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侠影

拿起一沓钞票，在大拇指上刮得唰唰直响，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有名有钱，便能干你想干的一切事情，比如开个实力雄厚的时装公司，陶小君会不会心动？"
  
  江一夫痛苦地摇头："你不懂！小君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相反，她如果知道我昧着良心欺骗国家，做对不起中国人的事，她会从骨子里瞧我不起。她表面柔弱……其实是个很坚强，很有原则的人。就是为了她，我才不能做那种可耻的事！"
  
  司马德律一向佩服自己的口才，以为这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打动江一夫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哪知白费一番口舌，不禁面若沉水，道："我是无法说服你了，看来只能搬出另外一尊菩萨！"
  
  云守安的卧室里，云中月长叹一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司马德律搬出的菩萨，一定是江铁城。"话音刚落，接收仪里果然传出江一夫的惊呼声："爸爸，怎么你也在这里？"
  
  司马德律哈哈笑道："我们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接他过来叙叙旧不可以吗？"云守安一直在紧张思考，此刻江铁城的出现，结合窃听到的内容，使他突然意识到父亲的过去，一定还有什么重大秘密隐瞒着他。而这个秘密，今天就将水落石出。
  
  司马德律站起身，烟斗在烟灰缸里敲了敲，道："老江，好好劝劝一夫，你是过来人，应该懂得轻重！"
  
  江铁城脸色铁青，道："要我劝也可以，但必须给我们单独安排一个房间，一个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的房间。"
  
  父子俩被请进一个单间，肩并肩坐在羊皮沙发上。江一夫的眼睛在墙壁天花板上乱瞟，江铁城叹道："没用的！就是有摄像头，也不会让我们发觉。"拿起茶几上一瓶花，道："也许这砂土里，便埋有一个窃听器。"
  
  江一夫无奈道："怎么办？"
  
  江铁城道："其实我说的话，也不怕他们听见。"
  
  江一夫拨弄花的叶子，说道："您早就在那个房间里，司马德律和我的谈话，应该都听见了。"
  
  江铁城沉默半晌，语气低缓道："决心还得你自己下。我不会劝你答应，也不会劝你拒绝。我只想利用这个机会，给你讲个故事。"
  
  他无视儿子诧异的表情，神情变得恍惚起来，喃喃道："二十五年前的亚洲杯上，我做了一件亏心事。我把自己的师兄推下窗台摔断腿，从此谋上了国家队主力门将的位置。"
  
  江一夫苦笑道："这件事，云守安已跟我说过，您干吗提起呢？"
  
  江铁城道："听了那个故事，你是不是很瞧爸爸不起？我知道你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却很正直，一向看不起那种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语气低沉，充满自责之意。在江一夫眼里，父亲从来都是个威严而好强的人，即使明知自己错了，也要嘴硬到底，性格有相当固执的一面，难得这样痛心悔疚！由此看来，他对二十多年前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后悔。
  
  江一夫道："其实……其实也没啥……换作是我，也可能那样做！"
  
  知子莫若父，江铁城摇摇头道："我不需要这种违心的安慰。一夫，这么多年来，我虽然对师兄心怀愧疚，但不后悔做了这件事。如果回到从前，让我重新选择，我还会把他推下窗台！"这话让江一夫大吃一惊，也让接收仪前的云氏父子大吃一惊。
  
  云守安气得七窍生烟，冷笑道："此人中心念恶，不知悔改，简直死有余辜！"
  
  云中月叹气不语。只听见江一夫惊问："为什么？"
  
  江铁城道："其中重大隐情，就是和今天这个司马德律有关。"清咳几声，终于开说二十五年前的旧事：
  
  "二十五年前的那届亚洲杯，是在西亚科威特举行的。中国队实力不俗，顺利小组出线，然后经过一场恶战，淘汰沙特进入四强，而卡特尔爆冷淘汰伊朗也跻身四强。根据赛程，中国队将在四强赛中与卡特尔相遇。四强赛首先在科威特和韩国之间进行，科威特凭借主场优势，干掉了韩国。国内评论家认为，只要中国队发挥正常水平，完全有能力打败卡特尔和科威特，中国队首捧亚洲杯的时机到了。
  
  "中沙大战中，有个球员成了功臣，他就是云守安的父亲，我的师兄。那时他还未改名，叫云金鹏，在国内甲级联赛中，早取得了很响的名头，是国家队正选守门员。球迷和队友，都喜欢喊他做"大鹏"。与沙特的生死决战中，大鹏接连扑出几个单刀球，力保国门不失，狠狠打击了沙特队的士气，可以说，中国队能进入四强，大鹏居功甚伟。那一战他受到了国内媒体甚至国际媒体的好评，亚足联秘书长在公开场合表扬他，说他是亚洲最好的守门员。几家欧洲足球俱乐部，也开始和他的经纪人秘密接触。一夫，他当年取得的成就虽然无法和你相比，所获得的荣誉之多，却足以让很多人眼红。
  
  "得红眼病的人中间，就有一个我。一夫，比起其他人来，我心中的妒火更盛，痛苦也更深。当时我也在国家队，也在科威特，却没有机会上场比赛，一分钟的机会也没有！谁叫我是替补守门员呢？大鹏的状态又是那么地好。但我心中不服啊！国内联赛中，我的表现并不比他差，为什么入选国家队后，偏偏他就是一号国门，我是二号？一夫，不是吹牛，如果让我首发，我也一样会表现神勇的，那么当年风光无限的是我而不是大鹏了。我恨，首先恨的是我师父，国家队守门员教练曾涛！"话音刚落，江一夫惊叫道："我外公！"
  
  江铁城点头道："不错，是他！从收下我们俩做徒弟起，他就偏心，偏爱大鹏，而且把女儿嫁给了他。你想想，岳丈老子哪有不向着女婿的。有他的力荐，主教练自然看重的是大鹏，而不是我江铁城。其次，我恨的是大鹏。他运气好啊！当年我俩同门学艺，一齐爱上了师父的女儿海梅。"说到这里，看了儿子一眼，补充道："也就是你娘。当年你娘是一碗水端平，连自己也说不清对谁的感觉更好一些，也就是说，我和大鹏的机会是均等的。正当我憋着一股子劲，要打败大鹏时，你外公来了，横插一竿子，硬把你娘许配给云金鹏。当年我是相当的气啊！受了那次打击后，我四五年都不想谈恋爱，许多做媒的朋友都让我骂个狗血淋头。我心中的苦水，你外公和大鹏，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却这么狠心，在爱情上让我尝尽苦头，事业上也是处处打压。一夫，这让我深恨之余，不禁想起《三国演义》中的一句话：既生瑜，何生亮？倒是你娘善解人意，知道委屈了我，对我特别照顾些。但这反倒让我愈发不服气，这么温柔贤惠的妻子，也许该属于我的，老天待人就是不公平啊！
  
  江铁城一张脸木无表情，语气尽量摆得平静些，但江一夫清楚看到，他眼角肌肉在微微颤动，猜想他此刻定是心潮汹涌，却又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江铁城抓起一只茶杯，咕噜咕噜喝起水来。
  
  接收仪前云中月喃喃道："当年我也许真的太自私了，只顾自己春风得意马蹄轻，从没注意他的感受。可是……可是我当年确实把他做亲弟弟一样看待啊！你娘对他特别好些，我也从未计较，只当嫂子关怀小叔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云守安对父亲的自责不以为然，反而语带讥讽道："你是养虎贻患，纵容了他们，因此她才敢背叛，抛夫弃子。"
  
  云中月见儿子用"她"来称呼其母，叹气道："佛家讲究慈悲心，宽容心，平常心，忍辱心。你是一点也没学会，亏平时还满口佛经。你不是真正学佛之人！"云守安嘿的一笑，不置可否。
  
  江铁城喝完水，接着道："有一天，哦，是半决赛的前几天，我房间里突然来了两名不速之客，是他们改变了我的命运。一夫，你猜猜看，这两人是谁？"
  
  江一夫不假思索道："其中一个定是司马德律！您不是说这件事和他有关吗？"
  
  江铁城道："不错！另一个是他的得力助手，你也认得的。"
  
  江一夫道："我也认得？"
  
  江铁城道："他姓成，单名一个坤字。当时人们叫他"坤哥"，现在老了，后辈该叫他"坤叔"了。"
  
  "坤叔！原来是他。"江一夫脑中立刻浮现坤叔血溅餐厅的一幕，心有余悸。
  
  江铁城道："成坤勒索你，手中握着的牌就是二十五年前亚洲杯上我声名鹊起的秘密。他知道我害怕这件事曝光，由此才有恃无恐。"
  
  江一夫道："您叫我不要听他说所谓的秘密，也是出于害怕？"
  
  江铁城苦笑点头道："谁愿意自己的丑事让一向尊敬自己的儿子知道呢？"长吁一口气，继续道："他们提来四十万美金，儿子，当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叫我在半决赛上打假球，让中国队输给卡特尔。我当时听了，觉得很好笑，便说你们找错人了，应该去找云金鹏，他才是主力门将，我出场的可能性为零。司马德律说云金鹏不识抬举，已经拒绝了他们。我和大鹏本来睡同一间房的，随着赛事的深入，教练组给他开了一个单间，让他得到更好的休息，以便一鼓作气拿下卡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