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

第5章


  蒋世超和林丁听得一头雾水而又高度警惕,冷心倒是颇为镇静,到目前为止,他显然是知道情况最多的人。他拍了拍那学生的肩膀:“来,不要在这里说,这两个都是好朋友,到我办公室去说。”
  “七星童子!蒋世超!”那学生突然怪叫起来,脸上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又是眼泪又是欢笑,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幸会幸会!”蒋世超蠕蠕诺诺。事后林丁说他的样子迂腐透顶,但当时他自己也表现得不怎样高明,只会呵呵傻笑。
  要知道蒋世超作为七星童子在校园内可谓是无人不知,但是反应这么强烈的人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
  冷心翻翻白眼表示受不了,强行拖着那学生走回医务室,蒋世超和林丁跟在后面,那学生激动了几分钟又安静下来,但一路上仍旧偷偷地瞄蒋世超,弄得他十分恼火,几乎想蒙上他的眼睛。
  好不容易拖拖拉拉地到了医务室,那学生就象一个被按住很久的皮球一般腾地活跃起来,“七星童子……”后面的话被冷心一杯强行塞到嘴边的水给堵住了。三个人都受不了他这么激动。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怎么回事了?”蒋世超已经快被好奇心搞得爆炸了。
  那学生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后总算安静下来。冷静一点之后,被“七星童子”引起的激动已经过去,他的脸上重又显出那种惶恐无助的表情:“冷医生,那两个人,和我有没有关系?”
  “不知道。”冷心简单地说。
  “可是,他们死得很怪异啊,会不会跟我一样?也许……”那学生说。
  冷心又倒了一杯水给他。
  林丁忍无可忍,一把拽住冷心的衣领:“你没听见世超在问话?你到底在搞什么?不要把我们当白痴耍好不好?”
  冷心忽然笑了:“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在测试你们的耐性,呵呵。”林丁几乎又晕过去。蒋世超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冷心看看玩笑开大了,赶紧说:“别生气,职业病啊(“你又不是心理医生,什么职业病?”林丁与蒋世超内心独白。)其实真的要他自己来说,你们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来介绍一下,”冷心总算进入了正常程序,“这位是考古系的段云,这位是哲学系的林丁。”他没有介绍蒋世超,显然不用介绍对方就已经认识他了。
  段云十分犹豫,双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搓来搓去:“真的可以告诉他吗?”林丁和蒋世超他都是初次见面,但却用的是单数人称,简直是语无伦次。
  “七星童子你都信不过?”冷心说道。
  “信得过信得过,”他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畏畏缩缩地看着林丁,“但是这位……”言下之意是信不过他,但后面的半截话被林丁分外凶狠的目光拦截了回去。他求援地看向冷心,冷心咳嗽一声,目光转向天花板。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三个人中间,显得异常地孤独。蒋世超反而不忍心(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对他一直重视之故),拍拍他的肩膀:“你应该知道冷医生很信任我们(“我没有这么说。”冷心内心独白),就算你不肯告诉我们,他也会告诉我们的;林丁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隐瞒他任何事情,你要我帮你,就要信任他。”
  段云站了起来,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正在做思想斗争。等了两分钟,蒋世超和林丁向冷心告辞,冷心说:“等等,我也走,这件事本来就和我无关。”
  冷心是段云的重要支柱,眼看他要走,段云立刻服软,走上来拉着他:“冷医生,不要走。”他又拉住林丁,“请你们也不要走。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实在这件事很难取信于人。不信你问冷医生,他知道全部。”
  大家全都望着冷心,冷心摊摊手:“他说得没错,本来我一直认为他精神有毛病,直到昨天发生了那件事,又听说了你们的遭遇,我才开始有点相信他了。”
  “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段云委屈地叫道。
  “这也不能怪我,实在你说的话令人难以接受。但这两位的话也很匪夷所思,你们是同类,应该有共同语言吧?”冷心道。
  段云立刻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你们也已经死了吗?”
  “什么?”林丁和蒋世超的嘴巴张大到几乎撑破脑袋,“我们死了?胡说!”接着他们才充分理解段云话中的含义,齐齐后退几步,脸上惊疑不定,“你是说,你是死人?开玩笑吧?”他们望向冷心求证。冷心又望向天花板。
  “我是死了,但是冷医生说我是活的!”段云说。
  “好了,这样说到天亮也说不清,”冷心不得不说话了,“你把那天对我说的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好了。”
  以下是段云的“供词”。
   
     
                      正文  逻辑四
  那是10月14日的事情。
  那天上午我们没课,我一直睡到十点钟才起来。我起来的时候,寝室里的人都已经出去了。
  我住的宿舍在7楼,床在靠窗的上铺。我的习惯是每天一醒来就要照镜子。平常镜子都是放在我的枕头底下,那天却挂在了窗框边的小钉子上。那是住我下铺的晚上拿了去照忘记还了顺手挂上的。
  当时我睡得懒洋洋的,太阳从窗户照进来很舒服。我扫了一眼镜子在哪儿,就半闭着眼睛去拿。你们知道,刚睡醒的时候身体总有些不听使唤,我摸了好半天也没摸到。我有些急,就把身体探出去一些——这样当然有点危险,但以前做过很多次都没事——果然这样比较容易拿到镜子。我把镜子拿到手,就想躺回床上照一照,哪知道裹在我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我的一番动作弄得垂下了大半,被子里还包着几本很厚重的书——是我临睡时看的。我往回一抽身,被子却反而更加往下滑去,这时候我的重心还没有回到床上,被被子和书的重量一带,整个人突然就往下坠去!
  平时我们都是关了窗睡的,但是那天,因为他们比我先起床,就先打开了窗。所以我掉下去毫无阻力,在空中飞了不知多久,我突然听见“碰”的一声闷响,自己就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我立刻痛得惨叫起来,脊背好象断了一样,天地都好象在旋转,想吐,又想哭,一时间不太明白发生的事情。当时周围有几个人走来走去,他们朝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做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大声呼救,可是没人理会我。叫得两声,我就吐了血。我拼命擦拭嘴边的血迹,但是怎么也擦不干净,终于我发现我一直在不受控制的吐血,那血是鲜红的,还带着泡末。奇怪的是我神智格外清醒,我甚至能感觉到后背渐渐被我流出来的血浸透,那血是粘乎乎的,初时滚烫,后来就慢慢变凉了。耳边有人在不断叫“救救我”,我一直在找那个人,终于发现那原来是我自己在喊。
  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再也喊不出一句话、流不出一滴血,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样死了也好,终于结束了。我疲倦地躺着,不再理会有没有人来关注我。四周的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感觉:恐惧——孤独——绝望——解脱,心情从惊悚到平静。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也没关系啊,虽然是意外死亡,但起码我很明白是怎么回事。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仿佛是猛然一震,我就恢复了知觉。依旧是躺在宿舍前的地面上,四周人来人往,可是没有人看我一眼,好象他们见惯了死人。我奇怪极了。然后我发现自己可以动了。我试着动了动手脚,都很灵活,再坐起来,居然一点痛苦也没有。我有点不明白,摸了摸嘴角:干干净净,一滴血也没有。再看我刚才躺的地方,也是一点血迹也没有。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我的四周溅了大量的血。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想不通。
  这时我同寝室的几个同学从外面回来,我赶紧叫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都不理我,好象根本没有看见我的样子。我恐惧极了:难道我变成了鬼?
  我站起来,朝他们走过去。就在我刚刚站直的一瞬间,他们就跟我打招呼:“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还没看见你呢!”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变得很难看,因为他们都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上医务室。
  我究竟有没有掉下楼呢?是从来没有掉下来还是侥幸丝毫无损?
  我抬头看看:七楼显得极高,从那样的高度摔下来,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除非我根本没有摔下来过。那么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或者幻觉?
  就在我想得快要发疯的时候,一个同学突然说:“段云,你的镜子怎么摔下来了?”我一看,果然,就在我刚才坐起来的地方,就是我的镜子。已经摔得粉碎,只有木头的镜框还是完整的——但也裂开了。我可以肯定,刚才我坐起来的地方就是镜子现在镜子所在之处,因为当时我记得自己的手按着一个圆形的水泥凸块——是当年修楼时留下的。而现在,那面镜子的框就在那凸块之上。如果当时镜子就在,我决无可能不注意到,至少它的碎片会割破我的手。
  一切如梦似幻,20年来的人生经验在此时都不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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