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城

  在那一刻，我从没有那么坚信自己终有能走近他身边的一天，比任何一个人都近，直至走进他心里。
  在我这样坚信，并因为这样的信念而无比努力的时候，到南方旅游回来的哥带回来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他的妻子。
  我没有见过那个能让他愿意娶回家的女人，因为从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直至她消失，不过一个月。
  插在正文里的小番外——静静的配角(2)
  哥在他刚满22岁时，就从翟家豪宅搬了出去，我没有了去看他的借口。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过哥的我，听说哥从南方旅行回来了，终是忍不住给哥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
  拿着电话，我半晌也说不出话，如果不是因为我将哥的电话号码记得太熟，我会以为我打错了电话。
  哥他极看重个人空间，他现在住的房子连我这个跟他认识了五年，自认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女性朋友的人都没有去过，现在在他的房子里怎么会有女人接电话？
  “你是家政人员？”我突兀而无礼地问。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并没有不悦，短暂诧异后否认道：“我不是，你找翟仲吗？他睡着了，用我叫他起来吗？”
  我猛然将电话挂上。
  脑子一片混乱。
  “哥。”第二天我冲动的给哥的手机打了电话。
  “有事吗？”不出我的意外，这么久没见我，没听过我的声音，接到我的电话，哥他没有一丝惊喜，声音平淡得令人难过。
  “哥……昨天我给你打电话了。”我考虑着该怎么问出口。
  “是吗？是宝儿接的电话吧？她跟我说昨天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说到宝儿两个字的时候，哥的声音有一刹那的波动。
  “宝儿？”我紧紧地握住电话。
  “是啊，我结婚了，刚结不久。”
  “结、结婚？”我的惊讶已经无关我失败的爱情了，而是仿佛一个人突然被告知鱼会爬树，鸟会游泳，那种无论如何不能置信的感觉。
  是哥碍，那个跟人接触几年，才愿意跟别人交谈几句的哥碍。这样的人会闪电结婚？
  “是啊，改天我带宝儿去介绍给你认识，你会喜欢她的。”
  不，这不是哥，我不能相信，哥怎么会用这么自豪而又愉悦的口吻说话。
  那天，哥似乎心情很好，我就壮大了胆子，问了很多关于那个女人的问题，哥都简短地回答我了。
  挂上电话，我居然没什么难过沮丧的情绪，只觉得心里一片苍白。
  半晌，我露出微笑，非常自嘲的微笑。
  我以为哥不会轻易接受陌生人进入他的世界，最后能走进他生活的一定是跟他相处最久的那个人，而且一直自大的认为，那个人就是自己。
  可谁知？哥那么轻易地接受了那个叫宝儿的女人，那么轻易地让她进入了他的世界，他的生活，那么轻易地让她得到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也得不到的东西。
  那一刻终于明白，爱情比的不是耐心，不是时间。
  爱情，是最让人觉得无力的东西。因为它，不讲究天道酬勤。
  再见哥的时候，我因为不知道拿什么心态面对而心绪不安，故而没发现哥的异常。
  我涩声问道：“哥，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嫂子？”
  哥他牵起笑容，我隐隐感觉那笑容跟哥以往的笑容不同，可当时心绪纷乱的我说不上来。
  他轻声道：“总有机会的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慢慢了解到那个我嫉妒得要死的女人抛弃了哥。
  我以为老天可怜我没有结果的爱情，给了我另一个机会，而我选择紧紧抓住。
  我更加努力，更加小心翼翼地对待哥，就好像没有学到之前的教训，也许是因为我除了努力外，真的别无获得爱情的方法了吧？
  而一直站在哥身边看着他的我，却逐渐地慢慢心凉，慢慢心死。
  我看着眼前的哥，慢慢地将自己冰封，将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藏在了谁也摸不着，甚至他自己也碰触不到的地方。
  哥他变得冷酷，变得无情，将自己放逐在商海中，不介意使用黑暗的手段令对手投降，也不介意别人对他的诅咒和报复，哥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果说原来的哥对我对其他人对自己是漫不经心，现在的哥的眼里就已经根本没有我，没有其他人，没有自己了。
  我偶尔会看到哥展露出那天那种不同以往的笑容。
  有一次，在一个哥不得不去的宴会上，众人将他团团围住，恭维他，赞美他，哥就回以了这样的笑容。明明是喧哗的宴会，明明是众星拱月般的热闹，哥的笑容却让我觉得那么孤冷，就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哥笑容背后的含义。也许那笑容无关愉悦，只是一具盾牌，哥竖起那盾牌，将外人牢牢阻绝在自己世界之外，将自己牢牢困在自己树的牢笼里。
  “哥，你忘了那个女人吧。”那天宴会过后，我借着薄醺大胆跟哥说。
  其实对那时的哥，我已经不敢跟他说什么了，他那时丝毫不介意冻伤别人，冻伤自己，或者不如说，他是故意冻伤每个企图接近他的人，他就是那么固执地将自己跟别人拉开距离。
  哥那天似乎以为我喝醉了，并没有冷酷的对待我。他将头转向车窗外不知想看什么，然后缓缓地说：“其实，我原本打算这一辈子都不结婚的。”
  坐在他旁边的我心跳开始加速，等待着哥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哥他一定以为我醉了，与其说他是在跟我说，还不如说他在说给自己听。
  “从小看着为了情妇而疯狂的父亲，为了父亲而疯狂的母亲，我对爱情的印象就是危险。爱情是危险的事情，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理想，信念，原则。”
  哥停顿了一下，我在车窗上看到了他苦笑的倒影。
  “从小就抱持着不碰情爱原则的我，却轻易地一头栽进了她给我的笑容中。我想保护她，想独占她的笑容，想正大光明的在人前拥抱她，于是，我甚至可以说是急切地决定跟她结婚。”
  “爱情果然是危险的事情，危险到，如果给我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我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将心毫无保留的交给她，然后看着她，将我奉献给她的心弃如敝屣……”
  哥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我的眼泪也已经忍耐不住，我不知我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哥，我害怕哥发现我的泪，从而发现我其实并没有醉，就假装酒醉难受，挪了一下位置，将脸背向哥。
  第二天，我决定到法国留学。
  我并不是因为忍受不了哥不爱我，所带给我的痛苦，我忍受不了的是哥他自己的痛苦。
  看着终年将自己的痛苦冰封，而自己躲在冰层下默默忍受的哥，我已经，再也受不了了。
  数年后，我留学回来。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哥，我满心希望时间代替我抚平了哥的伤口。
  我走到哥的办公室门口，示意不让门口的秘书通报，我拿起电话，想一边跟哥讲电话，一边推门而入，给哥一个惊喜。
  哥的电话铃声在里面响了，我的心也随着这熟悉的铃声而跌入谷底。
  哥的铃声跟数年前的一样，一来电，就有一个女人喊道“帅哥，帅哥，你怎么会这么帅？”
  无数次哥的电话响起时，这个铃声总是给他惹来无数的侧目。记得哥的朋友肖山第一次听到他的手机铃声时，一脸古怪地看着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装作一副语重心长的慈母模样说：“阿仲啊，我们都知道你很帅，但这种事还是要别人说才好，你自己设个铃声提醒别人，这就……不太好了。”
  哥只是沉默不语。
  但我认得那个声音，是那个女人的。
  也许那个女人只是一时想开玩笑，在哥的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声音。
  而哥，如此贪恋那个女人留下的一切，再也舍不得换掉。
  “喂，是紫松？”
  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嗯，是我，哥，我回来了。”
  “你在哪？”依旧是没有什么欣喜的声音，但我也已经习惯。
  “在你门外。”说着，我推开了门。
  门内是我爱恋了十几年的哥，俊逸如昔，风度依旧，我却一如出国前，目光一接触到他那双将痛苦紧紧隐藏在坚冰下的眼，就苦涩的想哭。
  我终于看到那个女人了，在哥带我去的一个宴会上。
  那个女人的气质是很出色，但是，我仍旧不明白她究竟是哪一点能让哥那样痴迷不悔，也许哥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她作为无极娱乐公司老板许兆英的女伴出现，我隐隐为了哥觉得愤怒。哥他，一直在这里苦苦的等她，而她却去当了其他有钱老板的女人？
  可是，当我看向身旁的哥，看见已经冰封七年的眼在看向那个女人时冒着的炙热的火。不论那火是怒火还是其他，我仍旧感动的想哭。
  我庆幸那个女人没有永远的消失无踪，真心的庆幸。
  后来，我听说哥和那个女人住回了他们原来住的房子，哥他是准备重新跟这个女人再续前缘吧？
  考虑了很久，我终于决定给那个女人打个电话。
  并不是要破坏什么，哥的感情也没有人能破坏的了。
  也不是要跟那个女人证明什么，无论我付出的多么多，那个女人付出的多么少，在爱情里，是没有天平的。
  我找那个女人出来，只是想确认，那个女人这次不会再带给哥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