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有人敲响了苏云奇的房门。
“同学!同学!麻烦开一下门!”
苏云奇打着哈欠打开了门锁,透过惺忪的睡眼,他模模糊糊地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警察。
“诶……?”苏云奇吓了一跳,“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昨天你发现的问题已经被叶哥报告给上级了。”警察拿出一本黑色的警察.证展开在苏云奇面前,待他看清楚后便把证件收回了衣袋,“请你和我去一趟现场。”
黄色的警戒线外站着一个身穿灰色卫衣和黑色运动裤的年轻男人,他被几个警察围着,脸上的神情和打着的手势表明他似乎在说着什么。
男人有着一头黑却略显淡红的头发,稍微不齐的厚刘海遮住额头和一点眉毛,一阵风吹过,那刘海便在风中凌乱。刘海下是一双坚毅的双眼,眼眶里棕黑色的瞳孔仿佛闪射出睿智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如同耸起的山峰,宛如刀刻一般的五官,洁净了脸庞,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帅气。
男人身着一件灰色的卫衣,没拉好的拉链下是一件洁白的西服,领子上系着的一条黑色长领带自然下垂,在风中摇晃。即使隔了一层衣物,依旧能看出西服下那健硕有力的肌肉。宽松的黑色运动长裤丝毫不能掩盖他笔直的双腿,然而那看似修长的双腿却充满了让人咂舌的爆发力。紧束的袖口,同样黑色的运动鞋,使他看上去干练精神。看似散漫的表情却闲中含紧,让人难以捉摸他的身份。
苏云奇正觉得奇怪,想看清那人的身份,突然感觉一个人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嘿老苏,我也来了!”这甜甜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简月白。
“诶呦老简,你居然会从背后吓人了!”苏云奇笑道。
“还不是跟刘平那家伙学的嘛!”简月白嘟起小嘴,一副“不怪我”的表情。
“您是侦探吧?”苏云奇忽然对着那个身穿卫衣的人说。
“怎么了?”那个男人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我是侦探?!”周围的几个警察都愣住了,因为他们刚才的对话中都没有提到卫衣男人的身份,这个小伙子怎么会知道他是侦探?
“哈哈哈哈,这个很简单。”苏云奇看了男人的运动鞋一眼,证明了他心中最后的猜测,“首先,您身上有非常浓重的香水气味,大老远就能闻到。我看您不像个娘炮,而且应该也没有谈恋爱,所以排除这是女生的香水或是您因特殊爱好涂上的。”
几个警察笑了起来,有一个还竖起大拇指。
“所以我推测您涂上香水是要掩盖什么气味。那么有什么气味是需要掩盖的呢,一般只有两种:垃圾气味或者肉味。您的服装看上去和第一种猜测不符合,所以应该是为了掩盖肉味。您看上去不会是屠宰场工作者,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您应该接触过尸体。
那么为了证明我的这个猜测,我观察了您的服饰。您的衣服上有些许划痕,看上去像是灌木划出来的。因为山庄里除了树林以外基本没有低矮的灌木群,所以我初步判断您刚从树林出来。
接着我观察了您的鞋子,您的运动鞋属于名贵品牌,应该很耐磨损,但是您的鞋头以及鞋底部分地方已经有了不少磨损,所以您应该经常走路。您这种时尚的服饰应该是在城市里工作的人常穿的,城市应该以水泥地占多数,现在您在山庄,而山庄也以水泥地占多数,仅有的泥地在树林内,您的鞋底却有不少泥土,串联上前面的推测,故我断定您刚从树林出来。
现在树林已经被封锁了,您身上的气味表明您不久前看过尸体,这说明您至少是一个警察;而您却又穿着这样的便衣——警察在工作时是不能穿便衣的,所以我判断您是侦探或者法医。法医叶哥我前不久已经见过了,所以您应该是侦探。如果没猜错,您应该是私家侦探,并且是公安局的顾问。”
苏云奇一口气将他的推论说了出来,将几个警察惊得目瞪口呆。
卫衣男人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呵呵地笑了:“小伙子真不赖,我正是侦探。”而后他友好地向苏云奇伸出手:“唐万泽,幸会!”
“苏云奇,幸会。”苏云奇握住了唐万泽的手,后者使劲地把手摇了摇。
周围的警察这才缓过神来,开始鼓起掌,连声道好。
“唐队,这个小苏和小简是这个案子的报案人。昨天他们给叶哥提供的线索被证实了。”把苏云奇带来的那个警察指着简月白说。
“简月白?挺好听的名字。”唐万泽走上前去和简月白握手,“唐万泽,幸会。”
简月白双手握住唐万泽的手,身体微倾:“大侦探,幸识!幸识!”
“这个草丛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吧?”唐万泽指指那片折断的草丛问道。
“没错。我通过草丛的异常推测这个案子有第二人的存在。”苏云奇说。
唐万泽蹲了下来,用手拨开草叶,观察着泥土的痕迹。
“阿斌,你有记录过死者脚部的大小吗?”唐万泽低着头问道。
“叶哥给过一个死者脚部的塑胶模型,我给你看看。”阿斌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人体脚部模型递给唐万泽。
唐万泽小心翼翼地把模型放上泥土中踢动的痕迹里,然后摇了摇头:“这和我的设想截然不同,死者并没有被压在下面,因为这个踢动的痕迹比他的脚印要小的多。如果没猜错,死者应该是压在第二人上面的。”他顿了顿,又问道:“阿斌,死者腿部宽度记录了吗?”
“都有。这里是叶哥给你的数据,你可以对比看看。”阿斌把一个小本子递了过去,顺便扔过一把直尺。
唐万泽趴在地上用直尺测量踢动痕迹左右两边的压痕,用笔在手背上写下几个数字:“没错,压在上面的人正是死者。”
“那么我觉得这样的姿势很奇怪,小苏,你想到什么?”唐万泽看向苏云奇。
“一个人背靠着树,双脚弯曲不停踢地,身后的树皮被磨掉,另一个人跪着压在他的身上……”苏云奇推了推眼镜,“我认为这和性侵脱不了干系。”
“没错!我正是这样想的。”唐万泽投来赞许的目光,“一个人被死者压在身下,死者企图对他进行性侵,而那个人正在反抗。”
“但是如何解释为什么死者最后会上吊而另一个人失踪?”阿斌搓了搓手掌。
“这正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一般来说,如果一个男人双腿分开压在你身上想要对你实施性侵,你想要挣脱,那么最直观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唐万泽提出了他的设想,“男人身上最为脆弱的部位在于他的睾.丸,这个部位按理说应该需要重点保护的,但它却仅由一层薄薄的阴.囊包裹,后者丝毫起不到保护作用。因此若要反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踢打对方阴.囊。”
“唐队,验尸报告里没有提到阴.囊有破裂现象。”一个警员提醒他。
“是的,所以也不能排除死者性侵成功后自杀。但我们现在先假设这个猜想成立,否则案子很难有进展。阿斌,你和老叶混得不错,说一下如果男性睾.丸损伤短时间内会产生什么状况?”唐万泽用一根树枝拨弄着泥土。
“一般来说,男性睾.丸出现损伤后会内出血,若不及时处理,伤者会因失血过多出现失血性休克,简单说就是昏过去。”阿斌答道。
“对!那么睾.丸被踢造成损伤后死者应该会休克,起码会因巨大的疼痛而失去行动能力。这个时候被压着的人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了,现在假设被压着的人以为死者已经被他杀死了,便将他伪装成上吊自杀,那么现在他可以做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逃跑。一般人过失杀人后都会惊慌失措,而他们最先都会逃往他们最熟悉的地方。对于本案来说,这个人最有可能逃逸的方向应该是宾馆,确切地说应该是离树林最近的3号宾馆大楼。”唐万泽转身指向树林后隐约可见的大楼,“那么现在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从东侧的青石路回去,另一种是从西侧青石路回去。阿斌,如果你是这个人,你会选择那条路?”
“嗯……”阿斌指向东侧,“我会选东侧的。”
“不错。说说你的想法。”
“从东侧走,只需要穿过树林和小桥就可以回到宾馆侧门;反之若从西侧走,则在穿过树林和小桥后还需经过一片草坪以及广场才能绕到宾馆,多此一举。”阿斌分析道,同时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唐万泽。
“好,好,好!不错,观察和分析能力都很强!”唐万泽赞叹不已,“所以这个人应该会往东侧走,‘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定理你们应该都知道吧。把这个草丛和东侧的小桥各看作一个点,在这之间拟订一条线,把这条线附近一米之内的落叶全部清理干净。去吧。”
“唐队……”阿斌似乎有点犯难,“老雷以前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破坏现场。”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唐万泽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去吧去吧,老雷他年纪大了,太过于保守,这种案子他破不了的。”
“唐队!”一警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我们在清扫的时候发现了一枚鞋印,就在你划出的那条线的一侧!”
“好!和我想的完全一样了!”唐万泽又转向了苏云奇那边,“小苏,看来你和小简关于第二人存在的推理完全正确!”
“嗯,运气而已。”苏云奇故作谦逊,用以掩饰内心的狂喜,他马上拉住简月白的衣袖道,“走吧老简,我们去看看。”
泥地上鞋印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在这个时候却成为了破案的关键线索,因而受到了莫大的关注。唐万泽拿着阿斌给他的直尺在地上测量着几个数据,然后随手把测量结果记录写在手上,然后他忽然站了起来,伸出右脚在那枚脚印旁踩了一脚,制造了一个新的脚印。
“唐队!你在搞什么!”阿斌叫了起来,“这样会破坏证据的!”
“OK,我测量一下我的脚印深度。”他说着又拿着直尺蹲了下来。
“这里的泥土质地柔软,湿度较大,容易造成脚印。我的这枚脚印深度是0.8厘米,我的体重大概是63.5千克,那么在这种泥地上体重和脚印深度的比例是63.5:0.8,化简以后大概是79.375:1,也就是一个体重大约是80千克的人踩在这样的泥地上可以造成一个大约1厘米深的脚印。”唐万泽抬起头看着众人,“我测量出我们发现的这枚脚印深度大概是0.629厘米,简单说就是0.63厘米,那么把这个数据代入刚才得出的比例式中可以得出制造这个脚印的人体重大约为50千克。”
“厉害啊唐队!”一旁的警员说道。
唐万泽微笑着点点头,又说:“我们这个地区的人体身高和脚部的比例大概是6.75:1,这枚脚印的长度是23.8厘米,所以这个人的身高应该在1.60~1.61米之间。不排除这种身高可能是小男孩,但一般情况下只有女孩是这种身高。
我观察了鞋印,这枚脚印窄而短,脚弓偏低,小脚骨较短,这表现为足弓部较浅,脚后跟部分着力点小,所以可以得出这个人腰部细窄;足迹偏窄、短,起、落脚平均,压痕较均匀,弓压较宽,脚印较深,说明这个人此时应该是在走路。我以前专门研究过鞋底花纹,所以对各种常见的鞋印都比较了解。这枚鞋印应该是思加图ins韩版运动鞋的,据我所知,思加图是专门生产女性高档鞋的品牌,男性穿着它未免太过显眼,这正好证明了这个人是女孩而不大可能是男孩。”
脚印中的泥土有较深的凹陷,明显是雨滴的痕迹。如果这个人在雨后才走,那么首先他会踩在落叶上而不是泥地上,其次留下的脚印中的雨滴痕迹会较浅。”
“老雷在报告里提到在死者进入树林前后监控都没有拍到其他人进入树林,对吧?”唐万泽问。
“嗯,这个倒是真的。”
“这样就对了,之前为什么没有拍到有人进入以后再说,当下可以解决的是为什么之后没有拍到有人出来——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进入监控覆盖区,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有离开树林。他若沿着这枚脚印的走向,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树林东南侧的尽头,再往前走就一定会进入监控覆盖范围;如果他往回走就会回到案发现场或者在黑暗的树林中迷路,而且树林北面也是山庄边缘,那里装有两人高的围墙,一般人很难翻越——反正他不可能通过走回头路离开树林。在不排除其他情况的可能下,我猜测此时他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沿着树林南侧边缘往西侧走,再通过小桥以及草地回到宾馆。半夜以后的树林应该是极其黑暗的,只有青石路南侧的路灯有光亮,而路北侧的路灯在零点以后都已经熄灭了,所以他只有沿着树林南侧才能有一点点光照亮前方。这个距离很苛刻,不会太远,大概在青石路北侧三到四棵树这样的范围。”
“需要清理吗,唐队?”阿斌问道。
“先清理我前面所说范围内的落叶,如果有发现就说明我的猜测符合实际。”
阿斌叫来几个拿着竹制扫帚的警察,几个人在树林边缘清扫着落叶,弄得尘土飞扬,有几粒灰尘飞进了简月白的眼睛。
“哎呀,沙子进眼睛了!”简月白揉了揉眼睛。
“小心点吧。”苏云奇拍了拍她的肩膀。
过了约莫十分钟左右,一个警察跑来向唐万泽报告:“唐队,我们在你说的范围以内没有找到任何证物。”
“唐侦探,您想找的证物是脚印吧?”苏云奇转头问道。
“是的。”唐万泽拿出一根香烟点燃,“但也有可能是先前发现的草丛。但是破案的关键在于不断地做出假设,不断证明或证伪,进而推动案情的进展。”
他吧烟放入嘴里,深吸了一口,享受般地吐出一口白烟,而后朝那个警察挥挥手,喊道:“再往里清扫三棵树左右,注意别破坏地面和草丛。”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望向前方:“我总是在破案时把自己置身于当事人的位置,尽量通过证据串联模拟当事人的想法。以前我的导师告诉我‘侦探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模拟案件罢了,说白了就是侦探自己的想法,但案情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死者到底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很多侦探总是按着自己的路子走,最后无不钻进逻辑死角。只有完全按照当事人的想法,把自己置身于他的位置,才能体会到他的心境,得出的结论所带的误差才会小。”
“唐队!唐队!找到了一枚脚印!”阿斌从远处喊道。
“好了,找到的的确是脚印,去看看吧。”唐万泽摁灭了烟,站了起来。
地上是一枚不完整的脚印,只有前半部分而没有后半部分。
“制造这个脚印的人此时在跑,因为他脚步的着力点在他的脚尖,整个脚印深度从前往后递减。”唐万泽把尺子收进口袋,“形状大小都相同……没错,这是同一个人的鞋印。”
“唐侦探,这里还有一枚脚印。”简月白指着不远处的地面。
唐万泽快步走来,把刚收回口袋的尺子掏了出来。
“还是同一个人。阿斌,卷尺给我。”唐万泽接过阿斌抛来的卷尺,在两枚脚印至今拉开,“1.1米左右,距离很大,他的确在跑,而且跑的还不慢。第二枚脚印深度明显小于第一枚,说明他越跑越快。脚印中也有较深的雨滴痕迹,这表明他是在雨前留下脚印的。”说着他站起来,在两枚脚印之间踩上几脚,几个新鲜的脚印留在了泥地上:“两个脚印之间也可以留下脚印,但是这里却没有脚印,说明他在经过这里时压根就没有踩过两个脚印之间的位置——他在跑。”
“如此一来他就会到河边了,那么他的选择就只能是离开树林从西侧小桥离开。”苏云奇指着树林西侧边界说,“他不可能跳过桥下几米宽的排水道,哪怕跳过去了,对面也有一大片绿化带,毫无立足之地。”
“不行,这种情况不能排除。”唐万泽摆摆手,“沿着清理出来的路往脚印朝向的方向走,注意观察地面和四周。”
一群人快靠近河边时,简月白突然像踩到什么似地跳了起来:“呀!地上有东西!”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附近县城一家较为知名的大排档门前,一个身穿深蓝色宽松运动服,足蹬耐克篮球鞋,梳着中分留着些许胡茬的帅气中年人探身从
轿车上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装束,便走向了那家大排档。他大步穿过门前进餐喝酒的人们,径直走向餐馆内一间较为整洁的雅间,那辆黑色的轿车随即“哗”地一声在男人身后锁上了。
中年人推开了雅间的门,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安保主管马上起身迎接,并向着男人伸出一只手来。男人也伸出手握住大胡子的那只手,而后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您饿了吗?吃些东西吧,别客气。”大胡子指着餐桌上杂然而陈的丰盛佳肴。
男人点点头,开始给面前的消毒餐具拆封:“前段时间上面交给您的事,您办妥了吗?”
“诶呀,上面给的指令怎么能不照办嘛!这不,事情早就办完了!”大胡子往后一仰,躺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就好。”男人又点头,从已经开封的餐具中取出一只透明玻璃杯,“红酒,有红酒吗?”
“诶呀,红酒怎么会少呢?我听说您最喜欢红酒,这不,我特意给您带了一瓶。”大胡子马上从桌底取出一瓶红酒放在男人面前。这瓶酒的瓶口被木塞堵住,酒水通体呈深红色,宛如价值连城的琥珀。瓶身的包装上写着“Made in Italy”和“1980”。
男人接过红酒给自己到了一杯:“谢谢。”
大胡子又躺回了座位上,舒适地闭上了眼睛:“那么冒昧问一下,您的事情进程如何?”
男人将手中的酒杯晃了晃,说道:“我的事情是办好了,至少没人能从资料上发现那玩意儿。”而后他顿了顿,又说道:“但是最近出了些小麻烦,但是你知道的,的确只是小麻烦罢了。”
“哈哈哈哈哈……”大胡子笑了,他慢慢地站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那么您的麻烦就交给我解决了,因为您还需要办理更重要的事,不必为了这些许小麻烦伤了脑筋。”
“您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正好上面也派给了新指示。”男人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也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干杯!”大胡子喊道。
“干杯。”
“小心!”唐万泽一把扶住了差点摔倒的简月白,“是什么?”
“这块石头!它看上去好像被移位了!”简月白蹲下来看着那块差点绊倒她的石头,“有人应该踢到过它!”
这是一块埋在土里的石头,它朝向树林的一端似乎被用力踢过,那一端的泥土空出一块,因此它偏移了原先的位置,歪倒向排水道的一边。
“如果一个人以刚才那个脚步跑出的速度踢上这块石头,那么他的结局只有一个,”唐万泽顿了顿,“在地上翻一个滚然后跌进排水道。阿斌,架一把梯子到排水道对面去,拿好卷尺的一头,拉紧。”
阿斌从宾馆后墙边找来一把竹竿梯子,做成桥通向排水道对面,他一手持卷尺一端,踮着脚保持着平衡。
“站稳了吗?”唐万泽喊道。
“好了,排水道最长处长度是三米左右,最短处两米左右,呈倒梯形,深度两米左右。”阿斌在对岸喊。
“石块距离岸边不过一米左右,他跑动的速度又那么快,加之石头移位的方向正好朝向排水道,这么看来这个人在黑暗中被石头绊倒后跌入排水道了。一般人绊上东西后会扑面倒下,如果速度再快一点就会翻滚,如果翻滚则有一段时间头部就会暴露在身下。以他跑动的速度来看,这段时间会发生在他跌入排水道后,而他的头会撞上排水道东侧的水泥坝。”唐万泽在手上写下几个数据,同时他抬起头看向阿斌,等待着他的回答。
“嗯,他会因后脑勺被敲击而失去知觉。”阿斌如是说。
“昏过去是吧?那么我们现在就需要解决为什么这个位置的水底没有发现他的原因。”唐万泽拾起一根树枝探进水底,划动着水下的淤泥,“他这样昏过去起码需要几小时,至少几十分钟才能重新清醒吧?如果在空气中他可以有这个机会,但遗憾的是他此时是在水里的。”他把树枝抬起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看,这种深度的水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的。正常情况下人在入水失去空气后几分钟内就会溺水,哪怕是特种部队也难以在水中撑过四分钟。所以他落入水中后不久就溺亡了。”
“据我所知,这条排水道一头连着山庄蓄水池另一头连着的应该是通往附近的下水道枢纽然后连接县城的污水净化厂。我事先查看过山庄的地形图,排水道自东向西和自南向北都是大约30度的斜坡,地理位置上蓄水池属于上游,下水道属于下游。案发当天的黎明下过一场夏天独特的大雨,所以打落了落叶什么的,当然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我现在要说的是,大雨必然造成蓄水池爆满,负责开水闸的也就不得不开闸防水。如此一来大量的洪水猛兽顺着排水道冲向下游,再经3号宾馆后的转角来到我们现在这个位置的水道,水流产生的巨大推力马上把沉在水下的尸体冲向了山庄外的下水道。”唐万泽侧身指向流向山庄外的水。
“这个人的体重大概是50千克,所以他的重力应该是490N,在30度的斜坡上他的正压力差不多可以等于他对地面的压力,也就是他的正压力是490N。”苏云奇推推眼镜,“我以前做过的题里就有关于人和地面的滑动摩擦因数,这个值在1.5~2之间。计算滑动摩擦力的公式是f=μ×Fn,算出那个人在泥地上的摩擦力大概是735N。那样大的暴雨可以产生的推力远远不止735N,所以要水推动那个人是一定可以的。”
“老苏你算的真快啊!”简月白惊呼道。
“哈哈哈哈哈……”苏云奇仰面大笑,“还不是被那物理老师逼出来的,他偏要我去参加那啥物理奥林匹克。”
“这小伙子真不赖啊。”身后的警察在窃窃私语。
“我就说嘛。”唐万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沿着排水道走走,看看它通向哪里。”
排水道从树林西侧穿过,流经山庄北侧外墙,最终注入离山庄几百米处的一座污水过滤池。唐万泽找来一个负责排水道的,向他询问污水过滤池的问题,最后那人告诉他这池有五六米深,池子东南角有一个过滤网用于过滤塑料袋和落叶等垃圾杂物。
“那破网最近给搞出了点问题,”负责排水道的人一开口就露出他满嘴的黄牙,“上回做工的老王下完水回来说那网破了好大一窟窿。上面的一直没有发钱下来,我们打杂的也懒得管咯!”
“师傅,有没有通道可以进入下水道?”唐万泽急切地追问。
“这个啊?有嘞!那边那座房子,看到了吗?那儿有个楼梯,就从那里走下去,出门就是下水道咯!”那老头指着不远处山上一座灰色的小楼,“就那咯!”
“好的师傅,我们几个去看看。”唐万泽点头致谢,带着众人走向小楼,“既然过滤网破了,那么尸体就会从破洞进入下水道。”
灰色的小楼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光顾了,四周的墙壁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蜘蛛网,硕大的八脚蜘蛛肆无忌惮地生活在这里,对于唐万泽等人的到来丝毫不惧。
“走路看着点,别碰着蜘蛛。”唐万泽没忘开个玩笑,“被咬了就挖个坑自己跳进去,我可救不了你。”
一个警察笑了起来,伸手想扶墙,差点摸到一只蜘蛛:“啊!唐队你乌鸦嘴!”
“废话少说,你们带了手电筒吗?”唐万泽回头看着众人,“可别巴望下水道里有灯。”
“拿着,唐队。”阿斌抛来一把手电筒,“还有谁?”
“我。”那个警察弱弱的说。
“拿去,别再踩到蜘蛛。”阿斌说着忍不住笑了。
下水道里比外面阴凉十度左右,水道两边都建有突出水面的水泥坝作为人行道便于工人行走作业。
“注意观察水面,尸体一般都浮在水面。”唐万泽捂着鼻子,看上去很是受不了下水道里的那股劲。
“这一路来都没有看见,也许是和其他杂物混在一起了。”阿斌说。
“在这直行道应该是见不到的,前面有一个岔道,没准在那里。”唐万泽握着手电照向前方一百米处的岔道。
“那儿,好像有人!”苏云奇指着岔道正中间。
“我看好像是的。”唐万泽点点头,“小韦,你带着小苏和小简呆在这里,我和阿斌他们去看看,小孩子不方便看这种东西。”
“好。原地休息吧。”小韦带着两人蹲了下来。
岔道口。
“阿斌,那有个网,拿过来把尸体捞起来。”唐万泽用手电筒照着浮在污水面上的一件粉色衣服。
阿斌拿着长柄网挂住衣服的一端,可他一发力边察觉到了不对劲,衣服过轻了,即使女孩的尸体在水中腐烂,重量也不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唐队,这好像不是什么尸体!这只是一件外套!”阿斌语气带着些许沮丧,似乎是因为一件证据在手中流失的沮丧。
“别急,先把这衣服捞起来,这玩意儿没准是另一个线索呢?我们不能放弃任何能够提供破案关键的东西。”唐万泽神情凝重,他戴上一副医用手套,蹲下摆弄起那件粉色的外套来。
“唐侦探,什么问题?”就在唐万泽准备开始观察衣服时,苏云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同时一道手电灯光照到了他手中的衣服上。
“咦?这衣服好像有划破的痕迹。”苏云奇走到了唐万泽的身后,因为靠得更近了一些,他观察到了衣服上的细节。
“嗯,这衣服的确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唐万泽有些疑惑,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衣服绝对有问题,可他目前为止没有想到这与案件有什么相关。
“唐队,我们已经经过过滤网了,前面那老头说那网上面破了一个大洞,按理说尸体应该从那洞里掉下来了。但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这个人的半个影子,难不成你的推测有错?事实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阿斌的声音从前面飘飘悠悠的传来,他在发现了这件衣服后,仍不死心,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下水道枢纽他才打道回府,可他一直没有发现所谓“第二人”的尸体,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发现。
唐万泽呆住了。不可能……这不可能……先前找到的所有证物无一不指向这个结局,但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难道我的推理环节中少掉了一环?唐万泽头上冒出了细汗,双手不住地摩搓着,任由两只手套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还是这件衣服暗示了什么……一条条线索从唐万泽的脑中飞速掠过,他的思维最终停留在了污水过滤池东南角的那张过滤网上。网上的大洞……破碎的衣服……本该浮在水面的尸体……水的压力……他忽然想到,过滤网也是一张网,过滤网也是有孔的,只是相比于洞来说从它内部通过的杂物少了一些罢了,本质上通过网或洞的水量是一样的!在液体同一深度的物体受到液体的压强相同,同一深度的液体流速越快其压强越小,对于网和洞来说,它们都处于同一深度下,而水流经过它们的速度都相同……物体在通过洞口或被压在网上时受到压力是一样的!原先他只想到尸体会从洞口穿过,却没有想到尸体有同样大的可能被水流压在过滤网上,也就是尸体可能一直就在污水过滤池而不在下水道,这错误的一环就出在这里!
“我知道了!”唐万泽拿着那件粉色的外套跳了起来,把苏云奇吓了一跳,“阿斌,你马上去申请捞捕队,快去!”
简月白一副白人问号脸:“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看,这衣服上有划破的痕迹,说明这衣服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钩破了,你知道水流的冲击力是很大的,假设这件衣服穿在了你的身上,然后你被水流夹杂着冲向过滤网,你的头朝下被吸入网孔中,而你的衣服被网的尖锐部分划破,从身上脱落了下来被冲进了下水道里,穿戴者却因为比网孔大而被卡在过滤网处,在同一深度水流速度相同的情况下被水死死地压在过滤网上。污水过滤池是很大很深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申请捞捕队的原因。”说罢,唐万泽还指了指正在跑开的阿斌,“行了收工吧,在这瞎等着没个屁用,如果捕捞有结果的话他们会打电话给我们的。我看现在也到午饭时间了,不如一同去吃个饭吧。”
黑色的轿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快速驶过了路旁的路标牌——“向北 漓州楠 50km”。
车内装饰考究,空调吹出冷气,收音机播放着美国经典蓝调,一杯盛着澄亮似琥珀的玫瑰色红酒的高脚杯静静的立在一张车载小桌上,背边饶有兴致地插着一支小小的手工太阳伞。轿车偶尔因经过减速带而略微震动,挂在车内后视镜上的红色的香蕉状饰品就会随之晃个不停。
中年男人坐在皮质的座位上,深邃的双眼凝视着窗外的风景,不时从手边的小桌上,拿起酒杯品上一小口。代驾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只手握着后颈,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天尽延伸的公路。
“叮咚。”
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从身旁拿起手机,摁亮屏幕,她女儿的容颜呈现在屏幕上,男人温柔地笑了笑。他的女儿今年刚满五岁,正直活泼天真的年纪,讨人怜爱。男人很爱他的女儿,将她的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屏幕上,一条微信新消息通知将女儿的小脸盖住了一半,男人清点那条通知,并用指纹解锁了锁屏。
就是一个名叫“Mr.k”的人发来的。
“工作都做完了了吗?”
“该做的都做了,我现在正闲着。”
“那就行。”
“如果我没猜错,你老人家正在钓鱼吧?”
“正中。柳河这边风光正好。”
“我想你的鱼儿都快上钩了吧?”
“快了,如果他咬了饵,就离上钩不远了。只要他上了钩,那么今晚成晚餐的就是它了。”
“想不到你还如此精通钓鱼。”
“那必须的,这些可是‘洪’教我的。他上回钓鱼时偏是让鱼儿跑了,他说那没法,那鱼儿也蠢,不要钩。所以啊,我不能走了他的老路。”
“但愿如此吧,否则你晚上可得饿着了。”
“你刚才说正闲着,我在这儿正好给你弄些事干。我听说你家的狗笨极了,你的邻居都在抱怨。看好你的狗,别让他们咬人,如果他们咬了人,警官要叫他们断气,你也别拦着——我很清楚你的那些狗他们的品种都不好,用不着保护。”
“我知道。近期你老人家是要参加俱乐部的钓鱼比赛吧?记者可别必请,要叫他们好好为你钓上鱼儿的精彩画面做个宣传。”
“待鱼儿上钩,我会的。”
男人似乎可以看见屏幕那边的人笑了起来。男人也笑了笑,但这笑中仿佛露出一股寒意,冷得让人发寒。他黑掉了手机屏幕,就像刚才那样看起了窗外飞逝的风景。轿车踩过一道减速带,车身猛地一阵,随即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个小小的红色的香蕉状饰品在独自摆动着。
下午四点左右,唐万泽接到了捕捞队打来的电话,对方说他们在水底找到了一具尸体,现在把它放置在污水过滤池旁。唐万泽马上致电阿斌等人,通知他们前往现场。
这是一个女孩的尸体,她身穿蓝色的短袖和白色的裙子,脚上穿着黑色长袜,而套着的鞋子正是白色的思加图运动鞋,她苍白的手臂上套着白色的长筒手套。长长的头发被污水浸湿了,散乱地披散在地上,她的眼睛微微闭拢,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苍白却圆润的脸蛋让她看上去很是可爱。她是如此自然地躺着,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已经浮肿,来人都会认为她只是睡着了。
唐万泽用木棍抬起女孩的一只手,别有深意地看着几个警察:“这就是为什么雷佬他们在绳子上找不到女孩指纹的原因。许多女孩喜欢在夏天穿着这种薄薄的丝质长筒手套,一方面是为了美观,另一方面则是可以遮阳避免皮肤被晒伤。现在案件流程基本已经明了了,我们接下来要解决的是男人为什么会进入进入树林以及女孩为什么要进入树林。老罗,你去叫人来把女孩的尸体运走,我们去监控室解决最后一环。”
监控室里坐着的还是那个大胡子,他仍然抽着烟蹬着桌腿心不在焉地打开监控屏幕展示给唐万泽。
“我记得雷佬在给陆局的结案报告里说过单乐左右摇头是在思考,说他在进行内心的挣扎。但,看!”唐万泽截下了那段单乐摇头到捂嘴的画面,把头转向了阿斌,“相比于思考,你觉得这个动作更像是什么?”他站了起来,模仿了几遍那个动作:“像这样。”
“这个动作应该是在听,左右摇头是为了确定声源的位置。”阿斌摸着后脑勺。
“对!他正是在听!那他能听什么?女孩又为什么在树林?”唐万泽面露喜色,“这两个线索串联起来,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知道单乐听的是女孩的声音!他之所以会进入树林是因为他听到了女孩的声音!我让老罗去查了女孩身边最近发生的事,他待会应该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两人刚走出监控室,那个叫老罗的警察就拿着一份资料回来了:“唐队,他们查出来了,那个女孩是外地的一名大三学生,她谈了三年准备结婚了的男友在前几天突然和她分手了,女孩悲痛欲绝,就微信发消息威胁她男友说当天晚上上吊给他看,她男友认为她在胡闹便没有理会,就回复她说‘死就死吧’,没想到女孩真的就上吊了。”
“哈,果然。”唐万泽一拍大腿笑了,“现在案子全部过程就出来了。单乐因生意失利而半夜去树林散心,忽然听到树林里有女孩的哭声,他马上打着手机电筒走进树林寻找声源,就看见女孩正准备上吊,双手握着绳子在哭。单乐上前去安慰女孩或和女孩说话,这是我的猜测,女孩在他的安慰下放松下来,单乐便和女孩在树林里并肩走路。在走的过程中他仔细地观察了女孩,发现她秀色可餐,他生意上的失利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就心生歹念,想在死前爽一下,便打算强暴女孩,然后自首之类的。然而事实是残酷的,他把女孩骗到那片草丛里,脱下裤子,企图把她压在地上,女孩不停地挣扎,她的腿正好踢到了单乐的阴.囊,单乐一下子昏了过去。女孩受惊,以为他已经死了,便将单乐拉到自己原先上吊的地方将他伪装成上吊的样子。她于是步行往东侧小桥走,一边走一边心事重重,准备离开树林时她忽然想到外面有监控,便转头跑向西侧小桥绕远路。我在女孩的身上没有找到手机,加之她跑动的位置说不受路灯照明的,也就是说女孩是在黑暗中奔跑的。准备到河边时她被石头绊倒了,翻了一个滚跌入排水道,后脑勺被东侧水泥坝撞击导致她短时间内昏迷。几分钟后女孩溺亡了,次日凌晨的那场大雨让蓄水池爆满,于是山庄开闸泄水,女孩的尸体就被大水冲向了山庄外的污水过滤池,她的衣服被划破从漏洞进入下水道,而她的尸体却被卡在了过滤网上。如果雷佬还在负责这起案子的话,女孩的尸体恐怕腐烂了都不会有人发现,到时候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结案了?”老罗问道。
“不。这案子很有趣。”唐万泽摇了摇头,“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案子还有几个疑点吗?”
“啊?是什么?”老罗惊讶了,手中的资料掉到了地上。
“女孩进入树林前为什么要刻意躲避监控?首先,她如果是为了躲避监控,为什么要往树林里深六棵树左右的地方走而不是四棵树,而后者在可以得到灯光的同时却也可以躲避监控。其次,哪怕女孩按着她后来所走的路径上桥也一定会进入西侧小桥的监控覆盖区,也就是她只要出了树林无论如何都会进入监控覆盖范围。而且女孩在心情如此沉重的情况下为什么要以如此快的速度奔跑?再有,我发现后两枚脚印其实是东南-西北走向的,也就是女孩其实一开始是走到了树林东南角边界的,却突然朝着西北方向跑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还有以一个50千克女生的力气真的能拖动如此肥胖的单乐并把他举到绳圈里让他吊死?”唐万泽一连提出了多个疑问,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阿斌和老罗,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想躲避它?真的是她把单乐伪装成吊死?为什么在单乐进入树林前后监控都没有捕捉到女孩进入树林的镜头?还有——”
“这个案子是否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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