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上

    秦晋也懵了，他满脸诧异，还未回过神来，女人的小手又挽上了他的胳膊，沉声道，“我不是已经和奶奶说过了吗？我的额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的，跟我妈妈没有关系，你这是做什么？”
    一句话，直接推翻了王秀和杨雪刚才的污蔑。
    王秀吓得心惊胆战，也没有心思去争辩这些了，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马上接了她的话道，“可不是吗？我一个当妈的，能把自己女儿伤成那样？我又不是暴力狂。”
    她结结巴巴，一边说着，已然暗搓搓走到了秦国城身后。
    秦国城板着脸，狠狠瞪秦晋，一下理直气壮起来，怒声道，“从小到大横行霸道惯了！动不动就胡闹！这要不是一家人，早把你送警－局了！”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怒骂了一句，秦国城愤然离去。
    一时之间，客厅里只剩下秦晋和几个女人。
    秦晋面容阴沉，仍然冷森森的看着王秀，看得她腿都软了，她真怕这个疯子又要拍死她。
    王秀脸色发白，不断朝申酒使眼色。
    申酒眸光里掠过一抹讽刺，面儿上故作懦弱，轻轻拉了下秦晋的袖子，“晋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秦晋没答话，不过手已然缓缓放了下来，嘭的将砖头扔到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杨雪脸色瞬间铁青，刚才她怎么拉都拉不住，凭什么这小贱人一来秦晋就那么听话？
    咬了咬牙，杨雪赶忙凑上去拉住秦晋胳膊，“那个，阿晋啊，你看申酒都这么说了，你可别再闹了。我知道你是担心申酒肚子里的孩子，你看她肚子不是好好的吗？”
    她刻意咬重了‘孩子’两个字，似乎想要强调秦晋动手只是担心孩子，跟申酒没有半分关系。
    呵，阴阳怪气，谁不会似的。
    申酒不屑的笑了笑，转瞬，又换上了柔情小白花的嘴脸，娇声喊秦晋，“晋哥，我头好疼，咱们回家吧？”
    申酒都表现得这样明显了，秦晋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侧眸扫了眼杨雪，秦晋收回了被她拉住的手臂。
    杨雪身子一僵，终于有点儿忍不住了，不由红了眼，不甘又愤怒，“阿晋，你……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已经多久没有回家了？你是打算永远不回来了是吗？”
    “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的合法妻子！”
    “你跟申酒算什么？我忍让得已经够多了！你不能得寸进尺吧？你……”
    “我没让你忍，忍不了你可以离婚。”
    杨雪正梨花带雨的控诉着，秦晋却冷声打断了她。
    他的目光阴沉，语气更是冷硬，与过去的温柔体贴简直判若两人。
    冷眼扫视杨雪，强调的又说了一遍，“杨雪，我从没有强迫你忍受什么，你要是觉得不高兴，就离婚，我随时奉陪。”
    “走了。”
    话说完，他轻轻搂住申酒，仿佛杨雪压根儿不存在，两个人转身就出了客厅。
    杨雪站在原地，满眼不敢相信，更是愤恨到了极致，她咬着牙，气得冲秦晋哭喊，“秦晋！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才是你妻子！”
    “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她哭哭啼啼，想要以此获取秦晋的怜爱，可是这一次，秦晋连头也没有回。
    杨雪瘫坐在沙发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一遍遍的拨打秦晋的号码，然而回应她的都是无人接听，到了最后干脆直接变成了‘正在通话中’。
    很显然，她被拉黑了，被自己的丈夫给拉黑了！
    “哼，早说过了，我们阿晋啊，是个妻管严。除了阿酒，没人能管得住，可有人偏不听。”彼时，楼梯传来秦老太太的声音。
    杨雪身子一颤，抬头看过去，刚想跟秦老太太控诉说自己才是原配，申酒是小三什么的。还未开口，又听秦老太太冷笑了声，讥讽的语气，“报应啊报应，偷来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
    “啊！贱人！贱人！贱人！”
    秦老太太刚走出客厅，杨雪便爆发了，她哭嚷着，疯狂的叫骂起来。
    此时的车厢内。
    秦晋默默开车，申酒紧闭着眼睛休息，两个人谁也没搭理谁。
    气氛太过诡异，后座的吴妈也没敢说话，直至回到澄园，吴妈出去买菜，秦晋才先开口。
    “今天为什么拦着我？”
    “你难道不该先还我一巴掌？今儿装得挺像哈，排练多久了？”申酒嗤笑了声，揶揄道。
    装？
    秦晋一怔，委屈之余有些恼火了，摸了摸红肿的脸颊，他失笑，“我装什么？”
    “装什么？自然是装深情，装闹掰。然后……好骗我给你的宝贝雪儿换心脏呗，你以为我会上当？你觉得你回家为我‘出头’一番，我就会被你哄得签下器官捐献协议？”
    “申酒……你……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秦晋哭笑不得，抿唇看着她良久，低沉道，“你还记得寄居在杨家那个女孩儿吗？”
    “傅子如？怎么？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的心脏也能和杨雪匹配？还是说，当年没能跟她做成好事，你后悔了……”
    “她死了。”申酒满眼嘲讽，正想说出更肮脏的话，秦晋却冒了这么一句。
    申酒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晋，诧异之余更是生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她害怕这种猜测变成了现实，害怕狼山的背后有着阻碍她为姐姐复仇的真相。
    秦晋叹了口气，继续又道。
    “四年前，傅子如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用美术刀扎破了喉咙，第二天杨家人从外面回来发现她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了。”
    “那把美术刀，我曾经见过……”
    话说到一半，秦晋忽然顿住了，狭长的凤眼定定的看着她。
    申酒也望着他，脑海里的某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那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秦晋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贱男人！秦晋只是将她当做玩物罢了！绝对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申酒红了眼，嘴角却依旧裹着冷笑，“秦晋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不会想说，那把美术刀是我的吧？”
    闻言，秦晋没有答话，可他的眼神却显然是默认了。
    所以，他当年可能是被杨家，甚至被他的父亲用这件事威胁？
    所以，将她扔到狼山是为了保护她？他的确有可能回去找过她？
    不会……绝不会，秦晋可是害死姐姐的帮凶，怎么会容得下她？
    申酒脑子里一片混乱，心也乱了……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连说话都变得哽咽，“你……你在胡说！秦晋！你肯定在胡说八道！你是不是以为你随便编个瞎话，我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我就会蠢到再爱你？就会蠢到原谅你过去所做的一切……”
    “我告诉你！我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你就是个混蛋！贱人！”
    “混蛋！混蛋！！”
    最后一句，申酒几乎是嘶吼出来。
    她叫骂着，伸手就要往秦晋脸上抓，但是这回，申酒的手还没有摸到他脸，人就被揽进了怀里。
    后脑勺被大手死死扣住，脸紧贴在男人怀里，申酒拼命的拍打，却被抱得更紧。
    伴随着灼热的气息，男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美术刀，指纹，甚至还有头发。我知道一定不是你做的，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只能通过那种方式去保护你。”
    “我想着，等杨雪一睡着，我就去找你，我们一起走，去国外，去哪儿都好。可是……我去的时候，你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怎么都找不到……”
    “每天晚上我都梦见你跟我哭，你说你害怕，你问我为什么要丢下你一个人……”
    秦晋声音低哑，抱着她的大手越来越紧，似乎一松开怀里的小女人就会消失。
    四年了，他每个夜晚都在噩梦中度过，再次见到申酒的时候，秦晋甚至觉得不太真实，包括现在，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申酒紧咬着唇，没有半点回应，过了良久，感觉秦晋的手劲儿松了一些，才狠狠推开他。
    “秦晋，少跟我演戏！你说的这些鬼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许是坐的太久了，起身的时候，申酒腿都有些麻了。
    她跌跌撞撞扶住沙发，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闭了闭眼，索性转身往楼上去，半句话也不愿再和秦晋多说。
    有些话说多了，本来不信，最后也会深信。
    而信的结果就是感情用事，就是阻碍复仇，就是……再次栽在这个贱男人手里！
    卧室里的门被紧紧锁住，申酒坐在梳妆台前，木讷的看着镜中的女人。
    额头上包裹着严实的纱布，一张脸惨白如纸，缓缓抬起手臂，刀疤纵痕的皮肤上，有一道牙印，四年了，尽管经过数次治疗，依旧可以看到浅浅的痕迹。
    是啊，这道疤痕是狼留下的，怎么可能轻易抹去？当年若不是蒋琛一家人突然出现，她也许连命都没了……
    叮咚……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让申酒的思绪从四年前收回……
    “酒儿，我们见个面吧？”？？？说曹操曹操到？
    冷笑了声，申酒果断拒绝，“没必要，我和你没什么可见的。”
    “那天那个男人是秦晋对不对？是把你扔到狼山的那个人对不对？”蒋琛干脆发了语音，几乎是命令，“酒儿，你跟谁在一起我管不着！但绝不可以是秦晋！那就是一神经病你明白吗？”
    “跟你没关系，管你的林青青就行。”
    “你还想再死一次是不是？”蒋琛急眼儿了，抽了抽气，厉声喊她，“申酒，明天！明天我来找你，马上跟我回老家去！你要是不愿意看见我，就回去跟我爸妈住。”
    “你以为你是谁？蒋琛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神经病！
    申酒直接把人给拉黑了。
    蒋琛发了一长串语音，结果回应他的是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蒋琛有点儿坐不住了，僵在马桶上两秒，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林青青眼下已经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肚子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娇气，一旦见着蒋琛有空闲就让他陪着自己，不是逛街就是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会儿蒋琛才进门没有几分钟就要走，林青青顿时不大高兴了，她一把就冲上去将人拽住，噘着嘴撒娇，“蒋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才回来就要出去啊？”
    “还有啊，你什么时候带人家回老家见你父母啊？人家肚子都这么大了……”
    林青青嗲声嗲气的，一边说着就要拿蒋琛的手机，喊他给父母打电话介绍介绍她这个儿媳妇。
    蒋琛此刻心情很烦躁，连敷衍都不太想敷衍。
    不过看了眼林青青凸起的小腹，他又稍微和善了些，糊弄道。
    “我公司里突然有点儿急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话说完，他立刻推门出去……
    …………
    澄园，申酒在卧室里坐了许久，直至吴妈做了好饭菜，她才开门出去。
    吴妈堆着满脸笑意，端了一盆子萝卜炖排骨从厨房里出来，喜滋滋的给申酒介绍。
    “申小姐，今儿我炖了猪骨汤，你伤的有点儿重，可得好好补补啊。”
    “劳烦你了吴妈。”申酒看也没有看秦晋一眼，直接越过他就坐到了饭桌前，还刻意与他隔出了一段距离。
    秦晋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埋着头一个劲儿的吃饭，时不时的给申酒夹两块儿肉。
    申酒想扔进垃圾桶，但因为吴妈在，她也不好做的太难看，只好忍着厌恶吃下去。
    这一顿饭，吃的很压抑。
    就连吴妈也感觉到了两个人那种低气压……
    吃过了饭，秦晋躲进了书房去，说是忙工作，可进去之后，却是呆呆的盯着电脑屏幕看。
    相比之下，申酒倒像个没事儿人，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躺在沙发上看起来综艺，边看边笑，笑得眼泪都滚出来了。
    吴妈站在一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申小姐，吃水果吗？”
    递过去一片苹果，吴妈眉头不觉紧皱，支支吾吾的又喊她道，“申小姐，有些话本来不该我一个做保姆的说的，可是……我还是得说。”
    闻言，申酒脸上的笑容僵住……
    冷冷看着吴妈，已然猜到了她想说些什么，“吴妈，既然知道不该说，您就别说……”
    “申小姐，少爷是真的很喜欢您的，您别这么折磨他了行吗？”
    吴妈打断了申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细语，“申小姐，我知道，这些年您受了很多苦。可少爷也受了很多苦啊。你们都是真心喜欢对方的，何必这样相互折磨？”
    “吴妈你想多了，秦晋在我这里就是棵摇钱树而已。”
    申酒被吴妈说的不耐烦，干脆也直接起身离开。
    咚咚咚……
    她刚起身，外面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呵呵，不用想也知道，准是秦晋哪朵烂桃花，他一直都是个不要脸的渣男……
    眸光里掠过一丝玩味，申酒方才还阴冷的面孔立刻露出了笑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吩咐吴妈，“吴妈，开门。”
    “这么晚了，什么人啊……”
    “诶！你谁啊！你干什么？”
    “酒儿，你跟我走！现在就跟我走？”
    ？？蒋琛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申酒都懵了，她慌忙就要骂人。
    可没等她开口，蒋琛一把就将她抱住，目光扫过她额头，浑身剧烈一震，几乎厉吼，“你脑袋怎么回事？他打你了？”
    “他人在哪儿？”
    看到申酒头上的纱布，蒋琛气得眼圈都红了，左顾右盼，忽的抄起放在客厅的大台灯。
    “他妈的！王八蛋！”
    大概是注意到了二楼敞亮的书房，蒋琛抱起台灯就冲上去。
    嘭……
    蒋琛……被秦晋一脚踹下了楼梯。
    伴随着乒乒砰砰一连串响动，他像个陀螺似的滚下来，那巨大的台灯跟着蒋琛一块儿滚了个稀巴烂，蒋琛微微一动，玻璃碎渣直接就扎进了他的小腿。
    疼得他想叫都叫不出来，只张大了嘴，面部直抽搐。
    那画面，简直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这忒么？到底是谁揍谁啊？
    申酒都幻肢疼了，赶忙喊吴妈，“吴妈，赶紧收拾下，我给叫个救护车。”
    吴妈活了那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碰见跑人家家里打人自己被打成这样的，瞧着蒋琛那满腿的玻璃渣，她都忍不住发抖。
    “哎呦，我说你是谁啊？跑到别人家里发什么疯呢！”
    “这叫什么事儿啊！”
    “啧啧啧，我看你不躺半个月也要躺十天……”
    吴妈念念叨叨的，好一通教训，蒋琛痛得半死不说，还被念的脑袋嗡嗡响。
    瞧他这副德行，申酒都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笑了，一路跟着将人送到了救护车上，又用蒋琛的手机给林青青打了个电话，这才重新回到澄园。
    一进门，她就被秦晋给拽进了卧室。
    秦晋的脸色不太好看，几个小时前还深情款款的目光，此刻写满阴鸷，冷哼了声，说道，“挺招男人喜欢啊？前男友都为你出头来了。”
    申酒没说话，一把推开他，转身进了卫生间。
    嘭，她刚进门，男人后脚就跟了进来，暗哑的声音颤抖而凌厉，“就是因为他！你才不愿意再爱我的是不是？”
    “申酒！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