,我已经好了,真的,我已经好了。
玉瓶随即从我手中脱落了,在路面上摔的粉碎,跟灰尘融合在一起。凝心液瞬间消失在空气里,它的灵性温暖了一片土地。我的苦心也随着它一起消失,渲染了由温暖生成的绿。
在很短的时间内,许多表情在我脸上更迭,惊讶,疑惑,郁闷,我竟不知怎样去面对。
潘小浩仿佛很不解,他问我,你怎么了。
我抚摸了自己的脸,说,没什么,你接着讲。
他说,那天我听同学说你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不属于这里的,但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我笑着说,这段时间竟然被你说的这么漫长,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真的,我本以为你回家了,过了新年才会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
在这个城市里,我遇见了你,发生了这么多故事,怎么会不回来呢,同学们都好吗?
都好,他们都还很想你呢,他们都说以前做错了,孤立了你,但是现在正赶上寒假,你到学校里已经见不到他们了。
小浩见我不说话,又说,对不起,我约了人,改天再聊。
我这才忍不住问,小浩,你告诉我,你的身体为何恢复的如此神速?
当然有人给我治疗了,我今天约的就是这个小医师。
潘小浩转过身去,很高兴地跑了。我虽然没有动,但我的眼睛能追随他,我很想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医师,竟拥有无穷的医术。
他在一个地方停留下来,然后左右张望,从表情上可以显示出他的不安。小浩现在肯定在想,等的那个人是否来了又离去。寒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变得零乱,零乱。
零乱……
之后,果然来了一个人冲小浩打招呼,使一个女孩子。我的瞳仁开始恍惚了,真怀疑自己又到了仙界,她居然拥有天使一样的美貌和气质。她的头发沿着肩膀倾泻下来,无比的明亮。
人间居然有这样的人,难怪小浩会轻易离开我。
她和小浩并排跑在城市的街道上,天上的云彩仿佛在为他们唱着欢乐的歌。
我不想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发生什么,我这个懦弱的女孩只想默默地难受。现在我心中是苦瓜一样的滋味,这个让我差点失去一切的男孩,和别的女孩跑在一起。
哭着哭着我想起了大海,想到了父王,我希望父王已经复还,抚平我伤碎的心,可是等待我的却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我刚到海面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腥味,并看到海水明显的变得红而浑浊,许多断了根的水草在上面漂浮。还有那死去的鱼儿,我仿佛还可以看到它挣扎的痕迹。
水晶宫可能出了事。
果然,我看见新的宫城更像一个炮轰过的战场, 我还看见门口护卫的尸体不计其数,他们死的都很悲惨,多数身首异处。
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垂死的护卫,于是飞奔过去,扶起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龟丞相在厢房,他……
护卫还没说完就断了气。这一刻,他好像解脱了一样。
来到厢房我才知道,他说的话,龟丞相在厢房,他受到重创。
龟伯伯的身上缠满了绷带,像被许多邪恶的咒语束缚着。他来回的踱着步,伤口处还有血渗出来,所到之处留下道道红色。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背壳都破了,不知道他在忍受多大的痛苦。
我叫他,龟伯伯。我的声音都已经麻木了。
龟伯伯看我时眼神很镇定,仿佛有一种很强的信念支撑他。他慢慢地说,公主回来啦,刚才灵兽来过了,它看了看又走了。
我终于见识到龟伯伯的深沉,水晶宫里这么惨的景象就能证明灵兽是怎么看的。
后来我才知道,龟伯伯在关键时刻一遍遍喊出了母后的名字才把灵兽吓跑的,要不然我现在站的地方已经成为一片平地。
我问,父王呢。
我是很平静的问出这句话的,我觉得只要有龟伯伯在,泪水就不会轻易出来。
龟伯伯说,龙王还在很安详的睡着,没有人惊扰到他。
我笑了笑,又哭了,我想,曾经母后关灵兽禁闭父王把灵兽虐待发泄,从此之后水晶宫将永无宁日。那么既然这件事是因为我拿走蓝玉石而起,母后和父王对它的债就由我来背。我把蓝玉石摘了下来,握在了手里。
于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做了一个指挥者,我穿上宫服坐在高高的指挥台上,头冠上的粉饰垂在眼前,它的光泽夺目。我现在才知道,对于我来说,做一个无上的主是这么容易。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加固宫城的城墙,它不用加以雕琢,需要的只是坚硬。然后我在其他水域里借来许多兵将,希望日益衰退的军事力量强大起来。
可是我的希望无数次的破灭,这些对于灵兽根本不堪一击,我苦心经营的阵法也是以攻就破。
这些天我已经看出,灵兽并非要让我们灭亡,它是要我们痛苦,想把它的快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每天都要面对它许多次的进攻,看着渐渐红去的海水和死去的护卫茫然失措,一天天的只能憔悴下去。
这时候,父王仍没有醒来。
终于有一天我按捺不住了,我对龟伯伯说,现在我们的精神和肉体上都达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再这么耗费下去,我们自己都会死亡。
龟伯伯竟然问我,你认为该怎么办。
龟伯伯的眼眸清澈见底,仿佛看见了希望。可是我还是让他失望了,因为我说,我怎么知道,我现在所期盼的就是父王快点醒来,整个水晶宫需要他。
龟伯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说,公主还是没有长大。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地皱了眉,然后问,父王到底什么时刻醒来,我现在十分怀疑凝心液的功效。
说完后,我发现龟伯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说,还需要时间。
时间,这两个字让我想起了在凡世浪费的那些,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父王现在肯定醒来了,他的功力一定可以让水晶宫安定和谐。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因为灵兽进攻的号角警报声再次响起。
龟伯伯离开椅子,站了起来,他说,公主,你只需安静的呆在我们为你编织的襁褓里,保护好你是我的责任。说完后他走出了厢房,宫服上的水晶坠跳了又跳。
看着龟伯伯的背影,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还是那么脆弱,我想,我会永远这么不堪一击下去吗?
在绝望中我继续思念我的母后,那个叫潋嫱的女子。我不知道在水晶宫受到欺凌的时刻,她是否选择了冷眼旁观。
母后这个概念,不知在我的脑海里是否会逐渐模糊。我伸出手去对着一朵水花轻轻一握,它在我的掌心里碎掉,我喃喃地说,就跟这水花一样。
这个时刻,我已没有心情再细想下去,号角声,这种渐渐浓郁的声音让我心神不宁,它告诉我,灵兽还没有离去,它的进攻更加猛烈。
我整理了一下战袍,披上了铠甲,我走出了厢房,追寻着龟伯伯的足迹。
来到观战台,我发现战场就像一个溃烂的心脏,潺潺的流出血液。一个卫士间我出来,连忙过来扶我,可是我挣脱了,按住了墙壁。我问他,灵兽的进攻为什么还没停息下去。
卫士说,是龟丞相,他说我们要尽力一搏,公主的内心已不能承受。
这一刻,我才发现灵兽的周围聚集了太多护卫的尸体,他们也许在瞬间就失去了生命,但他们一生的灿烂就在这一瞬绽放。
而后面又有更多的护卫涌了上来,我知道了,龟伯伯用的是让灵兽力竭的战略,护卫用他们的生命在换灵兽力气的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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