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栊令

    饭毕，浩弟一路上说着笑话，逗附子开心。夜已三更，大风狂猛，柯涛巨响。不耐寒气的附子连连咳嗽，禁不住眼晕腿软。幸有浩弟扶住，方不跌倒。卧房竹床竹桌，青帐摇曳，窗下竹案上，镜台妆盒，几样珍贵古玩，左面满满一架书籍，右面墙上，一支竹笛滴翠碧绿，典雅别致。窗户紧闭，水红色╬形纱窗飘飘荡荡，很是优美。
    浩弟看向附子，指指房间陈设，关切询问：“满意吗？”附子道声“谢”字，不经意咳得厉害，双腮晕红。
    好容易喘息，力不胜支道：“好阿姨，抱歉，我实在撑不住了，还得服下杨叔叔调配的药丸。”靠在对方身上。浩弟扶她躺下，盖上绒被，抚摸着按蜡黄瘦削的脸庞，爱怜道：“孩子，早点歇息。药在哪，我替你去拿。”附子摇摇头，从衣袋间掏出小小一瓶药，取出一粒，送往口中，极力咽下。浩弟定睛一看，装药的小瓶乃紫砂作成，扁状，高三厘米，宽二厘米，红绢塞住瓶口，绿色药丸散发着淡淡香味，犹若薄荷香。见惯药物、古玩的她，心里猜测：“紫砂药瓶大概出自银髯公手，药丸肯定是易儿采用薄荷叶、晨露、十大名花花瓣和合。啧啧，易儿不愧为多情公子，替孤女费尽心思。真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难得难得。”遂道：“杨叔叔今天傍晚三点左右打电话来，让我们务必悉心照料你，并说行李近日就到，要你不要忧虑，安心接受老头子治疗。”停顿一下，又笑说：“我本来打算搬一台电脑给你解闷，但是老头子交代了，养病期间务须安静，因此，我只好准备了些女孩儿都用得着的化妆品、镜台，。而且，怀素庐的人没有一个不爱看书，这不————”指指书架，对她道：“让野儿取一些书来，如果兴趣音乐————”比比墙上竹笛，笑容满面道：“就吹吹老头子特别制作的笛子吧。”俯下头，悄悄道：“我家老头面冷心热，时间一长，你自然明白。”很是神秘兮兮的样子。附子嫣然一笑，理解道：“我明白叔叔面恶心善，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医师。”吃了丸药，咳嗽减缓大半，睡意浓浓，不知不觉沉入梦乡。浩弟凝视半晌，叹口气，喃喃：“小小年纪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几近衰老，天可怜见，碰到银髯公，不然，后果惨痛啊！”着实掉了几滴泪，口中自语“可怜的孩子，阿姨会视你为宝贝女儿”云云。过了很久，轻轻关门离开。此时，雄鸡报晓，月落日升。
    自此，鑫秋为附子一周治疗一次脊椎。尔后，附子休养聊赖之际，向川野要一叠熟宣、一筒原子笔，很是悠闲自在地写点东西或翻翻架上的书籍。傍晚时分，浩弟带她去散散布，活动筋骨。因服用汤药期间不能吃鱼类和萝卜，金妹日日挖空心思，精心炮制营养食品，以便跟得上气脉流通后的身体素质。川野绞尽脑汁变着法儿哄附子开心快乐，望着她那灿烂笑容，觉得就算牺牲性命，亦在所不辞。痴想：“假若永远拥有这份温暖美丽的笑容，我宁愿抛弃荣华富贵，粗茶淡饭的过一辈子。”这么一想，整个人顿时陶醉无比。
    一日，山庄来一位稀客，川野把正靠在床上看书的附子叫起来，喜匆匆道：“好妹子，我带你去见识一位不亚于易儿叔叔的一流人物。如何？”附子大惊失色，回忆的水奴潇洒倜傥，博学广闻，清雅高贵，世无伦比。不禁思忖：“难道世间当真有与他不相上下的人吗？”一脸的将信将疑，不置可否道：“杨叔叔风采天成，众口一辞。我除此之外，不作另一人选想。”扯扯嘴角，继续看书。川野急了，举手毒咒：“我金川野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五雷轰顶！”振振有辞，严谨认真。附子“哎呀”一声，很是心疼无比，嗔怪道：“好好的，干嘛说这些东西。一大清早没规没矩。下次不许再犯！”川野含情脉脉地凝视对方，双手爬上那头青丝，缓缓轻抚，心里甜蜜无比。附子飞红脸颊，背对他微微笑，幸福无比。二人以心证心，心心相印。良久，川野扳过她肩，柔柔细语：“附子，你总有一天是山庄的女主人。我迫不及待地盼你长大呢。”窗外寒冬凛凛，狂风呼啸，屋内，暖春融融，诗意无比。
    客厅，左边倒数第二张竹椅坐着一位少女妇，生得眉目如画，娇雅秀丽。十指纤纤，碾玉作骨，化玉为肤。气韵清爽。穿一套紫色长袖旗袍，外围银白色裘皮。垂腰卷发，波浪起伏，左耳鬓插一支紫罗兰发钗，一粒大珍珠点缀着花芯。很是光华璀璨，栩栩动人。乍看之下，仿若水奴模样，可细细辨别，发现少妇一颦一笑皆淡然若素，不似水奴，活泼浪漫，喜形于色。
    浩弟亲捧一托茶盅，笑说：“天籁，海淼平常与你形影不离，何以今天不见人影？你们两个——”忍着笑，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天籁淡淡一笑，轻语：“淼儿到市场买菜——”正说间，川野牵着附子慢慢走来，大声道：“天籁姐姐，我介绍未婚妻杨附子让你认识一下。”很上自豪地挺胸立于附子身旁。附子啐他一口，嗔道：“没正经！”方抬眼望向来人，不禁诧异莫名，暗奇道：“天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不由深叹：“可见世界无奇不有呀！”嗟吁之际，川野附耳道：“怎么样，我没骗人吧？”得意洋洋地挤挤眼睛。附子笑笑，称道：“我服了。”徐徐走向天籁跟前，道：“夫人好！”笑着坐在旁边。川野亦坐下，与浩弟并排。
    天籁观望附子气色，微启朱唇：“妹子是否顽疾在身？”语气之中充满关切，双眸柔和若水。附子未及答言，浩弟道：“幸有老头子治疗，相信无碍。”很是疼爱地望一眼对方。天籁似乎放下心来，静静道：“这就好，别落下病症呀。”简单一句话，让附子感动莫名，心想：“美丽的夫人不仅容貌与杨叔叔一样，连性情也这般悲天悯人、温柔体贴。初次相识，竟关心我来。”遂觉得面前少妇亲切无比，不禁生动热情地“姐姐”长“姐姐”短地套近乎。天籁打从看她第一眼，就已经欢喜上了，暗暗夸奖：“机敏灵活，善良多情。很不错的女孩。”二人诚所谓一见如故。川野喜道：“妈，附子和姐姐十分投机耶！”浩弟白他一眼，笑说：“傻孩子，她们同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当然志趣相投啦。”
    天籁温柔地握着对方手，一一询问饮食起居以及师从何人，关切之情溢于言辞。附子有问必答，很是顺从。天籁越发怜爱，呵护有加，道：“妹子原来住在远近闻名的怀素庐。我虽然不涉世事，但也颇有耳闻。相信屋主涵养修为超人一等吧。”继尔，笑说：“怪道妹子行止见识与人迥异。我当是从山林中走出来的呢。”附子非常愉悦地抿嘴笑了，觉得被这么出众美丽的少妇称赞，不失为人间第一美事。
    浩弟道：“你好容易到山庄，说什么都不准立即离去，老爷子也不会答应！”天籁客客气气道：“好姐姐，萍水相逢是为有缘。况且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和淼儿来去匆匆，浪迹天涯。平日——”一指衣服，笑笑，说：“淡装素裹，懒画蛾眉。这种打扮，只是一时兴趣，云游四海之人，总以方便二字为主。我们爱的是清风明月、高山流水。自从，放下尘俗之后，俩人布衣芒鞋走遍大江南北，觉得自在‘绝妙，再不肯受俗事牵绊。这次路经老家，问候探望至亲，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一发不愿久滞。望姐姐体谅！”深深鞠躬，言辞婉约恳挚。浩弟见她如此，叹道：“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讲什么。知道你们跟常人不同，我如果用世俗礼仪约束你，未免不可理喻。”天籁回眸一笑，道句“谢谢”。四人谈笑间，海淼抱着两箱伊利牛奶笑哈哈地踏进客厅，金妹提一篮子菜跟在后面。一下子，气氛热闹无比。川野接过箱子，送往厨房。
    海淼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天籁，坐在旁边，探头附耳道：咱们是否可以起程？“天籁笑笑，起身道：”打搅良久，我们得告辞了。“浩弟知其性情，不便挽留，客气道：”招呼不周，请多包涵。祝一路顺风！“附子恋恋不舍地看向天籁，很是难过的样子，然而，一想世事无常，便也渐渐平静。一行人目送他们离开齐天山庄。走时，天籁笑执附子双手，轻启朱唇道：”好妹子，保重。请千万不要灰心丧气，生活非常瑰丽浪漫，莫等闲辜负了。“很是深情愉快。附子久久说不出话，心想：”她是我毕生学习的目标呀！“最后，终于重重点首，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不过，已经暗暗作好打算，顿时觉得眼前景物动人亲切，自己置身其中，乐观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