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侠影

我就说很遗憾，爱莫能助，坐在板凳上是不能打假球的。
  
  "司马德律告诉我，他有能力让我打主力，在中卡之战中上场。他们有能力？有什么能力？买通主教练，不可能，当时国家队的主教练是外国人，他们很难接近。我提出质疑。结果司马德律恶狠狠说，凡是拒绝他的人，绝好下场。言外之意，是要对云金鹏下手，好叫他无法参加下场比赛。我吓了一跳，知道黑社会向来说得出做得到，看得出来，这两人是亡命之徒。我便威胁他们，如果敢动大鹏一根汗毛，我就报警，而且即使我首发出场，也不会贪图钱财去干损害国家名誉的事。"
  
  他意味深长望着儿子，续道："一夫，我是恨云金鹏，但这种恨只是建立在妒忌的基础上。我俩从小长大，一块吃饭，一块练球，一块翻围墙看录像，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当然不会为了一点私利而听任他们干伤天害理的事，否则，怎么对得起良心？那时，我的国家荣誉感，丝毫不比你现在差，为了钱打假球，我也是万万不干的！"他问江一夫，"我的话你信不信？"
  
  江一夫眼中亮光一闪，连声道："我信我信！"
  
  接收仪前的云守安嘴一撇，道："巧言令色，也只能骗骗他儿子！"
  
  江铁城拍拍江一夫的手背，道："司马德律见我口气很硬，当即软了下来，说只要我肯收下那箱钱，一切好说。成坤也提出，他有办法让大鹏上不了场，而且保证不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比如下点泻药什么的。我当然不会答应他们，打假球有违职业道德，也是犯法的事。他们好话说尽，见我执意不肯，终于露出狰狞面目，丢下一句注意明天的报纸，便提着美金扬长而去。我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提心吊胆过了一夜。第二天早餐时叫服务生送上一张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刊登一张照片：一名男子仰天躺在马路上，手脚摊开，鲜血流淌一地。我认出来，死者是伊朗队的主力中后卫阿里特伊。但我不认得阿拉伯文字，便找了台电脑上网，中文网站上也正好到处报道这则惨案：阿里特伊在小组赛与伊拉克一战中，发挥极其出色，不仅成功阻截了对方前锋，而且频频助攻，独进二元，打败了宿敌伊拉克，惹恼了恐怖组织，他们便开车撞死了他。我惊出一身冷汗，想起司马德律的那句话，知道阿里特伊是他派人干掉的。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接通一听，是司马德律的声音。他承认阿里特伊是他派人干掉的，并嫁祸给伊拉克人。他还自夸手段高明，没留一点破绽。他也向我讲明了干掉伊朗人的原因。原来司马德律下几百万美金的赌注，赌伊拉克胜，然后费劲心思接近阿里特伊，用钱买他放水。阿里特伊收下了钱，不但没打假球，反而在球场里拼命。两伊战争的终场哨一响，司马德律的几百万便打了水漂。据他说，这是他三分之二的家产，在黑道上用弟兄的命换来的，一下子没了，怎不心痛？便对阿里特伊恨入骨髓，昨晚派人撞死了他。
  
  "我对同行的悲惨命运感到悲哀和愤怒，骂他残酷无耻，扬言要报警。哪知他并未被我吓倒，反冷冷一笑，说科威特警方未必能抓住他，只要他没死，无论我跑到天涯海角，都会遭到最无情的报复。他还说他有烂杀无辜的习惯，言外之意，就是我的所作所为将连累亲人。
  
  "我倒抽一口凉气，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说他把最后一笔钱押在了卡塔尔身上，如果中国队胜，他将倾家荡产。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买动中国队的守门员，而我就是最好的人选。我说要是不同意呢？他咬牙切齿回答，如果我不答应，他们也没办法，只好再去劝劝云金鹏，但这只是尽尽人事了，因为云金鹏相当固执，而且性格暴躁，上一次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还摩拳擦掌要打人。我知道云金鹏的个性，在赛场上反会更加全力以赴打好比赛。要是中国队赢了，他们输个精光，再没扳本的机会，一定会把怒气发泄到云金鹏身上。只怕云金鹏会比阿里特伊死得更惨！我冲动之下，连声恫吓。他冷笑一声，说他不但敢置云金鹏于死地，而且会把他的妻儿一起送入地狱。
  
  "一夫，正是这句话击中了我的软肋。你想，我执意不娶，是因为我对你娘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死，但海梅不能死。司马德律显然熟知我的底细，问我即使请求警方保护，是否愿意她一辈子活在恐怖之中？他的话吓倒了我，一夫，我当年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却难过情字一关。他的话真的吓倒了我！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我答应司马德律在赛场上放水，虽然说国家名誉高于一切，可我……"江铁城的声音哽咽起来，为掩饰感情，他又大口大口地喝水。
  
  接收仪前云中月的眼睛有点潮湿，喃喃道："我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内幕！"转头向云守安道："比起江铁城，我的心刚硬得多。司马德律也曾以你娘儿俩威胁我，我却置之不理，总想"为国者终不顾家"。即使阿里特伊血洒街头，我也抱着与其忍辱生，勿宁报国死的决心。守安，看来江铁城才是最爱你娘的人！"
  
  江铁城歇了一会，继续道："我和司马德律达成协议，由他想办法往大鹏杯子里下泻药，一晚上跑十几次厕所，云金鹏明天必定头昏眼花，手足发软，无法上场。我则收下四十万美金，准备场上放水。入夜之后。我心神不定坐在房间里，等待大鹏开始拉肚子，等待教练组乱成一团。但情况一直没有发生，正当我怀疑起司马德律的能力时，突然手机响了，这回却是成坤打来的。他的声音透出惊惶，告诉我司马德律准备违背协议，对大鹏下毒手。计划是午夜准时在宾馆纵火，派手下乔装成消防人员趁乱枪杀云大鹏。我大吃一惊，忙问是什么让司马德律改变了主意。成坤说司马德律要做长远打算，因为亚洲杯后，紧接着便是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他想叫我完完全全取代云金鹏，这样就可以任意左右中国队的输赢了。我愤怒得什么脏话都骂了出来。成坤在电话里表示同情，说他正是觉得中国人不杀中国人，才冒着生命危险通知我，叫我尽快想出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眼看时针快指向12的位置，我心急如焚！这时成坤帮我出了一个主意，叫我赶往云金鹏的房间，一等火起，立即用床单结成长布条，从窗口往下缒。国家队入榻的地点在三楼，逃生并不困难。他的话刚说完，宾馆火警铃声刺耳地响起，我打开房门一看，过道已是烈焰熊熊，浓烟滚滚。我知道大鹏睡觉睡得特别死，这会怕没被铃声惊醒，冲过去撞开门，把睡眼惺惺的大鹏一把拉起。大鹏见发生火灾，脸颊顿时吓白了，他有心理障碍，怕火，平时连个液化气也不敢点。他鼓起勇气想冲出从消防道逃生，却被我拦住。我说消防道已被火焰封锁，唯今之计，只有从窗口缒下去。我抓起几块床单，结成一条长绳，一头系在铁杆上，一头从窗口垂下去。大鹏头一回陷身火海，方寸大乱，任凭我摆布。我把他推上窗台，正要吩咐他小心一点，突然门口闪进两个消防队员装扮的阿拉伯人，他们手里拿的不是什么灭火器，而是乌洞洞的微声手枪，进门也不说话，枪口对准大鹏的后背，眼看就要勾动扳机。我那刻当真吓得魂飞魄散，为救大鹏的命，来不及细想，伸手猛地在他背上一推，耳边只听见一声惨叫，大鹏从三楼摔了下去！"
  
  江铁城的语速愈来愈快，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胸膛剧烈起伏，一张脸煞白如纸，说完最后一句话，似乎已筋疲力尽，脑袋沉重地倒在椅背上，撞得咯吱一响。江一夫听得张口结舌，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父亲。
  
  接收仪前云中月长叹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云守安斜睨父亲一眼，说道："你也相信他的胡诌！"嘴角微翘，满含嘲讽之意。
  
  江铁城缓过一口气，说道："我回过神来，趴在窗口往下看，大鹏已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我返头再去看那两名枪手，他们却已悄然离去，而火灾也离奇地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得到控制。救护车赶到，接走了大鹏。医院很快传来消息，虽无生命危险，他一条腿却已摔成粉碎性骨折，落下终生残疾，运动生涯就此划上句号。
  
  "我不知道那一夜是如何熬过来的。第二天凌晨，司马德律和成坤来了，向我出示了一张照片，上面清晰显现，是我把大鹏推下楼去的。我明白，我中了他们的诡计。那两名枪手根本不是来干掉大鹏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逼我情急之下，把大鹏推下窗台。那黑洞洞的枪口里，装的也不是什么子弹，而是一部微型照相机。这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云金鹏的腿断了，把国家队主力门将的位置拱手相让，他们除掉了妨碍他们赚钱的硬骨头；而我却掉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大鹏背对着门，没有看见阿拉伯人和手枪，他认死了是我谋害他的。司马德律抓住我的"罪证"，从此我得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无耻！卑鄙！"江一夫义愤填膺，啪的一声，伸手摔碎一个古董花瓶，至于它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是一文不值的赝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忿忿道："黑社会的手段真够毒辣！那云金鹏怎么会轻易饶你？"
  
  江铁城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