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侠影

第14章


  
  云守安表示理解,张开双臂,让年轻人上上下下乱摸一阵。年轻人没有找到手枪手铐之类的东西,松了一口气,但心中总觉得不对劲,至于到底哪儿不对劲,他搔搔后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年轻人在前头带路,东拐西拐,来到一栋甚是破旧的两层楼砖瓦房前,一个右手吊着绷带的"花格子衬衫"斜叼着烟放哨,正百无聊赖地看苍蝇交配。他见年轻人带个人回来,灰色的眼珠子才有点生气,骂道:"滔仔,出去半个小时,就带回来一个人?"
  
  云守安立即认出,这"花格子衬衫"是肥牛屁股后面耍刀子的弟兄,在北极熊冰室见过,当时叫嚣得很凶,也吃了云守安一记牙签。
  
  滔仔笑道:"好比打麻将,先开个胡再说,管它是小七对自摸,还是接个小炮。"带着云守安上楼,推开门一看,屋里乌烟瘴气。肥牛和他的弟兄们抽烟喝酒,神态闷郁,和底下的"花格子衬衫"一样,右手全部吊到绷带里,没精打采,哪有当日北极熊饮料店里那股彪悍之气?
  
  他们不知自己的伤全拜云守安所赐。他们在李田田和陶小君面前耀武扬威之时,自然不会注意土里土气的云守安。
  
  肥牛赤着上身,油光发亮的肌肤散发浓浓的汗酸味,右手吊在绷带里,左手却在怒骂中戟指,骂得面前一人头低到裤裆里,汗如浆出。那人和滔仔仿佛年纪,手里端着一个药钵。
  
  肥牛见滔仔回来,喝道:"你从哪里招来一个野郎中,却敢说是中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
  
  滔仔笑道:"阿华的确是学中医的大学生。我们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他吃什么饭,拉什么屎,我是一清二楚。"
  
  肥牛呸道:"狗屁!如果真是大学生,为什么一点小伤老是治不好?反把我的手搞得又红又肿,这算哪门子学医的?趁早改行做兽医!"
  
  肥牛愈说愈气,一巴掌打得阿华脸上现出五个手指印。滔仔不满道:"阿华是我请回的医生,又不是你的小弟,怎能说打就打?"
  
  肥牛怒道:"老子给他治得要死不活,这等庸医,打死他算是为民除害!"
  
  滔仔正要梗着脖子反驳,阿华抬起头来,向他使着眼色,说道:"学艺不精,我是活该!但我的确尽力了。肥牛哥,如果你想出气,再打几巴掌也不要紧,只是那张球票……"
  
  肥牛怒极反笑,哈哈的声音震得空气丝丝作响。只听见他喝道:"咱们有言在先,治好伤,最好的位置任你选。治不好,反而加重我们的伤势,老子不但不给你球票,还要罚你呢!"
  
  滔仔忍不住为阿华仗义执言:"大哥,这么多票,反正卖不出去,浪费也是浪费,送一张给阿华,打什么紧?"
  
  肥牛吼道:"住嘴!别以为现在老子要靠你,你的卵子就可以硬起来。在老子面前,你永远是小弟。"滔仔为他积威所慑,低下头去,嘴巴撇了撇,心中仍旧不服。
  
  云守安往药钵子里的糊状物瞟上一眼,耸耸鼻子,辨出这些药膏由红花,川芎,土蟞之类的中药熬制而成,的确是活血化淤,正骨伸筋的对症之药。但云守安那天发出牙签,刺中合谷穴,伤的是手阳明大肠经。经脉受伤,普通伤药便难以奏效,难怪阿华会徒劳无功。
  
  肥牛发了一顿脾气,这才把目光投射到云守安脸上,问道:"你要票?"云守安笑着点头。
  
  肥牛踢了滔仔一脚,问道:"搜了身没有?没问题吧?"
  
  滔仔没精打采道:"不是警察。不过……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他又搔起头来,为自己的感觉困惑不解。
  
  肥牛不理他,冷着脸道:"靠前一点的五千八,后排的三千。谢绝还价,老少不欺。"这起码是原价的四倍。
  
  云守安道:"有没有前三排的票?"
  
  肥牛不耐烦道:"没有!"
  
  云守安道:"那就要一张五千八的吧。"
  
  肥牛从一只鞋盒里倒出几十张票来,道:"自己挑一张。"
  
  云守安选了张靠球门最近的票,对折后塞进上衣口袋里,转身就走。
  
  肥牛奇道:"喂,忘记给钱了!"
  
  云守安返头一笑,道:"钱?我可没有。刚才滔仔兄弟搜过身了,我的口袋里,啥东西都没有。"肥牛和他的弟兄目瞪口呆,做黄牛这一行许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顾客,敢太岁头上动土,除非他是个神经病。
  
  滔仔突然一拍脑袋,嚷道:"难怪我觉得不对头。搜身时我只注意枪啊手铐证件之类的东西,对他空瘪的口袋根本没去多想。你们知道,"滔仔越说越兴奋,"我是干这个出身的,"伸出两根手指做扒钱的动作,"对口袋里有没有钱,有多少钱,是相当敏感的。难怪我觉得不对劲……"
  
  "闭上你的臭嘴!"肥牛怒不可遏,两只牛眼瞪着滔仔,似乎要喷出火来烧死他才解心头之恨,"半个钟头,你就带一个疯子回来?"
  
  滔仔顿时噤若寒蝉,知道老大这次真的恼了。幸亏云守安为他解围,只听见他笑眯眯道:"我不是神经病。"
  
  肥牛懒得理他,挥手道:"拿回票,赶他出去!"独臂大侠们纷纷伸出那只好手要扭云守安的胳膊,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出手气势汹汹,有股恨不得扭断他两条胳膊的狠劲。
  
  云守安脚底一滑,从十几条独臂中溜了出去,靠墙而立。肥牛见他笑吟吟满不在乎,又惊又怒,喝道:"这家伙手脚麻利,大家抄家伙。"大汉们拿出一尺来长的铁棒,围上去便要把云守安打麻包似的打个半死。
  
  云守安当然不是麻包,在不足四十平米的屋子里东躲西闪,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身子滑溜得好比泥鳅。黄牛党们左手使棒,不甚灵活,加上屋子窄小,十几条棒子如何施展得开?只听见哎哟之声大作,棍棒挥舞中,云守安的衣角也不曾碰着,棒头却重重落到自己人身上。有的捂住眼睛蹲下哭爹喊娘;有的口角流血,吐出几颗牙齿;有的左臂又遭重创,"独臂大侠"变成"无臂老人";更有被当头一棒者,血流满面。
  
  肥牛暴跳如雷,口中不住咒骂,抄起一把水果刀,瞅准机会,狠狠朝云守安臀部扎去。云守安滴溜溜一个转身,反倒蹿到肥牛身后。小弟们大步抢上,棒棍齐施,暴风骤雨般云砸向云守安。云守安伸手在肥牛肘下一托,把伤臂高高托起,拦在自己头顶。肥牛吓得魂飞魄散,知道手臂再被砸上几铁棒,非当场报废不可。小弟们见机得快,急忙收力,棒棍滑向一边,只听见哎哟声一片,棒头又全都落到了自家人身上。
  
  云守安瞅见桌上有一捆绷带,抓过来一抖,甩成一根直线。只见他在人群中穿插奔走,两只手上下左右舞个不亦乐乎,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便结束了战斗。
  
  肥牛和他的弟兄真正成了一根线上的蚱蜢,左手手腕被绷带紧紧缠住,串在一起。云守安把绷带甩了两个大圆圈,把他们捆成一座肉山。阿华胆小,抱头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不已,生怕棍棒无眼。滔仔双手完好,却不善斗殴,旁观之余,顺手牵羊,偷了两张球票入兜。一见云守安赤手空拳制服肥牛等人,不禁暗暗叫苦:"不好,老子引狼入室,等这家伙一走,老大还不吃了我?"
  
  云守安拍拍双手,掸掸身上的灰尘,笑道:"打架,你们可不行。"
  
  肥牛又是佩服又是沮丧,嚷道:"你是螃蟹请来对付我们的吗?妈的,老子服输,桌上的票,你通通拿去!"
  
  原来肥牛有个死对头叫螃蟹,在黄牛党中也是横行霸道的一个。一星期前,两人为争这些球票,在沙滩上干了一架。结果螃蟹一方溃不成军,票也尽数让肥牛夺去。螃蟹当然不服气,扬言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本来肥牛也不怕,恃着自己人多势众,个个能打善斗。没想到三天前向李田田索债,给高人暗算了十几条胳膊。黑道的消息传得贼快,要是螃蟹知道了,一定趁此机会大举进攻,夺回球票。因此他们窝在这间房子里,足足三天三夜不敢出门,医院更是不敢上,便是离比赛只几个钟头了,也不敢去广场卖票,只好让加入不久的滔仔去干点零活。没料到迎来的第一个客人,就让他们吃足苦头。肥牛不得不认为云守安是螃蟹请来的高手。
  
  云守安道:"我一个人要那么多票干吗?肥牛哥既然慷慨,我就多拿一张吧。"从桌上夹起一张球票,走到阿华面前,说道:"小兄弟,为一张球票这么辛苦,精神可嘉。我就借花献佛吧。"将球票塞进阿华手里。
  
  肥牛激动道:"这么说,你不是螃蟹的人?"
  
  云守安道:"我认识虾米乌龟,却不认识劳什子螃蟹。"走回来抖开绷带,放了众人。
  
  一个小弟冒冒失失问:"还打不打?"
  
  肥牛眼一瞪,喝道:"打你娘个×!你是人家的对手吗?"用手摸摸油亮的秃脑勺,对云守安呵呵傻笑道:"兄弟是个粗人,平时凶霸霸的,对好汉却真心佩服。先生,你这身手只怕李连杰也比不上呢!"说完只是傻笑个不休,别看他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笑起来还颇有几分憨厚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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