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十二殿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樱，你真的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吗，真相对于你也许是残酷的，你还想知道吗？”
“想！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体内为什么有诺让的血，我想知道我是不是与诺让的死有关，我不想带着这个谜团过一辈子！”我迎上爸爸的目光，眼中充满了坚决。
“好吧……也许你应该知道……毕竟是诺让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爸爸长叹了一声，充满了愧疚和对诺让的浓浓怀念。
“什么！诺让用他自己的生命救了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尖叫。
爸爸隔着窗户望着沉沉的暮色，继续道：“认识诺让，其实很偶然。我有一次无意间捡到了诺让的戒指，我在写下招领启示之后等来了诺让。他告诉我，他是格兰西奥国的国师，那是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的魔法王国，这个指环就是让他自由穿梭两界的魔物。我把指环还给他，他就当我的仆人，说只要我需要他，喊他的名字就可以了。除了我，别人是看不见诺让的。因为你妈妈以前和你小时候一样多病，我就让诺让陪我一起照顾你妈妈，所以就出现了两种口味的馅饼，我曾经努力地学，却总也做不出那种味道。没多久，你就出生了。可是没想到，在你三岁时，查出有白血病。你本来就早产，身体很弱，又得了绝症，如果不做骨髓移植非常凶险。我叫来诺让，求他帮忙，作为国师的诺让虽然拥有强大的魔力，可是他只会占卜和穿越空间。所以他对你的病也无能为力，但是他却用了自己的血来救你！”
“那么后来诺让呢，他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地问爸爸。
“后来任凭我怎么呼唤，诺让都再没出现过。樱，还记得你六岁那年我带你去英国吗？诺让曾经和我说过，在英国的那个小镇最接近格兰西奥国，我带你去那里，是想让你谢谢他。虽然你见不到他，遥望他的祖国也是好的！”爸爸说。
怪不得我那年能看到紫藤园，怪不得西格德·恩听到我的名字那么吃惊，原来他早知道我就是用诺让的血换来的女孩，我体内有格兰西奥国国师的血，所以我才能进到格兰西奥国。怪不得伊古说，从我和格兰西奥国发生关系的那刻起，很多事情都一环扣一环地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打发爸爸回家，其实这个借口想到了就很简单，那就是妈妈。只有妈妈能让爸爸放弃自己的职责。我跟爸爸说，最近妈妈老做噩梦，睡不好，人也憔悴多了。爸爸一听，心就疼了，问我怎么办。我说你回去吧，我晚上没事的，我伤口好得很快。爸爸想了想，便放心地回去了。
 
2
 
爸爸走后我去了千真殿的病房，穗正在里面。
穗看到我进来，那个表情变化得好丰富呀，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恨再然后是鄙视再然后……她竟然主动让路任我朝里面走去……
这叫我太诧异了，我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被她狠骂狠打一顿的打算呢……可是她竟然什么也没说……
“你不用惊讶。我不是原谅你，只是我哥哥愿意用性命救你，我不想让他伤心，他……很想见你……”穗走过我身旁，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穗，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我不苛求你的原谅，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呢。我在心中默默地对穗说。
千真殿在床上睡着了。
我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观察千真殿，睡着的他和平时有些不同呢。或许是因为伤口的关系，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眉头紧蹙，嘴唇紧紧地抿着。
在睡梦中还会感到痛吗？
我的心口不禁重重一震，滚烫的泪水顿时润湿了我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千真殿……”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千真殿的脸，却被千真殿用左手抓住了，原来他没有睡着啊，只是那只受伤的包扎着绷带的右手，看起来是那么别扭。
“樱，你来了……”千真殿再次抓紧我的手，好像怕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不见。他久久地凝视我，打量我，直到发现我安然无恙，是真真正正坐在他身边，他才舒了口气，喃喃道：“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原来他一直这么担心我，手受了那么重的伤，连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说，泪水再次湿润了我的眼睛。
“千真殿……对不起……”
“樱，不要说对不起。你这个傻丫头，你知道你抱着我，自己去挡那一拳时，我有多害怕……你的身体越来越冰凉，我只能把你紧紧抱在怀中。你知道你有多傻吗，那么狠的一拳，你直接晕死过去，你知道我的心多痛吗……傻瓜……真是个傻瓜……”千真殿用左手紧紧搂住我，眼中满是自责和痛苦。
“樱……我不能没有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千真殿火热的呼吸弥漫在我的发际，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重复说着“我真的喜欢你”。
真是个傻瓜，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对我的喜欢啦……千真殿……说那么多遍不累吗？
可是我没有开口阻止，泪却越流越多，千真殿，谢谢你，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听这句话……比在你家的那天晚上还令我感动……
许久，千真殿放开我，帮我拭干脸上的泪珠，他在我耳边郑重说道：“樱，我以后不会让你再受伤……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请相信我。”
刚拭去的眼泪又止不住涌了出来，我笑中带着泪说：“好，我相信你……”
殿，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
“你的伤好了没？脑袋还痛吗？”
“没有没有！我恢复得很好，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养伤就好了！”多亏十二的魔法我才会恢复得那么快！
千真殿听了我的话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这时候我隐约觉得门外燃起了一股愤怒的气息，是十二吗？
“樱……以后……以后小心点……”千真殿深深地看着我，里面还有些我看不懂的感情在波动。他也感觉到了十二在外面吗？
十二的气息很快就消失了。我呆呆地点点头。“千真殿，你的手……”进来了那么半天，我都忘记问他的手了。
“没事……”千真殿有些吃力地抬起那裹着厚厚纱布颤抖着的手，“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的疤痕……”千真殿笑着对我说。
傻瓜，你是骨折伤到神经，肯定会没有疤痕，可是它却不再能控制自如，而你也不能再演奏钢琴了。那么灵巧的手，摁着琴弦上下翻飞的手，以后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一点也不惋惜，一点也不难过吗？
为什么还要对我笑得那么灿烂！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打我！
这样我的心里也能好过些，为什么要用这种无所谓的表情……
我倔强地转过头去，不愿意看他那张笑脸，他笑得越灿烂，我的心就越痛，越自责，越不安……
“樱……真的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千真殿扳过我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千真殿……”我的视线模糊一片……
我会想办法的，我会再求十二的。
可是这几天里十二都没有再来看我，像人间蒸发一样。因为十二的魔法我康复得很快，这些天我每天都会在做完治疗后抽时间去陪千真殿。我天天盼着十二来，那样我就可以求他用魔法治疗千真殿的手了。要不是医生不允许我出院，我早就跑到伊古的书吧去找十二了。
 
3
 
千真殿就是温柔的天使，天使是完美的，不能有任何的残缺，可是我……可是我却令他受伤了，令他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
夜里我很晚也没有睡去，因为我在等十二，我知道他回来的。我要求他帮帮千真殿，对他来说用魔法治愈千真殿的伤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十二是那么善良，只要我好好地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的，一定会答应的！我相信只要十二的手轻轻一挥，千真殿就会好起来，就可以再拉小提琴了。想到千真殿可能从此以后都不能拉小提琴，我的眼泪就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房间里的灯随之熄灭了，一股月光梦的花香迎面扑来，这是那么熟悉的气息！十二，十二他终于来了，我终于等到他来了。我要好好地跟他说说千真殿的事情，他一定会答应帮千真殿的。
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脸，轻轻地温柔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泪珠……
“十二……是你吗？”我看着夜色中的人影问。
“樱，那么伤心吗，千真殿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十二的声音在我的面前响起，声音里满是无奈和伤感。
我将内心的内疚压抑住，尽量很平静地跟他说话：“对不起，十二……千真殿对我真的很重要，而且……他为了救我连手也受了伤……我……”
“樱……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十二的语气沮丧到了极点，听见他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我对千真殿的那种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内疚感！
“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因为我喜欢的人救了我却再也不能做他喜欢做的事情了……十二，你能用魔法帮帮千真殿吗？你能用魔法治疗好他的手吗？”我恳切地说，“我不希望他以后再也不能拉小提琴。”
十二听到我的话沉默了，房间的灯这个时候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