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侬的歌

15 第十五赏


我的正午狂奔极大的刺激了绣绣的购物欲,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处于不太理智的亢奋状态。我的劝阻没能挡住她刷暴信用卡的决心,最终的结果是我们两个提了满手的纸袋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没办法,只得搬救兵。一小时后,疲惫的坐在广场喷水池旁边等待的我们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阿诺。阿诺如天降神兵,两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揽过所有的袋子沉声对我们两个软脚虾说道:“走。”呵,此阿诺倒真有些彼阿诺(美国影星,现任加州州长)的感觉呢。
    绣绣第一个跳起来跟在阿诺身后,我望着他俩斜阳笼罩下变成一个的纠缠身影神志恍惚间回到了去年九月的罗马。身后喷泉的潺潺水声也无法阻挡那个魅惑的声音:语侬,你看,我们的影子变成了一个。
    我猛然转过身,喷泉高高扬起的白色水雾里什么都没有,雾汽笼在我的脸上就像秋鹏的气息湿滑粘染一般微凉。天,秋鹏现在若是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抛下自尊抛下一切投入他的怀抱!
    很傻,是不?
    回到宿舍,绣绣意犹未尽,一定要去酒吧疯一晚。阿诺自然是顺着绣绣的要求。我呢?胸口疼的要命,迫切需要酒精的麻醉。
    她说的酒吧名叫蓝堡,很浪漫的名字。可是今晚却很不浪漫。
    “对不起,小姐。”酒吧西装笔挺的领班很有礼貌的对绣绣说:“今晚是私人性质的酒会,没有请帖是不能进的。”
    “什么啊!”绣绣穿了下午新买的衣衫,头发很可爱的拢起来别了几个古典风格的发卡,整个人青春洋溢像一个芭比娃娃。看得出领班也被青春洋溢的绣绣吸引了几分,否则说话不会这般客气。“我们过来消费,哪里有不招待我们的道理?”绣绣噘起嘴不依不饶。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领班一脸的抱歉。
    “绣绣,我们换个地方就好了。”我拉着她的手劝道。
    “不!我最喜欢这里,我今天就要在蓝堡喝酒!”她任性起来,眼角有些湿润。
    站在我们身后的阿诺无可奈何的白了白眼,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他走过来把电话递给领班。领班一脸狐疑的望了望酷酷的阿诺,将电话凑在耳旁。
    “啊,是您。呃,是,是,明白了。是的,是的。”他点头哈腰了半天,放下电话神色恭敬的对绣绣说:“请进。”
    可以进了?愿望的实现如此轻而易举,绣绣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笨蛋,快走啊!”阿诺在身后催促道。
    我转过身望了阿诺一眼,他一脸的波澜不惊神色如常。
    领班带着我们来到蓝堡腹地,这里果然较平常不同。酒吧原先摆放的座椅全部撤去了,客人们只能坐在包房或是四周舒适的沙发隔断中。如此,空间大了许多,于是盛满了美食的长桌有了摆放的位置,在银台珠光的映衬下炫耀着令人垂涎欲滴的水果和西点。舞台上室内弦乐四重奏不停的演奏着巴赫约翰•施特劳斯莫扎特。男人女人们无一例外穿着得体的礼服端着高脚酒杯浅笑低喃。
    这,真的是一场私人的高档沙龙。我和绣绣阿诺三人站在其中真的很不搭调,像是走错了地方。阿诺却愈发恣意起来,转过头问领班:“我们的位置呢。”
    领班毕恭毕敬,点头道:“请跟我来。”
    绣绣已经有些傻了,崇拜的望着一身破烂牛仔的阿诺。抓住他!傻丫头。这个阿诺,决不是尔雅文化小小插图师这么简单的身份。可绣绣到底年轻没肝没肺的,刚刚坐定就眼巴巴地望着美食流口水。
    “我去拿些好吃的过来。”说完,她蹦起来冲美食而去。
    “阿诺,帮帮她。”我建议道。
    阿诺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站起身离开了。这时,吧台传来一阵惊呼声,把我的目光牵引过去。是阿星!哥特堡的阿星!他怎么会在这里炫弄着他令人惊叹的调酒技术?
    或许是这里的老板临时邀请他来的吧?我暗想。
    “可以坐下吗?”一个礼貌拘谨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我回转,看到的一幅熟悉的眼镜。“是你?你是蓝堡的老板?”
    “是的。我喜欢用城堡来命名自己的酒吧,除了朱家角和上海的,我在香港东京还另外有两家酒吧。有机会,伍小姐可以去坐坐。”老谭藏在镜片下的眸仍是混沌的深不见底,高深莫测。
    “不了。”我摇头拒绝:“我没有钱。”
    “伍小姐如果想的话,钱怎能算是难事?”
    “怎么?谭老板今晚还不够忙吗?有空来讥讽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他置我的拒绝和敌意于不顾径直坐了下来,‘啪’一声对着吧台打了个响指。很快有Witer走过来。“让阿星为伍小姐调一杯蓝色火焰。”老谭命令道。
    阿诺远远看到了一切,对着我投出了一个疑问的目光。
    没事。我回答。
    “良品百货的三公子?”老谭循着我的眸光望过去,了然道:“伍小姐果然天生跟有钱人缘深啊!”
    “是啊。”虽然震惊于阿诺的真实身份,可我仍旧撑足了气势毫不示弱。
    老谭的眸光闪过一丝恼怒,沉声道:“我本来还对朱家角那件事对你有些抱歉,可是现在看来你活得很好。我的歉意根本就是多余!”
    蓝色火焰送来了。在幽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即是如此,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老谭似乎也对应付我感到无聊,加快了语速说道:“伍小姐,你有的是搭上有钱人的本事。所以,请你离唯一远一点。你知道吗?唯一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每年都会接到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入学邀请,他是个天才的小提琴家,他十三岁就获得了帕格尼尼金奖,若不是那个该死的……”他猛然住了嘴,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唯一现在经营MQN只是暂时的,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去美国!去实现他的理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音乐天赋!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牵绊他的脚步,谁都不能阻止他的高飞!”老谭终于说完了,隔着黑暗的阻隔我仍然清楚看到了他脸颊上的绯红。那抹绯红代表了什么?我不敢往下想。
    唯一?茱莉亚音乐学院?帕格尼尼?小提琴家?我的思绪倒转回朱家角的古宅,想起自己曾经接收过一封来自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的信。那封信后来在唯一的手里粉身碎骨。
    老谭说了这么多,却没能在我的脸上发现一丝羞愧与退却,只看到了一个神游太虚的伍语侬。“你。”他有些气结,站起身丢下最后一句残忍的话:“伍小姐算好了吧?知道今晚秋鹏和唯一都会来参加酒会?”
    算好了?我哑然失笑。逃跑吧,伍语侬。这里不是你的世界,灰姑娘总是要狼狈的逃回家的。碰到王子的浪漫桥段只能是童话故事。
    烛光回闪中,我看到了嘴上粘着奶油的绣绣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阿诺就在身侧柔柔的望着她,不时递上汽水和纸巾。让他们幸福吧!我端起蓝色火焰一饮而尽,转过身预备悄然离去。
    我的体质很不争气,刚刚灌下的酒很快发作,头晕目眩起来。身形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那张令我魂驰梦萦的脸。惊恐中,我仓惶逃窜。蓝堡的卫生间一旁有一个紧急出口,我躲在里面把门锁锁的紧紧的。
    果然,那不是我的恍惚,那真的是秋鹏。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尾随而至,在门外徘徊。‘砰砰砰’,他伸出手敲打紧急出口的门。我躲在门口瑟瑟发抖,那一声声哪里是在敲打冰冷的门!那是在敲打我温热的心啊!我想出去,我发了疯的想出去!颤抖不已的手放在门把上摇晃如秋风萧瑟中的落叶。
    他在外面!他就在外面!他看到我了,秋鹏跟我一样总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对方!总能!
    “是你吗,语侬?”他缓缓放下手,无力地问道。
    “董事长,怎么了?”说话的是秋鹏的优质秘书,一个三十多岁优雅稳重的女人。想来,她是今晚秋鹏的女伴。“外面很多人等着跟您打招呼呢。”优质秘书温柔提醒。
    她可真是尽责,不像我。记得有一次我作为秋鹏的舞伴出席了一次酒会。我们两个也是躲在安全出口,那天我发疯了似的向他索吻。秋鹏粗喘着气对我说:“很多人在等我。”我哪管那些,放任着万种风情诱惑他。深埋进来的那一瞬,秋鹏咬着我的耳垂低喃:“你一定是妖精变的。”后来,他就再不肯带我出席酒会了。
    “你先出去。”秋鹏的声音沙哑响起。“我随后就到。”
    优质秘书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屏住呼吸,因为秋鹏就依靠在这道门旁边。‘嗤’的一声,火柴的糊味弥漫进我的鼻息,紧接着是劲道很大的雪茄味儿。
    我小心翼翼的顺着门缝望出去,只看到忽明忽暗的红色亮点闪烁着,如同主人纠结的心情。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内心剧烈的大喊着,几乎要冲破我的胸膛!是的,我只消转动门把投进秋鹏的怀抱,磨折我们两个的痛苦就会消逝,我们还是世上最契合的两人!然后,我躲在秋鹏为我搭建的小窝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享用着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或者我可以去国外,随便哪个国家都行,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伍语侬的可恶,没有知道快乐背后的痛苦。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和秋鹏是一对幸福的情侣。
    我可以我可以!
    我不可以我不可以!
    天啊,谁来救我!
    雪茄抽到一半的时候,秋鹏的电话响了。他不想接的样子,任凭电话在寂静的空间内蓦然响着。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比秋鹏的意志更加坚定,锲而不舍的响着。
    他终于掏出电话,迅速接了起来。“童童?怎么这会儿给爸爸打电话了?”他身体的疲惫闪电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电话那端人儿的宠溺。我看到幽暗中燃烧的雪茄被抛弃在地上,它的主人渐渐走远了,只留它苟延残喘。
    ‘啪哒’,我终于扭转了门把,整个人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来扑倒在地。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人。
    那人走过来,黑色的皮鞋就停驻在我眼前。我仰起头,看到阴晴不定的唐唯一。
    “哈。”我狼狈的笑,解释道:“喝了点酒,看来下次一定要跟阿星说鸡尾酒多放些苏打进去。”
    唯一仍是阴晴不定的望着我,不肯接受我糟糕的解释。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四肢丝毫使不上力气。
    他弯下腰,怒气笼罩着我。紧接着,我被唯一从地上抱了起来。我看到了反光的大理石墙面上映照的自己:就像一个苍白丑陋的破败布偶。
    我很卑鄙的揽住唯一的脖子。“你还是我的船长吗?”蜷缩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揽住我的双臂缩得紧紧的,快要将我勒的喘不过气。恍惚间,我被安置在了二楼一间隐蔽的包房里,唯一脱下自己的西装盖在我的身上。“睡一会儿吧。”他说。
    我昏沉睡去,梦中,语侬的歌再一次响起。还是那熟悉的琴声,还是那熟悉的旋律,还是那琴音包裹下暖暖的浓情。它流淌进来,细细密密包裹着我胸口的伤痛。
    一曲终了,我听到了房门外传来的热烈鼓掌声和安可声。
    原来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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