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纪

看着他的脸颊，我忽然产生一种想法，我想钻到他的梦境里去，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他的脸上挂满了无限的忧伤。我本以为里面是死亡或者离别，可是他的梦里虚无一片，宛如一个黑洞，没有生长的气息。我听人说，死去的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形。
我顿时瘫坐在地上。
后来，我把手指放在他鼻子的前面，发现他还是有气息的，只是宛若游丝，我这才清醒过来，我明白了，小浩被施了某种法术。
这是一种十分微弱的法术，破解的方法很简单，只需叫出他的名字。
我趴在小浩的耳边上，我叫他道，小浩，小浩，你快醒来，上课的时间到了。
潘小浩果然就张开了眼睛。
现在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同学，他们都用不解的目光注视我，他们都很奇怪我的举动。其中一个同学指着我说，你这个人真难以形容。
他刚说完，老师就走了进来。
下了课，我过去问潘小浩，你怎么睡在教室了。
他说，我也很诧异，记忆中我已经走出了学校，不知怎的猛地就不省人事了。
我想，一定是枫灵巷，他对小浩用了法术以后才去找的我。
我看着可怜的小浩，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却在承担着压力和责任，不知不觉的就走进了沼泽的深处。
而这些，又都是我强加给他的。
可他还在冲我笑，他问我，现在什么时刻了？
我说，太阳快下山了吧。
潘小浩朝窗外看了一眼，露出了隐隐的不安，他说，我的母亲要担心了，她习惯我晚回家，但不习惯我不回家。
我看着蓝天上忽地掠过的白鸽，以及它们扑扑的翅膀，仿佛看见了一个妇人，她倚着漆黑的大门朝远处张望，白鸽的羽毛落在她的身上。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却想了很多。
但我没有想过小浩的母亲会来学校里找他，就连小浩自己都说过，说他已经长大了，母亲不再拿他当小孩子看了。当时我就指出他的话里破绽百出，因为无论你长多大，在母亲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
现在，有个母亲找他的小孩子来了。
其实这个母亲在没找到她孩子以前我就见过她了，脸色是那么的憔悴，在人群中非常的明显。可一旦见到她的孩子，所有的倦容都化为乌有了，再也不存在那种脸色了。
只剩下了笑。
她笑着对潘小浩说，小浩，我还以为你丢了呢，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你丢了我该怎么办，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小浩说，您看，我都这么大了，我也从来没想过把您一个人留在家里，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难理解了。
别找借口给我，记住，只允许你这一次。
恩，小浩用力的点了头。
看着这一幕，我潸然泪下，这种无与伦比的温情感动了我，潘小浩说的那个字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字，是一个承诺。在他母亲的心里比任何宝贝都要珍贵。
我走过去说，这位姑姑，要相信小浩会听话的。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突然由欣慰转为惊奇，虽然发生在一瞬间，但还是被我看在了眼里。这种诡异的变化让我茫然失措。
潘小浩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的变化，他问，您怎么了？
潘小浩的母亲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看着我问，你是谁呀？
我说，我是小浩的朋友。
潘小浩的母亲看了我一眼就走了，随后我问潘小浩，她刚刚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小浩说，她喜欢上了你。
是吗，看着她的背影，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女人非同寻常，这个女人跟我会发生一些故事。
花哭花落泪2
第二天的黄昏，我还是站在那个熟悉的街道上等潘小浩，一阵风刮来，传来了栀子花的味道，我还处于迷醉之中，枫灵巷的影像突然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吓了一跳，甚至真的跳了起来，往后跳了一大步。
接着，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了起来。
我问他，枫公子，你是又对潘小浩做了什么吗，他是不是又不会来了？
枫灵巷仿佛也很气愤，他说，你干嘛对他这么好，如果你拿对潘小浩的一半来对我，命运可能就会改变，在你的心里我难道我永远只是个配角。
我动了动嘴角，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我想说，枫公子，你现在已经成了潘小浩的威胁，他需要我的保护，你们两个不一样。可是这句话我能说出来吗？
枫灵巷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我……
他没有把后面的几个字说出来，但我知道，他想说，我要潘小浩死无葬身之地。
和他在一起，我忽然觉得好累，我根本不能让自己轻松起来，他让我那么的压抑，那么的郁闷。我就知道，从他到凡世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枫灵巷再也不能让我喘过气来了。
枫灵巷见我不说话，小声道，冰清，我是有些失态，但是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带你去看天河，让你快乐，但你一直在说我的不是，从小到大我还没被人这么讽刺过。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竟然感动不起来了。
然后我看见枫灵巷的双眸里闪动着怪异，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我回过头去，不远处，潘小浩正冲我们走了过来。
我对枫灵巷说，对不起枫公子，我答应要陪小浩的母亲了。
枫灵巷点点头，他说，好，好。他还说，冰清，我会等下去的，哪怕等到冰山融化，日月沉沦。说完后他就不见了。
潘小浩走过来时，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根本就看不到枫灵巷，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枫灵巷释放了所有的仙气，不同于在凡世第一次见我的那天。
等他站到我面前，才对我说，我们走吧。声音平淡的如同菊花。
就这样，我跟在潘小浩的后面来到了他的家里，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站在这里，体会这个家的简单和朴实，温馨和释然。
许多感觉一齐交织，冲我一点点地传递过来，一同传来的，还有蔬菜的飘香。
潘小浩的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我，冰清，你喜欢吃海鲜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潘小浩就接过话说，她不喜欢。
潘小浩又说，冰清不同于其她的女孩子，她决不是做作或矫情，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是真实的内心体现。
小浩这么评价我，让我感到很快乐，我笑，潘小浩也不好意思地笑，就连小浩的母亲看见我们这副样子都笑了，她的笑容从嘴边扩散了开，甚至可倾国可倾城。
我小声问小浩，你母亲怎么把握邀请到家里来了？
潘小浩也不清楚似的，他摇了摇头，对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我的母亲对你表现出来的兴趣非同一般，她经常在我这里打听你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是坠入云雾之中了。
我向前伸了伸手，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可捉摸。
吃晚餐的时候，小浩的母亲对我说，你是从海边长大的吧，要不你也不会讨厌了海鲜。
我自然不会吧我的身世告诉她，对她来说那简直不可想象，我只能对她撒一个谎，虽然我平生从未说过谎话，但这个慌话仍旧让她相信了。
后来，她又问了我许多的话，全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我都回答了她，她的脸上一次次地露出了笑容。
当一切快结束的时候，小浩的母亲突然又问我，冰清，你的眼睛里经常闪动着忧伤，是不是有些曲折的经历？
我低下了头，看见明亮的茶水里倒映出了她的脸，她对我的回答充满了期待。提到过去，我的一滴眼泪掉进了水杯里，没了她的映像。
她说，你别这样，在这里，我们就是你最亲的人。
小浩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对她的母亲说，你好像在逼她。然后小浩又转向我，说道，冰清，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不，我说，我要倾诉一下，小浩，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的家庭都不完整，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离开了我，这是我一生最痛苦的事情。
说完后，我听到某种瓷器落地的声音，那清脆的响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我看到小浩的母亲已经泪流满面，她匆匆地跑到卧室去了。
她的这种举动让我和小浩都束手无策，时间仿佛在那个声音上静止了。
她呜呜的哭泣声随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并且逐渐的增大，最后宛如打雷下雨一般。我看着潘小浩，他丝毫都没有劝说母亲的打算，依然在那里坐的稳如泰山。
他说，我母亲就是这个样子，她一定要哭个痛快，谁劝都没用。
潘小浩肯定是最了解她母亲的人，我没有猜疑下去，但是我就这样坐着很不自然起来。
所以我说，我帮你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起来吧。
不用，潘小浩说。我们两个的手居然同时伸了出来，并且碰在了一起，有一种触了电的感觉从他那里传了过来，我觉得这种感觉很暧昧。
潘小浩碰到我的手后没有松开，反而紧紧地握住了，他的眼睛里散发出温柔的目光。
我突然认为潘小浩在这一刻已经成熟起来，由一个无知的孩子变成了善解人意的占卜师，能把我的想法测出来，掌握在他的脑心里。
潘小浩亲了我，他吻的很均匀，很细致，嘴巴，鼻子，眼睛，耳朵，额头都留下了他的唇印，那里的每一寸肌肤都留下了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