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楼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陪伴下,我做的四菜一汤散发着淡淡暖香,轻拢了整座古宅。
我一向都认为气味这东西是玄妙的。它无影无踪无踪无影,却能在瞬间沁入你的周身,左右你的心情。
重金属音乐消失了,二楼房间的门‘砰’一声打开又‘砰’一声关上,‘蹬蹬蹬’的脚步声急匆匆地响起,脚步声的主人鬼魅般的出现在餐桌前。他的头发很长,长到我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
极有棱角的嘴唇红润性感,开口说道:“吃饭了。”说完,竟自顾自的大块朵颐起来。
这家的两个人关系好像很奇怪,我原是看不惯的,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一个过客借宿一晚罢了,又何必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老人似乎早已习惯了,慢吞吞拿来一个看起来总也刷不干净的饭盒,小心翼翼的盛了一人份的量。
怎么,他不在这里吃饭吗?
似乎感觉到了我眼中的疑惑,老人抬头朝我笑笑:“家里还有一个人。不过他行动不方便,所以从来不出房门。”说完,朝着二楼走去。小白悄无声息宛若鬼魅紧跟其后,幽灵般的身子消失在二楼长廊的尽头。
‘当啷’一声,那家伙吃完饭了,被丢在桌子上的碗滴溜溜转着,好半天才停下。里面,残留的米粒混着浅褐色的汤汁无精打采的粘在碗壁。只听一阵繁杂的脚步,一阵机车的轰鸣,那个鬼身披着夜晚的银色月光又不知荡向何处了。
月光无可奈何的从天井投注下来,倾泻一地。影壁上的福寿花纹忽明忽暗,折射着诡异不明的心情。
这古宅的人为什么这么奇怪?一个总是把菜烧成炭物质的老者,一个跟鬼差不多的年轻人,一个行动不便的神秘人,还有一只名叫小白的黑色狸猫。
“伍小姐。”老人从二楼走了下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没有女孩子穿的衣服,我找了少爷上高中时候的校服,不论怎样却是干净的。”
我放下碗筷,急忙双手接过:“怎么这样说呢,是我麻烦您才对。”我低头望着那套浅蓝色的运动装,心里对那个鬼的衣服还是稍嫌别扭的。但也总不能一直穿着身上的衣服,此刻身上的水迹早已干枯,水印清晰的画在上面,实在狼狈得很。
“今晚,你就在客房休息吧。一会儿我去打扫打扫。”
“哦,我自己打扫就可以了。”
“也好,就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倒是干净的。”老人一边说一边叹气:“想雇个人烧菜做饭的,却总是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少爷从小就吃我烧的菜,真是委屈他了。”
联想到那个鬼一米八多的身高,心想若是从小吃这样水准的膳食也能顺顺利利的长成这般倒也是不错的。
我沉默以对,抱着衣服来到二楼的客房。
推开木门,一股清新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房间里,一扇窗,一张床,一张桌,一个柜子,还有,月光投射下我孤独的狭长身影。
换完干净整洁的被罩床单,擦拭完桌子衣柜上的浮尘,仔仔细细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所有一切完成后,月已升至中天,恢宏的笼罩着大地。我穿着手长脚长的运动服,鼻息里敏感的闻到了隐隐约约的皂角香气。屋子里没有镜子。倒也好,省得我顾影自怜了。
窗子下就是潺潺流淌的溪水。白天从不觉得着环绕着古镇的溪流是有生命的,直到这夜晚万籁无声的时候才听到它优雅的低吟和真实的脉搏跳动。窗外远处灯火点点斑斑,近处月影横斜,这才无奈的知道,就算是炫黑的夜晚也是有光明和阴霾的两极世界的。我躲在窗后,躲在属于我的阴霾里,思想又一次强大的掌控了我。
鹏应该已经发现我失踪了吧?他在干什么?在想我?在找我?还是把这次逃亡当作是我任性耍下的把戏,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我的回归?
倒在床上,用棉被拥着头,一股陌生的气息将我包裹席卷。胸口的伤疤隐隐作痛起来,迫的我紧紧蜷缩着身体,像一粒豌豆。我真的很想睡过去,最好睡上三年五载,只有这样我才不必担心明天早晨清醒后双脚会像着了魔一般飞奔回上海卑微的只为在鹏的怀里呼吸一秒钟。
咬住唇,倔强的不让自己的怯弱涌出,就这样紧绷着身子渐渐迷糊起来。好象哪里传
来的寺院钟声掉入耳朵里,还有若隐若现的呼噜声也挤了进来,窗外不知哪一家的夫妻俩在窃窃私语,小白大约在追老鼠使得追逐的脚步惊醒了我的眼——
“呀!”我惊叫一声,很快被一只手用力的捂住了唇,呜呜咽咽的没了声迹。
是他!那个鬼!他坐在我的床边,双眸狡猾的藏在长发掩盖的阴影里,富有棱角的嘴唇轻蔑的笑着,露出白森森的上下两排牙齿。月色笼罩下,牙齿白的发青,犹如猛兽的獠牙阴森泛着骇人的光。
“跟我来。”他继续微笑,一把将我从被中拉出。
“去哪儿啊?”我有些害怕,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狂奔。
老人被惊醒了,追出来直吆喝:“少爷,你要带伍小姐去哪儿?”
回答他的只有消失在天井的脚步声和我仓惶下回头求救的眼神。那个鬼,不知要把我带到哪里。我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再没有这样死命的奔跑过,剧烈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凉丝丝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灌进鼻息的味道里面香香甜甜的,古镇白天的烟酒俗气被月光洗刷了一遍幻化为纯净的呼吸。
古镇的宅子恍惚着从我眼前掠过。我好象跑过了一条又一条石砌的街道,越过了一座又一座形态各异的古石桥,被紧攥的手臂几乎要与我的身体分裂的时候,前面的鬼突然间停了下来,回过头望着我。我没来得及止住飞快地脚步,理所当然的撞进了那个鬼的怀中。他虽然个子很高,可我伍语侬的个子也不低,额头径直撞在他的下巴上。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四顾张望,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座桥上。
他隐藏在长发下的眼眸似乎很恼火,面目狰狞起来:“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大劲啊!”
我确信,这是一个得了神经病的鬼!
“那你干吗拉着我疯跑!”好象是我比较委屈好不好?
但是对方立刻显示出恶人先告状的本色,噘着嘴嘟囔:“我是为了感谢你的晚餐,想要送给你一样礼物。”
我的表情此刻应该很傻,结巴道:“礼,礼物?”
“是啊!”他笑了,夜晚的微风习习吹过掀起他额前遮掩的发。天,那是一对天使的眼眸吗?澄静像儿时最喜欢玩的玻璃珠子,明亮如加州海岸的耀眼阳光!
我怔忡着望着他,他仍是对着我明媚的笑。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他的双手拥着我的腰,我的双手轻抵在他宽阔的胸前,姿势暧昧到如果被人看到了跳进黄埔江也洗不清!
手忙脚乱的推开他,问道:“礼物在哪里?”
他随即而来的答案令我咬牙切齿的下定结论:这个家伙绝不是天使!
“就在这里!”他再一次拉住了我,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跳进了没至腰深的溪流中。
我真的懵住了,一股被戏耍的懊恼攫住了我,胸口的伤痛一并袭来,我隐忍了一整天的泪珠儿终于汹涌而出,跌落在流水中。
此刻,我看起来一定糟糕透顶!浑身穿着不合身的古怪校服站在水里,头发如稻草般在头顶堆积,泪水狼狈的在脸颊上四散流窜,就连哭声都像极了性格乖张的小女孩在耍脾气。
我25岁的人生中,鞋子事件总是当仁不让的排名第一倒霉。可是今天,它不让位都不行了!落水事件实在是我所有倒霉的大集合!
我哭了,哭得肆无忌惮,哭得毫无形象,看起来就像个没糖吃的孩童。
鬼先生手足无措的立在水中,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坏了。我双手掩面,纵容着自己的宣泄。
“你,你不要哭了!”
“为什么不哭!你凭什么这样欺负我?”
“我没有啊!我是真的要给你看礼物的!”
还嘴硬!我气愤难平,抬起满脸泪痕的脸怒目而视:“看礼物需要把我丢进河里吗?”
“可是,不跳到河里还怎么看啊?”他一脸的委屈。
什么意思?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古旧的ZIPPO打火机,在牛仔夹克上‘嗤’一声划过,火苗像是被下了咒的精灵跃然而出,映照在我的眼前。
“你看。”他轻柔的说道,手指着长满了青苔的桥身。
那是几行清晰可见的字,我轻轻念道:“那天,你带我到放生桥下,我的唇初次也是最后一次触到了你的指尖,离开你的刹那,我对你说——‘你看不到我的泪,因为我在水中。’然后,我听见你说……”
头顶传来了沙哑的低音:“我感觉了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我又哭了!
这一次不是任性的放声大哭,而是无声的悲泣。我哭得彻底而痛彻,不由自主地钻进了他怀里。人,谁不是贪恋短暂片刻的温暖呢?
过了好久,头顶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样,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我推开他,擦干眼泪,肯定地点头:“是的。”
他拨开了额前的发,正式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唯一。”
“唯一的唯,唯一的一?”
“嗯。”
我望着唯一,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伍语侬。”
“吴侬软语?”
“嗯。”
我纤瘦的手被他宽大的掌覆盖着。暖暖的。
耳畔,不知谁家的鸡起了个大早,殷勤的扬声吆喝着。没多久,小镇睡醒了,人们纷纷从床上坐起,烟囱冒着青色的炊烟,溪流旁传来洗菜淘米的乐章,游客们喧闹再一次响起,或许等一下他们仍要在导游的引领下购物,但谁又能说他们是不幸福的呢?从放生桥上走过,桥下隐藏的梦毫不吝啬,把自己的泪送给每一个人。
→←→←→←→←→←情→←→←→←→←→←人→←→←→←→←→←
回到房间,我倒头就睡,脑子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想。醒来的时候,夕阳斜照,整个房间暖洋洋的,平静的无法形容。
我换上昨天晚上洗好的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下楼。
天井里,黑色炫酷的Yamaha YZF-R1静静停放着,小白在驾驶座上慵懒的打着盹。
老者端了一碗带有糊味儿的粥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少爷还在睡,伍小姐喝点粥吧。”
我点点头,微笑着坐下。眼前是一碗模样很‘糟糕’的白粥,我却珍贵的捧在手心。
老者就坐在我的面前,欲言又止。
“您想跟我说些什么吗?”我问道。
“那,那个,”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伍小姐现在有工作吗?”
工作?什么工作?千秋世纪可有可无的挂名小文秘?还是豪华公寓名副其实的情人?
我垂下眼帘,摇头道:“没有。”
“那,那你,能不能留下来?我可以付给你工钱的,不会亏待你。”老者一脸的期盼。
我吞咽一口白粥,回味着满嘴的焦糊气息,缓缓地点头。
“太好了。”老者挤出这三个字,然后不停的傻乐。
“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之前你请的人都不愿意干了?”
“唉,还不是少爷。他从小到大就喜欢做饭好吃的人,每次我一请来人,他就高兴的什么似的给人家送礼物。结果,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礼物吓跑了。”
是吗?我扬起眉,心情愉快的问道:“他都送的什么礼物啊?”
“唉,我们家少爷从小就是一个人,从来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的,所以跟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奇奇怪怪的。上一位姑娘的菜烧得比你还好,他一兴奋大半夜的把人家带出去飙车,结果吓得那位姑娘当场晕了过去。后来,死活都不肯留下了。”
那情形我完全可以想象,憋闷了很久,悦耳的笑声还是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哈哈,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小白抬起眼给了我一记白痴眼神,随后又闭上,继续享受着慵懒的午后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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